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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往外景場地的路上胡楊睡着了,他做了夢,夢裏自己不幹唱跳這行,上長安街賣燒烤去了。大哥拖着小八一塊兒來吃,點了兩瓶伏特加,40串烤鴨腳。他就把鴨腳扔在烤架上,幾只腳還跳起來舞來,跳的是他們出道的羞恥曲目《追光》。一晃神兒就有個酷哥坐在胡楊燒烤攤旁邊,低聲跟他說要兩個鴨腳烤串,胡楊一擡眼,正好就對上銀裴秋那雙細長的狐貍眼睛:“想出圈兒?你可真是老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哎喲卧槽!”胡楊登時就從夢裏吓醒了,人還發着愣手就開始扒衣服,嘴裏還念叨,“這衣服不行,不行不行。”
“什麽毛病!”
“周哥胡楊就這樣兒,你別見怪。”
張苗苗這麽一說胡楊才發現身邊坐了個人,被稱作“周哥”這人挺瘦,跟胡楊這個一米八幾一百五十斤的人比起來小了正正一圈。這人帶着副銀邊細框眼鏡,端的是個都市精英的樣子,身上也穿的是套高級西裝,腕子上那塊表居然不同角度反射不同顏色。胡楊沒見過什麽世面,秉着喊哥總是沒問題的道理,他笑得有點僵硬地說:“哥哥,這,咱們不是上片場嗎?您是哪路神仙啊?”
“周白陶。”那人扯過胡楊的手,跟馴狗似的颠了颠,“三清上仙,專門下凡來整治你這種見人先脫衣服的小狐貍精。”
張苗苗在後視鏡裏翻了個大白眼:“楊楊這是你新經紀人,之前帶演員的,現在看你出息了就分過來帶你。”
“別高看他了,”周白陶打開車窗點了根煙,輕哼一聲說,“我之前跟韓董床上相性不好,啧,踹人之後被下放了。”
胡楊礦泉水剛喝一口,周白陶話腳剛落就全吐回了瓶子裏。他拿在手上喝也埋汰,丢了又覺得可惜,只好捏在手裏撕标簽玩兒。周白陶也不管自己剛剛說了什麽吓人的話,邊抽煙邊翻手邊自個兒藝人的簡歷:“樂器這欄怎麽是空的?”
“會口琴,不好意思寫。”胡楊嗞的一下把标簽撕裂了一半。
周白陶扔給他一個自生自滅的眼神:“穿深V去拍央視的片子也沒見你多不好意思。”
另一半标簽立刻英勇就義,胡楊拿着被剝光的礦泉水瓶,真想拉開門直接跳下去:“我不是故意的,哥。”
“跟你們舞臺導演說去,”周白陶擺出一副異常溫柔的笑容來,他一手指着車門,一字一頓地說,“他人蠻好的。”
北風那個吹,胡楊像個小樹葉滿地打旋飛。張苗苗下車簡短給他交代了一下事情經過,這個周白陶今天就開始擔任胡楊的經紀人,聽周白陶說想見見藝人,張苗苗順路就把這位哥捎帶上了。
她笑得跟撿了錢一樣,把胡楊前前後後的衣角褲腳都扯了個端正,又拿出放在車上的外套給胡楊穿上,語重心長地說:“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先拍着,姐姐一會兒去給你買張新床拿過去好吧。”她看了一眼車上又補充了一句,“我聽說過這個周白陶,人沒什麽問題,還挺有能耐的,別緊張啊,姐姐等會兒來接你。”
就這樣,胡楊一個人拎着包,寄托着朋友圈男團僅剩的希望,邁着沉重又蹒跚的步伐——排隊買票進入了頤和園。入園已經是兩點半,胡楊低頭盯着腕子上的機械手表,心裏算着自己要拼命工作多少年才能買一塊周白陶手上那種表。他攥着票根小跑,跟着定位找了半個多小時才從北宮門走到荇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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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組那邊兒的場記給胡楊發了個消息說讓他再等半個小時,胡楊索性就坐在橋邊石頭圍欄上晃腿。這還是來北京這三年他第一回 上頤和園,初中歷史老師說這兒是皇家別院,裏面一磚一瓦都是歷史文物。胡楊別的沒記清楚,老師當時吹牛逼說自己去了多少回這種經歷居然還能在腦子裏面還原出場景。他盯着橋下的錦鯉傻笑,那一紅一白的小魚嘬着浮萍,半透明的魚尾甩出一朵小浪花,看的胡楊入了神。
“小胡!”正當胡楊想掏手機拍一張,場記小哥就站在橋那邊兒沖他揮帽子。胡楊不站起來倒還好,這一站起身,場記小哥的臉色就變得有點微妙。他長伸手抓住胡楊的肩膀,把人肩膀往下拉,“小弟弟你還真是不走尋常路啊,咱們這是正規節目……內場白襯衣,外景深V,嘶——你要不換件衣服再來?”
