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偷襲

莫小碗出門時,腦子裏還想着他說的那句話,氣的又連着跺了兩下腳。

說她笨?還說陳家小公子最愛騙她這樣的笨丫頭!合着他一句話把兩個人都罵了,這個人真真是可惡!

人家不過是路見不平說了一句公道話,她不過是為表謝意送了一匹蘿蔔雕的白馬,這會兒大約是陳家餅子糖果太多了,小公子才會叫人送這麽一份過來,哪裏就有他說的那般不堪了?

“人家是好人!”莫小碗氣憤憤地對着柴房的門嘟囔了一句,“才不像你這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的聲音并不大,說完便進堂屋了,自然沒想到這話生生的被屋裏人聽進了耳朵裏。

裴遠抱着胳膊坐在床上,用力地磨了磨後槽牙。他練武的,自然耳朵比一般人好,這一大家子人說話,大聲小聲的,只要他想聽,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便是昨晚莫老實在夢中說夢話,也叫他聽了去。

“他是好人?我是小人?哼!”裴遠冷冷哼了一聲,“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笨丫頭!”

他随手從床底下抽出幾根稻草,開始編東西。倒也不是他有多喜歡編東西,只是這養傷又不能動彈的,長日漫漫,終歸是需要做點事打發時間。莫家別的沒有,稻草卻很多。他随手編的東西雖然不值什麽錢,莫小瓢卻當寶貝,也算是一種用處吧。

他編了幾下,又想起莫小碗說他的話,忍不住冷冷揚了揚眉,将手中的稻草用力的扔在了地上。

月上柳梢時,莫小碗在井邊洗衣裳,她娘每日要做的事情很多,除了養雞喂驢,還要去菜地挑水澆糞,她爹今兒做完了輪椅明天一早又要啓程去縣城找木工活去了,她娘這會在給她爹收拾東西。洗衣做飯這些,作為長女,她打小做習慣了。

翻了翻盆裏的衣服,總覺得少了兩件,她驀地想起今兒捕快大人換了衣服就擱在他的床頭,她之前是打算洗來着,同他争論了兩句便忘記拿衣服了。

她還在生他的氣,待要不拿吧,總覺得心裏有個事兒,她咬了咬牙,回頭看了一眼,好像他門縫裏沒有透出光,這會應該睡着了吧?

她覺得可以趁着他睡着偷偷去拿了衣裳出來洗,神不知鬼不覺的,挺好。

莫小碗挽起了袖子,蹑手蹑腳的到了柴房門口,偷偷瞧進去,果然看到裏頭黑洞洞的,他應該睡着了。

她舔了舔嘴唇,小心的推開了柴房的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喀……”一聲細小的聲音吓了她一跳,似乎踩到什麽東西了,她緊張地一動不敢動,雙眼就望着木床的方向。外頭的月光透進來一點,略見到一點影兒。那床上的人似乎并沒有醒,她慶幸地拍了拍胸口,越發小心地往前走了幾步。

她到了木床前頭,伸手摸了摸旁邊的木頭樁子,上面并沒有衣服。

衣服在哪兒呢?莫小碗努力回憶着,難道擱在他的床上了?

莫小碗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悄悄的從床沿開始摸起,她似乎隐約記得衣服就擱在靠外的枕頭旁邊。

她摸了一把,又是一個空,衣服沒摸着,卻摸到了他光滑的發絲。

她吓得縮回了手,但是她是個倔強性子,若是想做什麽事,不達目的不會輕易罷休。

她想着不在枕頭這邊,肯定在枕頭那邊。

她立在床邊,探着腰身,伸手便越過床上的人向着他枕頭另外一邊摸索過去。

摸到了!莫小碗心中大喜,果然擱在裏頭。

“你在幹嗎?”一個冰涼涼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莫小碗聽得手臂上直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驀地低頭,便看到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一雙眼睛灼灼有神地看着她,仿佛兩簇焰火。

“啊!”她吓得腳下一軟,“啪”的一聲跌在他身上,手忙腳亂地想要站起來,卻一手撐在了他的胸口,正好按在他光滑的胸肌上。

“啊喲……”她吓得大叫,驀地一下子被人拽到了懷中,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唔……”莫小碗仿佛一條草地上的魚兒般死命掙紮,可是男人的臂力仿佛是無窮的,箍的她不能動彈。

“住嘴!你想讓所有人進來圍觀嗎?”他溫暖而潮濕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畔,那聲音帶着幾分懊惱又帶着幾分說不出的得意,“你答應我不叫,我便放開你。”

“嗚嗚嗚……”莫小碗使勁點頭。

裴遠這才緩緩放開捂在她嘴上的手,可是箍着她的雙臂卻依舊如同鐵箍似的将她牢牢扣住。

“你……”莫小碗又羞又惱,使勁掙紮了兩下,卻因為害怕家裏人聽到而壓低了聲音,“你不是說放開我嗎?”

裴遠冷笑了一聲:“我若放開你,你又來偷襲我?”

