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無賴

話說陳美嬌被裴遠吼出來,氣的憋在屋裏哭了大半天,這下可把她娘急壞了。

她娘在外頭敲着門,急切的問:“美嬌,美嬌,你咋地啦?幹嘛一直哭啊?”

陳美嬌待得哭夠了,開了門向她娘訴苦,說隔壁的花捕快兇她。

劉氏一聽不由得牙根疼,跌腳道:“啊喲我的小祖宗,你去惹那個煞星做什麽?你沒聽說他兇的很啊,不只是對你,對其他人都這樣。連裏正都讓他三分,你去讨什麽臊啊?”

陳美嬌聽她娘這麽說倒是不哭了:“我知道他兇,可是我好心好意送骨頭湯去給他喝,他不喝也就算了,居然吼我?他讓我滾?我陳美嬌貌美如花,長這麽大,沒讓男人叫過滾!我看他對小碗也沒那麽兇嘛,怎麽偏偏對我那麽兇?”

劉氏雖然心疼,但是她是個曉得事的,無奈勸道:“你這丫頭,可不是撞在槍口上了?人家是小碗的親舅舅,能兇她嗎?他又不是你什麽人,又是刀光劍影裏讨生活的,對你能客氣嗎?”她嘆了一口氣:“娘曉得你的心思,想嫁個好人家,可是這花捕頭……我看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一般人弄不住。乖,以後娘給你找個好婆家。”

陳美嬌聽了她娘這番話,氣的用力跺了跺腳,可是一想起他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便是再不服氣,又能如何?她自恃陳家村裏一朵花,可是人家正眼都不瞧她,她這顆心怕是也只能歇下了。

“知道啦。”她悶悶的撅着嘴,便往外走。

劉氏一看外頭,天都快黑了,急忙叫了一聲:“美嬌,你上哪兒去啊?待會吃晚飯了。”

陳美嬌說在附近轉一轉就回來,便往外頭小竹林子去了。

小竹林的位置在莫家和陳美嬌家中間,林子一片十分幽靜,偶爾走一走倒是很是舒服。

她走了一回心情好了些,想她陳美嬌長得這麽好看,還沒人要嗎?何必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

正想着,已經走到了竹林子的盡頭,回頭家裏被林子掩映看不到屋子,她肚子餓了便打算回家吃飯。一回頭,卻被一個人攔住了。

“喲,這不是美嬌嗎?”那人高高瘦瘦,長得尖嘴猴腮綠豆眼,模樣神态都十分猥瑣。

“陳……陳二狗?”陳美嬌吓得後退了一步,有些驚慌的看着眼前這男人。

這陳二狗是村裏出了名的混子,二十幾的人了,正事不做游手好閑,平日裏吃酒賭錢偷雞摸狗的,還兼帶調戲大姑娘小媳婦,村中人稱“癞皮狗”,是陳家村一害。

前陣子聽說他上縣裏打混去了,沒想到今兒竟然在這裏碰上了他。

陳美嬌不想理會他,繞過他打算回家,哪成想陳二狗橫着一蹦又攔在了她的跟前,臉上死皮賴臉笑嘻嘻的。

“美嬌妹妹,你長得越來越好看了喲,一陣子不見,我可是想的緊啊。”

陳美嬌慌了,瞪着他:“二狗子!我告訴你,我家就在前面,我現在回家去,我娘還在家裏頭呢,你想幹嘛!”

陳二狗嘿嘿一笑,雙手一攤:“我不想幹嘛啊,我就跟你聊聊天。走,咱們去河邊坐一坐。”說着,便過來拉扯她的胳膊。

“你不要碰我!”陳美嬌氣極了,哪想她越推那厮倒是越往上纏,賴着臉嬉笑:“摸摸怎麽了?瞧你這小臉蛋這麽光滑,可不就是讓人摸的嗎?”

陳美嬌使勁掙,偏生這人力氣居然還挺大,她打開嗓子叫人,這裏距離家裏有些遠,路上又沒個人,她連叫了幾聲竟沒人聽見。

陳二狗更加得意了,握着她的手腕笑道:“美嬌妹妹,今兒我也不幹啥,你給我親幾口,我就放你走。你說說,咱們鄉裏鄉親的,我還能拿你怎麽樣呢?”說着,那張令人讨厭的猥瑣臉龐便向她壓了過來。

陳美嬌恨極了,氣的眼淚往外直掉,在無可奈何十分無望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陳二狗被一個大木棒敲得一跳。

一個綠衣小丫頭趁機一下子将陳美嬌拽了過來。

陳二狗的後腦勺被敲得生疼,摸了摸,好大一個包!他回頭瞪大眼睛一看不由得氣沖鬥牛:“莫小碗!你敢敲我!”

莫小碗揚着手裏的木棍子,氣哼哼的說:“敲你咋地啦?你要是再敢欺負美嬌,你信不信我敲廢了你!”

“你……”陳二狗想上前,可是看到她手裏揮舞的大木棒子,不由得氣的咬了咬牙,撂下話:“好,臭丫頭,今兒算你狠!我改天找你,你等着!”

