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良宵小時候多病, 又不得母親疼愛,多是小滿小圓照顧着她, 都是半大的孩子,哪有大人細致,喝了藥便睡一覺,若再不好, 便再喝一碗藥,再睡一覺, 如此反複,總有好的那天。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 也好好的長大了不是。

小病小痛而已。苦藥湯喝多了也不覺苦。

“吶,好了, ”良宵将碗面傾斜着呈現給大将軍瞧,略顯蒼白的小臉上笑意清淺。

宇文寂深深的凝着那空空的藥碗,心裏鈍痛不已, 良久說不出一句話, 待小滿和冬天都退出了屋子,才緩緩道:“你好生養着, 切莫憂思, 藥……藥湯按時服用, 近日少食葷腥。”

“知道了, ”良宵彎唇,将軍還是很在意她的,這幾日許是軍務繁忙, 疲累了才顧不上自己的,什麽變心不變心的,是她想多了。

男人還在說着什麽,唇瓣上上下下的翁動着,良宵卻開始犯困了,迷糊着還未聽清他的話,就自個兒沉沉睡去了。

雨夜後又是個大晴天,仍是悶熱着的。籠子裏的小乖乖出奇的安靜,也不撲騰了,蔫蔫的耷拉着小腦袋。

良宵早上才喝完藥躺下,午時又發起熱來。

小滿鎮定自若的去煎藥,良宵一碗一碗的往肚子裏灌,既而躺下昏睡。

宇文寂守在身旁,劍眉蹙得極緊,一年來,這個女人頭一回生病。誰曾想,平日裏那麽會惹是生非的人,病了竟是這般令人省心。

乖順到讓人揪心肝的疼。

到底是他錯看她了。

當夜裏,又是雷聲滾滾閃電陣陣,江都城素來多雨,不分時節,滂沱大雨中,良宵灌下了第五碗苦藥湯,大将軍也理所應當的被“困”在了遙竺院。

“将軍,”良宵有氣無力的叫他,聲音軟綿綿的,“你回去吧,明日還要上早朝呢。”

宇文寂未置一詞,只将剛端上來的糕點遞去,這女人晚膳才吃了兩口,肚子空泛了一整天,不吃些東西怕是夜裏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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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宵乖乖的吃下,吃到第三塊的時候就又困成了瞌睡蟲,上下眼皮直打架,但是将軍好似瞧不見一般。

“再吃一塊。”宇文寂又遞了塊糕點過來。

“吃不下了。”良宵捧着肚子,瞧見男人忽的陰沉的臉色時猛然一驚,趕緊接過來塞進嘴裏。

宇文寂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按她往常的食量,估摸着有六七分飽才放下碟子。

良宵也松了一口氣,倦得身子軟躺下,豈料剛躺下,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臉色愈發難看,她垂于一側的手緊緊攥着錦被,豆大的汗珠一顆顆的往下掉。

可她死抿着唇,将翻湧到喉嚨的藥湯和嚼碎的糕點強硬咽下,一面別開臉,只在心裏祈求将軍快些走,不若便要撐不住了。

偏也是這時,宇文寂起身給她蓋被子,目光觸及時,良宵再也忍不住,嘩啦一聲将肚子裏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遙遙——”

宇文寂眸色巨變,眼疾手快的把躬着身的嬌弱身子扶起來,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瞧見她額上的冷汗時心底一驚,猛然明白過來這是到底是怎麽回事。

良宵一股腦的将早先吃下的綠豆糕和藥湯全吐出來才堪堪停下,攥緊被子的手指因太過用力而變得青紫,臉色更是蒼白得不像樣。

“先喝口水,”宇文寂遞了一旁的清水過來給她喝下,又将杯盞遞到她嘴邊,“吐出來。”

“咳咳……”漱幹淨口,良宵還是抑制不住惡心,躬身作嘔,肚兒空了,自是什麽也吐不出來,偏也難受得緊。宇文寂一手摟住她的背,急忙找來小幾上的果脯,捏了一塊酸梅幹放到她嘴裏,“先含着,”

“來人!”

小滿和冬天聽到聲響趕緊跑進來,瞧見這一幕也慌神了,“夫人,夫人怎麽吐了!”小滿趕緊去找帕子來,冬天則把床上污穢清理幹淨。

吐這一遭,良宵再沒力氣了,衣裳上全是髒東西,将軍身上也不能幸免,她掙紮着要起身,卻被男人的大掌按住。

宇文寂仔細擦幹淨她下巴的污漬,一面吩咐冬天小滿:“去準備沐浴。”

兩人急匆匆的去,不多時就準備好了沐浴熱湯,卻見大将軍抱着夫人直接往淨室去,小滿剛要開口,被冬天拉扯住。

待退出了屋子,冬天才道:“沒瞧見大将軍急得臉色發青麽,這時候哪能放心讓咱們去伺候。”

小滿更是心急,“夫人身子嬌貴,大将軍哪裏知道怎麽服侍……”

“好了好了,咱們就在這裏候着,有什麽事頭一個跑進去還不成?”

小滿還是焦灼,卻沒再反駁。

淨室裏。

宇文寂先将良宵那身髒了的寝衣脫下,就着一件藕粉色的心衣,将整個人抱進浴桶裏,剛毅的側臉上,熱汗簌簌滑下,觸到大片滑膩肌膚的手掌微微發抖。

好容易才把這女人安頓下去,他繞到後邊,急促的呼吸才平緩了下來,拿起一旁舀水的小瓢子,将熱水淋在她背上,“別睡,知道嗎?”

良宵閉着眼不敢睜開,無力的輕嗯一聲,蒼白的臉色在熱氣氤氲下有了幾分血色,耳根子紅彤彤的,任由将軍用毛巾擦拭臉龐,甚至拿起她的手臂清洗。

“難受為何要瞞我?”

她沒說話。

宇文寂以為她昏睡了去,手上搓洗的力道不由得大了些,“困了再等等,沐浴好再去回去睡。”

良宵咬住下唇,忍下心中戰栗,微微點了頭。

外邊雨聲漸漸停了,裏面的水聲便愈發喧鬧,鬧得人心都亂了。

漸漸的,宇文寂擦洗的動作停了下來,良宵也倏的睜開眼,視線朦朦胧胧的,渙散着霧氣,她磕巴着問:“好……好了嗎?”

“好了。”宇文寂放下濕帕,凝着女人如綢緞般順滑的墨發,頓了頓才問:“能站起來嗎?”

良宵默了,兀自低頭瞧一眼,泛着粉光的肌膚潔白無瑕,嬌.軀玲珑勾人,僅剩避.體的心衣早飄到了浴桶另一邊。

這樣的場景,很香.豔,将軍還能鎮定自若的給她搓洗。

……

良宵撐着木桶邊緣站起身,身後一雙大手虛扶着她,她将手搭了上去,踩着小凳子出了水。

“夜還長,要吃些東西墊着肚子。”宇文寂溫聲說着,一邊拿了架子上的幹毛巾給她擦幹身子,又問:“還難受嗎?”

“頭暈,想睡覺。”

“吃了東西再睡,”這時宇文寂已經拿過幹淨的寝衣過來,良宵聽話的配合着他擡起胳膊,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卻變得絮絮叨叨起來。

将軍說:“近幾日好生歇着,有事差人說與我聽,別亂跑,牌局宴席都推了,那鳥兒早過了學飛的時候,權當是觀賞玩樂的,別費心思教了。”

良宵乖乖點頭。

“下回身子難受要說,千萬別自個兒忍着,我粗心大意,常有疏忽的時候,這幾日……”

——萬不該故意冷落你。

作者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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