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建師的秘密

港黑首領與武裝偵探社間,曾經因為雙方首領所中的共噬病毒,一度陷入了短暫的混戰中。

但随着太宰恢複健康後促成了雙邊聯盟,然後将某位好心的俄羅斯人送進了監獄後,這場曾經一觸即發的生死之鬥,也終于随之消解。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事後為了放松心情,武裝偵探社的所有成員,都被社長送上了豪華游輪公費旅游。

可是另一邊的港黑就沒有這樣的運氣了,在森鷗外去療養身體的短假期,有些善後工作急需完成。

他們看着自己家原本氣派輝煌的大樓,如今變成了一片燒焦的漆黑破樓。

每個人都在思考,該如何向首領解釋,他回家後發現自己家被拆了這件事?

衆人的眼光齊刷刷地投向梶井基次朗。

已經不敢玩檸檬了的梶井身體一僵,“看我幹什麽?雖然家是我炸的,但我至少成功阻止了武裝偵探社的入侵!”

紅葉大姐一身紅色和服,優雅的伫立在廢墟之上,容顏冷漠,“可你告訴我,你幹掉了幾個人?”

梶井憋屈道:“……零。”

紅葉:“……自損八百,傷敵為零?”

“武裝偵探社全身而退,把自己家炸了個底兒朝天……知道重建大樓需要多少錢嗎?你其實是武裝偵探社派來的卧底吧!?”

為了避免遭受同僚的毒打,梶井掙紮着喊出:“你們看那邊臺階上那大坑!那是中也幹部一腳踩出來的,拆家至少也有他的一份兒!”

紅葉看了看那個坑,“既然說到中也了,他人呢?”

“……好像還在那本偵探小說裏?”

紅葉感到了深深的無力,“你自己看着辦吧,等首領回來了,我不會幫你兜底。”

梶井絕望地看着紅葉走遠,突然間想起了什麽,對着紅葉背影激動大喊:“紅葉姐,首領周一才回來,今天才周五,咱們能修好!給我那位魔術重建師的聯系方式,那個可以一夜之間複原建築原貌的重建師!”

紅葉停下腳步,“是有這麽個異能者,總部還留着他的郵箱地址,這是我們與他唯一的聯絡方式。但據我所知,他已經有一陣子不曾接單。”

看着散發着絕處逢生的喜悅的梶井,紅葉好心提醒道:“他不喜歡被突兀的打擾,記得提前預約,否則你可能請不到他。”

梶井不甚在意的應了一聲,興沖沖地沖去備用檔案室找聯絡方式了。

在這個傍晚,城市另一邊的橫濱市立大學醫學部。

“白木,你來了。”山森教授看着進入自己辦公室的得意門生,神色又是疼愛,又是不舍。

走進來的奈須白木似乎剛剛下課,手裏還抱着筆記和課本,柔軟的頭發散落在他的額間,半遮半擋住一雙烏黑秀麗的丹鳳眼。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孩子。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山森教授就被這種罕見等級的美貌和氣質震驚了,并十分感動于現在的年輕人居然如此有奉獻精神,條件這麽好不去演藝圈追名逐利,反而願意積極投身入醫學事業。

日本醫科大學是六年學年制,在競争強、淘汰率高的醫學部備受摧殘的同屆生中,奈須白木永遠是最矚目特別的學生。

不僅是因為他過于出衆的容貌,還是因為他驚人的天賦和年紀。

他今年17歲,與同齡的高中生相比,他卻已經在讀日本醫科大學的二年級了。

在跳級完成高中學業後,即使是在這樣嚴苛的醫學院裏,他也能做到繼續跳級。

只是這樣擁有驚人天賦的學生,理應擁有更高的平臺。

山森教授深呼吸,“白木,有件事該讓你知道,因為你上個月發表的論文,東京大學醫學部指名向你發來了錄取通知書,他們願意破例接受你這位轉學生,并提供全額獎學金。”

話沒說完,白木已經猜出了他的意思。

果然山森教授說:“白木,你入學這兩年來,我一直将你當作我的關門弟子悉心培養,可是我們橫濱市立大學醫學部資源有限,和全亞洲一數二的東京大學醫學院……是怎樣都沒有辦法相比的。那裏多少人踏破門檻也進不去,如果你過去,一定會有最好的發展。”

話說完,山森就心疼得厲害。他想到當年自己親自面試并破格錄取白木時,他才剛過16歲。

那時他心情激動到無語言表,他以為他即将培育出醫學界冉冉升起的新星,這兩年裏和同為醫生的夫人一直悉心栽培,還時不時和老友炫耀這個天賦奇佳的小徒弟。

如今離別在即,他是真的舍不得。但他理智上也清楚,自己是怎樣都比不過東京醫科大學中享譽國際的醫生,能給白木帶來更開闊的平臺。

山森教授眼眶有些紅了,他不願意被小輩看到自己的不舍,于是故作冷漠的轉過椅子,将東京大學的文件推到桌子另一邊,“這些是他們的資料,你拿去看看,我等下還要準備晚課,不聊了。”

桌子另一邊響起文件簌簌的聲音,山森教授知道白木将那些資料拿起來了。

腳步聲逐漸遠離,下一個該響起的,便會是關門聲吧。

山森教授心裏不好受,等辦公室的門關上後,這一扇他們師生緣分的門,大概也一同關上了。

“老師,我會向東京醫科大學表達感謝,并謝絕他們的邀請。”

山森教授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靜了兩秒,猛然從轉椅上轉過身體。

白木語速不急不緩:“爺爺年級大了,我要留在身邊照顧他……所以我不會離開橫濱。”