“偷襲?”莫小碗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望着這個可惡的男人。月光下,他的側影顯得五官挺拔,帶着一種若隐若現的朦胧美。

“我……我為什麽要偷襲你?我只是來拿衣裳的,不是換下來要洗的嗎?”

軟軟圓圓奶香的一團抱在懷裏,他有幾分惬意,臉上卻依舊冷肅如常,道:“我做捕快的,最是能察言觀色判斷案情。你若是拿衣服,端着燈進來跟我打聲招呼便可,可是你偏偏不,偷偷摸摸的摸進來,還到我的床邊摸來摸去,你不是想偷襲我?還是幹嘛?”

莫小碗真是覺得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自己的冤枉,她都忘記了,對方是捕快啊,可不是專門斷案抓人的嗎?

她欲哭無淚道:“我就是來拿衣服的呀!我……我跟你無怨無仇,你還幫了我家的忙,我為什麽要偷襲你啊?”

男人低低笑了一聲,溫暖的鼻息噴到了她的臉龐,惹得她心口一陣亂跳。

“我說的偷襲,不是那個偷襲。我看,你不過是觊觎我罷了……”

這話一出,莫小碗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臉上騰的一下紅透了。她雖然讀書少,可是“觊觎”是什麽意思還是懂的。

他說她觊觎他?進來想非禮他?

她真真委屈死了,她是那麽沒臉沒皮的人嗎?

“我沒有……”她弱弱的聲音仿佛小貓叫。

“我要仔細看看你的眼睛,”他伸手擡起她的下巴,讓她跟自己對視,“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在說謊……”

莫小碗一看到那雙眼睛,一顆心仿佛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一般,她咬了咬牙,“砰”的一下磕下去。

“嗷……”裴遠慘叫一聲,吃痛地捂着下巴,莫小碗趁機落荒而逃,還不忘回頭道:“對不住啊……”

裴遠無語,這丫頭的腦門真硬啊!他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當真是陰溝裏翻船,居然被這丫頭給算計了?

可是想起她那肉團團的身子肉團團的臉,他的嘴角禁不住揚了起來。

這晚上,莫小碗衣服都沒洗完就鑽進被窩裏躲起來了,第二天早晨花大娘起床的時候發現了井邊還擱着一盆衣服呢。

莫老實拎着行囊騎着黑子去縣城裏找木工活了,村子裏要做活兒的人少,加上大家都知道他剛從大牢裏出來,怕是活兒不好找。縣城裏工錢多,也容易找活兒幹,一家老小總得吃飯,小瓢還要上學。只不過他這一去,總得好幾天才能回家看一看了。

臨走前,莫老實特地交代娘子,要好好照顧舅爺,家裏便是再窮,也不能虧待了舅爺,無論吃喝都要給好的,花大娘點頭答應了。

莫小碗昨晚半宿沒睡着,今兒本來打算早已送她爹的,沒想到一覺醒來,爹已經走了。她只有趕到村口遠遠的看到她爹騎着驢子的背影,不由得心裏一陣發酸。她爹太老實了,上次去縣太爺家做活被人冤枉,如今又去縣城,她心裏擔心啊。

她轉頭回到家裏時,碰到莫小瓢正好放假,早晨煮了雜米粥和饅頭,她塞到了小瓢的手裏,道:“你給舅舅送進去。”

莫小瓢手裏拿着樹枝在玩耍,撇了撇嘴:“姐,娘不是說了讓你好好照顧舅舅,怎的才幾天便想着偷懶呢?”

莫小碗瞪了他一眼:“喲,你還教訓我起來了?讓你去你就去。”

小瓢無奈,只得不情願的端起了盤子送進了柴房。

她正要進屋,卻看到院子門口一個小書童走了過來,笑着對她說:“莫姑娘,我家小公子說了,你要的東西已經到了,讓你過去村東頭的小樹林拿。”

莫小碗知道他說的那個小樹林,那小林子就在陳家後頭的空地上,大約小公子是怕家裏人多說什麽,便約在那裏拿東西。

她開心的點頭:“好,我這會就過去。”書童答應道:“我家公子說不急,他在那裏等你。”說罷便走了。

她嘴角揚起興奮的笑容,一轉身便進屋拿了一個饅頭咬在嘴裏便往外頭去了,莫小瓢叫了一聲:“姐,你不吃粥啦?”

她姐卻走的急,似乎沒聽見,都沒答應他一聲。

莫小瓢一臉八卦地啧啧嘆道:“瞧我姐高興這樣子,陳家小公子莫非有什麽好東西給她?”

“咯吱”一聲,他轉頭,卻看到柴房門從裏面打開,捕快舅舅穿着一件半舊的藍色長袍,墨黑的長發用黑色布帶束起,他記得那衣服應該是他爹的,明明穿在他爹身上很村土的衣服,現在穿在捕快舅舅的身上,卻顯得分外挺拔好看。

只是此時,他的捕快舅舅正望着院子口那人離開的方向,臉色陰沉的仿佛要滴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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