“上哪換啊,我到那邊兒拍紀念照的地兒借身大清朝的袍子?”胡楊趕緊把胸前的衣服往裏攏,“我……這特殊情況哥哥,公司窮,衣服髒了就這件能穿,大衣套着應該沒什麽問題。”
場記帶着胡楊一路走過去,這邊兒路上架着好幾臺攝像機。不過最引人矚目的還是站在銀裴秋身邊那一位——這攝像師手上舉着快半人高的巨型攝像機,腰上還纏了圈支架。
場記小哥見胡楊那種震驚且無知的眼神就覺得好笑:“你不知道這種器材?斯坦尼康,今天不是要拍一個,嗯,容易理解點兒就是你邊跑他邊追那種視角。固定機位拍出來效果不好,那個攝像是銀導找來的外援。”
“怎麽?這也要外援啊。”胡楊一臉看稀奇,“你們臺還找不出這種?”那個攝像比起其他人就多了一條小辮兒,胡楊左右沒看出特別來。
“你以為誰都能像謝老師這種,”場記憑空畫了個曲線,“腰不好誰敢向他這麽舉着。”
胡楊不明就裏地點點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一旁候着。拍攝組自帶的化妝師叫他坐到旁邊補了點散粉,胡楊的餘光卻一直停在銀裴秋身上。排除銀裴秋是舞臺導演這一點,單看長相,這人其實挺符合胡楊心裏那種帥哥審美的。要是他自己穿一身黑,打四五個耳洞,出門絕對被人說是非主流。可是銀裴秋就能穿出那種感覺,襯衣紮褲腰裏都不像老幹部,這中叫個性引領時尚潮流。
“姐姐,今天鄭老師不來啊。”帥歸帥 ,狗東西還是狗東西。胡楊忘不了銀裴秋一把撕了膠條的事兒,現在胸口都還有點兒痛。他仰起臉沖着化妝師笑,仗着年齡小喊了聲姐姐:“全部都銀導來?”
化妝師湊近把他劉海撥開,瞧見那個深V領又好笑:“你別怕呀,今天好好掩着就不貼膠條……對了,那家鴨腳好吃嗎?”
“磨磨唧唧的幹什麽。”說曹操,曹操到。
銀裴秋拿着拍攝路線圖往這邊走,入眼就是胡楊領口裏那片白花花的胸脯。胡楊被他盯得心裏直發毛,胸口一陣陣兒地發冷,這人一緊張起來嘴巴就亂說:“哥,別看了,你又不是沒看過。”
此話一出,信息量震驚四座。扛着斯坦尼康的大哥笑得咧出一嘴尖牙,化妝師捂着嘴賣力地憋笑。說完胡楊立馬就想鑽地縫,他苦笑看着銀裴秋表情逐漸僵硬,自己抖着手指向旁邊的人工河:“我,我進去洗洗腦子,你沒看過……不是,哥,咱們清清白白。”
銀裴秋簡直哭笑不得,他一腳蹬在攝像腳踝:“謝應你給我去那邊兒包裏找件白T。”說完他就開始解自己的襯衣扣子,那件黑色的襯衣本就解開了前面兩顆,銀裴秋三兩下就把自己的衣服解下來,甩手扔在了愣住的胡楊頭上。那頭謝應也已經翻到衣服,沒等周圍的人回神,銀裴秋都把T恤套上了。
“愣着幹什麽,換。”銀裴秋把領口往下扯了一截,居高臨下地看着胡楊,“偶像派路邊啃鴨脖都不丢人,換個衣服你還害臊了?不換別拍,耽誤時間。”
“我換,馬上換。”胡楊想起自己那個夢就後怕,他發誓這是他這輩子換衣服最快的一次。銀裴秋這件襯衣的料子一摸就和他身上這件打歌服不太一樣,連袖口那倆扣子都是雲母,閃的胡楊腦袋發昏。
衣服上還有股很淡的香味兒,胡楊湊袖口聞了聞,擡頭又看到攝像大哥放大版的臉:“路線,你确認一下。”大哥笑得挺和藹,一咧嘴那尖牙吓得胡楊往後又是一坐,險些從凳子上掉下去。
整個拍攝過程其實很簡單,一個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正能量視頻不需要展示胡楊什麽主題歌啊舞蹈啊這些半成品小破爛兒,攝像也說就當成個旅游宣傳片,他這張臉就是個吸引人的漂亮擺件。
“先在荇橋那裏拍一個,謝應你不動。”
銀裴秋托着手肘不停更換角度,胡楊就坐在橋欄上偷偷瞟別人。他腦子好像自帶回放功能,倒着一幀一幀地看銀裴秋從解扣子到甩衣服。黑色的紋身從男人的手腕一直爬到胸口,胡楊的視線就好像一雙無形的手在跟着黑色的墨跡往上走。他一回想就有點兒臉紅,低着頭不知道在笑什麽。
“行,這表情不錯。”銀裴秋挑眉喊了一聲卡,“接下一組……胡楊,起來!準備拍下一幕了,愣什麽!”
那小孩兒跟被人從夢裏叫醒了似的,看得銀裴秋好笑。他咬着筆帽在第一幕那裏畫了一個叉,本該跟着胡楊的謝應這時候湊過來:“你兇別人幹什麽,态度好點兒。”
“我做事就這個态度。”銀裴秋叼着煙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事情做好其他無所謂。”
謝應盯着就位後一直朝這邊兒揮手的胡楊又笑出一嘴尖牙來:“瞧你脫衣服那架勢,我還以為你倆睡了呢。”
“閉嘴,這叫保持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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