“對我來說,您就像是我的師父一樣。您是全關東首屈一指的心髒內科專家,師母更是橫濱市知名的腦神經內科主任醫師。”

白木站在門口向他鞠躬,“在您二位的全力指導下,我這兩年收獲良多,您兩位是我最好的老師,作為您的學生,我深感榮幸。所以……讓我離開是為了我好的話,請再也不要提起。”

他從學校平靜地離開,并沒有太過挂心山森教授的反應。盡管他知道,此時山森教授的心裏一定不平靜。

周五過後便是所有學生最期待的雙休日,可奈須白木從來沒有假期。

周六早上六點鐘的時候,白木抱着一本《脾髒手術》坐在地上,終于看完了最後一頁,将這本厚如磚頭的論文集合上。

他站起身,從刀盒裏取出一把手術刀,在昏黃的小燈下熟練地把玩着,“10號刀開膛,不需要『插』吸血管,在2秒鐘內取出脾髒正中央的子-彈碎片,同時修複脾門處血管與神經的損傷,然後縫合傷口……這是初步構想。別擔心,我會去找幾個活體來練下手的,實際操作時會更穩妥。”

這個房間密不見光,零下20度的低溫,讓每一句呼出口的水汽都在頃刻間結成白霧。

白木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四周的森然冷意,明明是朝氣蓬勃的年紀,他那雙乍一眼看去還有妩媚之意的丹鳳眼裏,卻冰冷得有着一種超出年紀的淩厲感。

“然後再給我八個月……不,只需要五到六個月的時間,我就會制定如何取出你左心室子彈的手術方案。”

他的神情專注而執着,那雙眸子能融化屋子裏所有的黑。

“考慮到你長時間陷入昏迷,腦內神經也受到了一定損傷,我也會為此做出準備……山森教授夫『婦』是這方面的專家,他們很看重我,不枉費我當年特意選中了他們,只要我需要,山森夫『婦』會為我牽起所有我需要的人脈和資源。”

外面的天亮了,這房間依然昏暗而寒冷。

奈須白木從地上站了起來,凝視着白色手術床上躺着的男人。

男人靜靜地合着眼睛,房間裏這麽靜,卻聽不到他呼吸的聲音。

他的心髒裏還有一顆沒有移除的子彈,在零下二十度的環境裏,并不會蓬勃跳動。

這理應該是一個死人。

“對不起,我沒能按照你的期望,成為一個建築師。”

奈須白木平靜地看着他,雖然在道歉,卻沒有幾分誠意,“也沒能按照和你的約定,當一個好孩子。”

男人不會回答他。

奈須白木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帶着黑色指套的左手小指,莞爾一笑,“……誰叫你死了呢,沒人管我了。”

他的動人心魄,不在于丹鳳眼笑起來時的芙蓉冰破,也不在于周身出塵冷漠的寒雪氣質。

而在于那雙眼眸裏流淌的深邃夜色,有着震撼的漆黑。

這一刻,他不是走在陽光下的天才模範生,而是在絕境開出的一朵惡魔之花,妖異而危險。

男人床邊的牆上,挂着一張裱在玻璃框裏的舊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還是生前音容,他個子很高,下巴上總有一點胡茬沒及時刮掉,但卻不顯得邋遢,還為俊朗的容貌多添了幾分潇灑,即使不笑,也有着令人放心的可靠氣度。

他身前五個小孩子,吵吵嚷嚷地搶着最前面的鏡頭,卻有一個稍大了幾歲的男孩,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他五官昳麗,神色卻冷漠,似乎是在躲避鏡頭的聚焦。

那是四年前的少年奈須白木,他那時候還留着充滿叛逆感的長發,因為心智早熟,才13歲的臉上已經有了超出年齡的漠然。

若是遮住照片上他那雙冷漠淩厲的眼睛,只看還沒來得及長開的臉和身體線條,他看上去,甚至有些像一個留着黑長直的漂亮姑娘。

照片上的他腳邊放着一個提杆箱,身上背着包,在火車站前即将遠行。

他被男人按住了頭,才不得不面向鏡頭。也不笑,只看着男人面前五個大呼小叫的孩子,充滿了隐晦的嫌棄。

沒有人知道,織田作之助當年撫養的孤兒,不只有五個。

他是被織田作最早托付給咖喱店老板撫養的那個孩子,他是唯一的第一個,也是最年長的那個。

都是織田作撿上瘾了,才有的後來那五個崽兒。

當年他在一場國家級的物理競賽中取得了金獎,東京一所名牌高中向他伸出了全獎橄榄枝。他向來自立又早熟,于是織田作把他送上火車,讓他去了東京擁有最好資源的高中讀書。

可是接下來的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荒唐了,等他第一次聽到mimic這個名字并回到橫濱時,已茫然間失去了所有與他有關系的人。

奈須白木盯着那張照片,慢慢道:“……織田作,別和那五個小崽子玩太久,你很快就要回來了。”

“我一定會讓你回來的。”

他離開前,特地留着冰室裏的這一盞小燈,像是在這寂靜的黑暗裏,為裏面的人守住最後一點光明。

而那一句幾近于無聲的呢喃,終是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然後,就像你拉住那個人,不讓他滑入深淵一樣……拉住我吧。”

門關上了,他看着最後一絲光消失在光暗交彙的縫隙,轉身離開。

醫學生沒有休息日,早上七點半,白木已經抱着書本,走在了去學校的路上。

從地鐵離開後,正在他途經海邊的墓園時,他的手機開始震動。

奈須白木接起電話。

電話那一端,傳來一個陌生聲音,“你是那位異能重建師?港口mafia向你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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