無賴終于走了,莫小碗手一抖,木棍子掉在了地上,她拍了拍心口,也有些後怕。不過她不後悔,要不是她出來拾柴經過這林子,美嬌豈不是要被這個無賴欺負了嗎?美嬌可是跟她一起長大的發小。

美嬌感動極了,拉着小碗的手哭道:“小碗,那個無賴說要找你的麻煩,可怎麽辦?我……我連累你了……”

莫小碗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怕什麽?我家舅舅是捕頭呢,不怕!”

陳美嬌聽了覺得也是,她舅舅那麽兇,那無賴應該也聽說過。

回到家裏,莫小碗有幾分開心又有幾分忐忑,開心的是她救了美嬌,忐忑的是陳二狗不知道會怎麽報複她呢。

花大娘看她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擦桌子,心不在焉的,問了一句:“咋啦?有啥事嗎?”

莫小碗連忙擺手,她不能跟她娘說,她娘能愁的飯吃不下覺睡不着。

“快點将飯菜給你舅舅送去呀。”

莫小碗一聽“舅舅”,臉上便有點熱了,低頭一看,她娘今天做了雞蛋羹,家裏除了小瓢都難得吃雞蛋,她娘聽她爹走之前的囑咐便隔三岔五弄幾個雞蛋給捕快大人補身體。

莫小碗端着飯菜推門進了柴房,見他在看那本《麗娘傳》,一想到他給她念的梅樹下私會那一幕,臉上立即燙了起來。

低了頭将飯菜擱在木墩上,她一句話沒說,轉身就打算偷偷溜走,不想卻被那個人叫住了。

“走那麽快,我是老虎嗎?”裴遠有些不滿的挑了挑眉,轉頭看了一眼飯菜。今日除了青菜糙米飯,多了一碗雞蛋羹。想他在京城時,吃穿用度都十分講究精致,如今……有個雞蛋羹便已經是不錯了。

他拿起了裝着雞蛋羹的碗,不緊不慢舀一滿勺,黃澄澄的,倒是十分香噴誘人。

“幹嘛?”莫小碗依舊沒擡眼看他,低着頭問。

“過來。”他簡短的吐出了兩個字。

莫小碗瞥了他一眼,只好走到了他跟前,他擡眼瞧着她頭發間什麽都沒戴,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蝴蝶呢?不喜歡?”

說起那只稻草編的金色蝴蝶,莫小碗咬了咬嘴唇,偷偷看了他一眼,忐忑的問:“你……你為啥送我蝴蝶啊?我擔心……要是我娘看見我戴,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無聊之作,既然小瓢有了狗兒蚱蜢,你總的也有點東西。”他語氣清淡的道。

聽到他這麽說,莫小碗禁不住有些失望,虧得她還當寶貝似的藏起來,搞了半天,原來就跟給小瓢的狗兒蚱蜢是一回事啊。

莫小碗“嗤”了一聲:“我擱抽屜裏了,趕明兒沒花戴了就戴它。”

裴遠被她這話氣到了,這是嫌棄的意思?他心裏有些悶悶的,但是還是擡起勺羹,道:“幫我嘗嘗,燙不燙。”

莫小碗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這是什麽毛病?太上皇呢?還讓人試菜?

她郁悶的從他手中接過了湯勺,将勺子裏的雞蛋羹一口吃了下去,味道鮮美,不鹹不淡,十分好吃!好久沒吃過雞蛋,只覺得雞蛋羹落到肚子裏分外的舒坦。

她搖頭:“不燙,正正好。”将手裏的勺子遞還給他。

“我不信。”他又舀了一勺再次遞到了她手中,“再試試。”

莫小碗一怔,恍然有點明白是怎麽回事,不由得臉紅了紅,抿了抿嘴,要接過了湯勺,他道:“不必那麽麻煩,你低頭。”

莫小碗一低頭,那勺雞蛋羹便遞到了她嘴邊,心口砰的跳了一下,她垂下了眼簾,小口小口的吃下了。

不要一會,一個喂一個吃,她便吃了他半碗雞蛋羹。

“我……我都吃飽了,怎麽還能燙呢?你自己吃吧。”莫小碗想着要是讓她娘知道她吃捕快大人的雞蛋羹,肯定得罵她了。

裴遠這次收回了勺子,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莫小碗瞧着那勺子,不由得有些汗顏,那上面……有她的口水呢……

“為什麽……”

她話音未落,便聽他說:“你和小瓢,都在長身體。為何他吃得雞蛋,你吃不得?”

莫小碗有些動容,怔怔望着他。從來沒人跟她說這些話呢。

“我……我長大了呀……”

男人瞥了她一眼,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

莫小碗撅起嘴,郁悶極了,在他眼裏,她就是跟小瓢一樣的小孩嗎?豈有此理!

她想起那個撂話的陳二狗,心裏有些擔心,他們家裏都是老實人,對付人這方面完全不在行,只有請教捕快大人了。

“我想問下,如果要提防一個壞人,平日裏應該準備點什麽呢?”

裴遠驀地一擡頭,目光如冰:“是誰?”那目光,仿佛立即要将那人剁成幾塊似的。

莫小碗忙道:“我說假如……萬一……”

裴遠微微想了想,便對她招手。莫小碗将腦袋湊過去,聽他在耳畔說了幾個字,不由得樂開了花,用力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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