26 陽
賀霖不能告訴李桓實話,即使她認為這不過是女性發育的一個正常現象,問題是……對着個少年她真的沒辦法開口。
賀霖只好自己忍下小腹的不适,背着簍子一路飛快的朝家裏走。
李桓不知道她為何突然甩開他,他抿緊了唇,一聲不吭的跟在她身後。
走到家門不遠處,遠遠的傳來馬蹄和馬的嘶鳴聲。李桓立即停了腳步,他站在那裏轉頭眉目裏帶着幾分的警惕望過去。
馬并不是平民能夠養的氣的家畜,多用于軍中,平民家裏見的最多的就是騾子驢和牛了。在草原上李桓家也曾經有過馬匹,但是遷徙出來之後,便沒有了。
前來的馬并不是小馬,反而是高頭大馬,見着應當是胡馬,好幾匹胡馬上坐着梳着滿頭辮子的男人,這樣的裝束李桓當然不陌生,他現在也是滿頭的辮子。
那男人馳馬奔馳到他面前,拉住馬缰,馬打了幾個響鼻,蹄下揚起一陣黃土。
馬背上的男人大笑,“怎麽阿惠兒,認不得我了?”
聽到這話李桓一愣,他仰起頭看着馬上那個穿着铠甲的男人,突然雙眼放出光亮來,“阿舅!”
他欣喜的轉過頭去,“娜古,阿舅回來了!”
賀霖正準備着趕快莫進門去換衣裳,聽到李桓那一聲,她差點腳下一滑。
她有些不可思議的回過頭去,見到賀內幹威風凜凜的騎在馬上,身上着明光铠,笑得滿心敞快。
賀內幹見着女兒還在發愣,幹脆從馬上跳下,他拍了怕外甥的肩膀,手下少年的肩膀帶着幾分單薄。他看着外甥淡了幾分稚氣的臉點點頭,“長大了。”
李桓咧開嘴角笑了起來,他沒有繼續向那些同來的人裏看,也沒有問賀內幹李诨來了沒有。
“快回去告訴你家家,收拾一下,我們到晉陽去!”
這話傳到賀霖耳朵裏,有些反應不過來,要到晉陽去麽?
賀內幹大步走到賀霖面前,仔細打量了一下女兒,相比較他走的時候,女兒長高了些許,眉目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蕖,于清波中随風綻放。
這長相随了崔氏,但隐隐約約有些超過崔氏。
“好,好!”賀內幹非常高興,他向來不滿自己這副太過明顯的胡兒長相,覺得醜陋。女兒如此容貌,甚好,甚好。
“娜古也長大了。”
“兄兄,你回來了!”賀霖欣喜說道,聲音裏都不自覺的帶了一股歡快勁。
“我去告訴家家!”說着賀霖自己就往家門口裏走,她在外面拍門,“家家,家家開門,兄兄回來了!”
“怎麽大白天的還把門給關了?”賀內幹不解問道。
“阿舅不在之時,常有些心懷不軌的人上門窺探,舅母沒有辦法,就白日裏把門給鎖了。”李桓在一旁解釋道。
賀內幹一聽,臉色當即壞了起來。
崔氏貌美,在一群面目太過扁平或是高鼻深目黃發白膚的鮮卑女人中很是醒目,自家夫君出門在外,一些人見她美貌想着上門勾搭的自然是不少……
“阿惠兒可見到那些人了沒有,我去剝了他們的皮!”賀內幹怒道。
“那些人死了一些了。”李桓像是想起什麽,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
這時,門吱呀一聲從裏面打開,崔氏站在門外,看着賀內幹,“大清早的,你要剝掉誰的皮?”
賀內幹這邊正陰冷着臉色和外甥商量着怎麽殺人,後面就傳來崔氏的聲音。站在一邊的賀霖見着賀內幹變臉變得飛快,這頭還是殺氣騰騰,轉過頭便是一臉笑容。
“我回來了。”
次奴這會也跟着出來了,小孩子忘性大,就算是親生父親一年多沒有見着,也忘記了個七七八八。他有些畏畏縮縮的在母親身邊,看着那個高大胡人長相的男人,眉毛眼睛都要皺成一塊了。
“次奴,兄兄回來了。”賀內幹瞧見妻子腿邊的小男孩,伸出大手在男孩子頭上揉了揉,把頭發給揉成一團糟。
“稍微收拾一下,我們去晉陽。”
“晉陽?”崔氏眉頭微蹙。
“烏頭給步六孤氏效命,最近……”賀內幹笑笑,“丞相在洛陽扶持原來的太原王世子登基為天子,烏頭得他重用,也算是出頭了。”
“天子已經登基了麽?”崔氏垂下眼似是想了一會。
“兄兄,去晉陽有肉吃麽?”次奴突然插*進來道。他眨巴眨巴着眼睛,很是期待的望着賀內幹。
賀內幹哈哈大笑,他彎下腰将兒子抱起來抛在空中又接住。
“有好多的肉,次奴想吃多少就有多少,而且有好衣裳穿,有人服侍!”
趁着賀內幹和崔氏說話,賀霖一路偷溜到家裏面,翻出崔氏準備的帶子給自己換上。她果然是沒猜錯,親戚來光顧她了。她動作奇怪,生怕外頭的幾個人一下子進來。
崔氏讓賀內幹去看看有木有要帶走的,自己走入房內,就見着正在慌慌張張系衣帶的女兒。她看到放在旁邊帶血的衣物,瞬時明白了。
她嘆了口氣,走過去幫着女兒收拾。
“原本以為還要等個兩年,沒想到這麽快……”崔氏将帶血的衣物丢入一旁的木盆中。女子來了天葵,代表着能夠出嫁生育子嗣了。
崔氏話語裏未盡的意思,賀霖哪裏會不明白,她當即就抖了一下。
“家家,我年紀小,不嫁人。”她連忙到崔氏面前說道。
十二歲的女孩子嫁人,這簡直就是……
賀霖心裏複雜的很。
“那也是你兄兄說了算。”崔氏有些不明白賀霖為什麽這麽厭惡出嫁,鮮卑女子早嫁的例子不計其數,多的是七八歲就被父母許配了人嫁出去的。自己女兒在家裏一直留到十二歲已經是不多見了。
這一句堵的賀霖無話可說,她嫁不嫁人,嫁什麽樣的人,還真是賀內幹說了算。至于自己去參加鮮卑族內部的月色之邀,她才不去。
大晚上一群年輕男女坐在一起,簡直是要鬧出人命。
“罷了,”崔氏見着賀霖還在發呆,出聲輕輕催促一下,“你兄兄說今日就走,不需帶太多物什,幾件随身衣物就好。”
賀內幹豪氣的笑聲在外面響起,還有次奴的聲音,“到晉陽去吃肉咯!”
賀霖聽見頓了頓,過了一會之後她也認同了次奴的話,好吧,她也很想吃肉。
賀昭聽說賀內幹回來接他們去晉陽,原本要好好将家裏收拾一下,結果賀內幹一手一揮,說只要帶幾件換洗衣物去就是,而且也不必太多,畢竟如今他們也不是當初的普通人家了。
兩家人坐上牛車,向晉陽出發。
賀內幹格外的為外甥留了一匹馬,“你已經長大了,也不能和婦人一樣乘車或是騎牛,好男兒當馬上威風才是。”
賀昭在車裏有些擔心的對賀內幹說道,“阿惠兒騎馬并不是很多,不會摔着吧?”
“家家,我行的。”李桓回頭說道。
“阿惠兒都長大了,自然要學着經常騎馬了。”賀內幹說道,好好的男兒不在馬上,老是呆在車裏是個什麽事兒?到時候這孩子兄兄帶着他在軍中磨砺,這點苦都吃不了,到時候就更難受。
李桓上了馬背,在賀內幹的指點下,拉住馬缰。他已經挺長一段時間沒有騎馬了,難免會生疏。
好在過了一會終于适應,李桓雙腿夾緊馬肚,催促馬兒加快速度跟上舅父。
賀霖這次當真是運氣不好,初次來潮便是趕上遷去晉陽,晉陽和并州離的并不是很遠,但是坐在牛車裏一路晃蕩想要不難受都非常困難。
若是平常,賀霖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但是小腹酸脹,加上車馬勞頓的頭暈目眩。她基本上就癱在車上根本就下來不了了。
賀內幹命令衆人停下來小做休憩,一回頭發現外甥自己先給妹妹那輛車詢問送水之後,到自己妻女那輛車旁像是在詢問些什麽。
“舅母,娜古可還好?”李桓問道。
這些天,賀霖疼的死去活來,雖然不至于滿車打滾,但是到底還是不好受,稍微動一動都覺得難受的要命。除了必要,一般她也不會下車。
李桓見着她不常下車走動,就算出來了也是面色蒼白。
路上不好找醫者前來診治,他只能抓住這些間隙,來問一問。
“很好,阿桓莫要擔憂。”車內傳來崔氏的聲音。
他站在車前一會,“阿惠兒我沒事。”
聽到賀霖的聲音後,他面上稍霁,眼裏都多了些靈動的光芒,“那就好,我能放心了。”
待到外頭傳來少年離去的腳步聲,崔氏看着女兒已經緩過來的臉色,難得的勸慰了幾句,“這種事情,前兩年多為不适,等你再大些就好多了。”
說着,她微微一笑,“原先想着你還早,等你到了及笄出嫁的時候才告訴你,沒成想,你竟然長得這麽快。”
賀霖一聽,原先好些的臉色差點又壞下去了。
其實這事情,也真的不用崔氏來教了。她上輩子和這個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了。
“兒知道了。”她低下頭道。
賀內幹看着外甥臉上洋溢着笑容,想起這孩子好像和自家女兒走的特別近,該別是真的是他想的那樣吧。
他一伸手把自己面上的錯愕給抹掉,休息一會之後,然後再次上路。
幾日後,終于到達了晉陽,晉陽是一處重鎮,和并州不同,把守嚴格,在城門處還有守軍檢查過往的人流。
“阿惠兒,你兄兄就在那裏了。”賀內幹手中馬鞭遙遙指着那城樓,話語裏不免也帶上些許得意之色。
李桓聽後也在笑,他擡頭望着遠處的晉陽城,晉陽城牆之外挖有護城河,城門高大,和以往見過的城池都不同,他看得不免有些怔忪了。
作者有話要說:接受鍛煉吧,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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