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笑容又甜又軟

星慶假結束，路昭先找喬邈邈借錢還了宗源，等到拉斯韋爾回來，再找師父借錢還了喬邈邈，畢竟這裏有個親疏遠近的差別。像宗源那樣，在見過區區兩次之後就提出借錢，還能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的，真的很難得。

朱莉姨婆從小就教育路昭‘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道理，所以路昭覺得光是還錢還不能表達他的謝意。開學的時候喬邈邈說過要吃草莓，路昭就向姨婆要了一些草莓種子，種在了師父家的陽臺上，現在都已經發芽了。

也許可以給學長送點草莓？

不過就這麽一小盒水果顯得不夠鄭重，路昭想了想，既然安珀沒有草莓這種植物，幹脆他就送整株吧，開花結果的時候還可以觀賞。他和師父打了招呼，在地下室找出一個微型反重力系統，将它改造成為花盆，然後小心翼翼的把草莓移植過去，做出了一個懸浮草莓盆栽。

他把剛移植好的盆栽帶回宿舍精心照料，計劃等到花苞出現的時候就去送給宗源。

這時候冀恒也拿到了路昭的身世報告。

路昭，帝國歷2755年出生于銀河系半人馬旋臂科瑞斯坦星，其母路薇，父不詳。剛出生不久，路薇帶着路昭回到她的故鄉，獵戶旋臂末端一顆偏遠行星。八歲，路昭喪母，由路薇的阿姨朱莉收養。十六歲，路昭從青石鎮中心學校畢業，參加了殖民星拓荒團。十九歲，路昭進入星雲軍事學院。

路昭的身世經歷很簡單，也就幾句話的內容，不過調查報告還包括了一些圖像資料。

第一張，是路昭五歲時的照片，那時候他還是一個胖嘟嘟的小孩，眼睛圓溜溜的，看着鏡頭在微笑，笑容又甜又軟。

第二張，是路昭八歲時的照片，他抱着母親的遺像站在一片草地上，茫然地看着遠方，下巴尖尖的，人瘦得可憐。

第三張，是路昭十六歲時的照片，他穿着有些過大的拓荒團制服，努力板着臉，神情緊張。

第四張，路昭十九歲，他躺在醫院的治療艙裏，面上表情木然，右臂空蕩蕩的。

冀恒忽然伸手捂住眼睛，向後靠在椅背上。

也許，那時候沒有答應詹立庭去殖民星打獵就好了，那樣路昭就會好好地，但是那意味着路昭将會生活在一個他所不知道的世界裏，永遠都不會和他有交集……或者，至少在詹立庭發瘋之前制止就好了，但是那不可能，因為當時的他根本就不怎麽在意周遭的一切，甚至在事後，他都沒有親自将那個倒在血泊中的路昭抱到治療艙裏……

一段時間以後，草莓長出了小花苞，路昭聯絡宗源見面，宗源說路昭可以在模拟飛行訓練館裏找到他。于是，路昭抱着盆栽去了模拟飛行訓練館。走到訓練館附近，路昭想起冀恒好像也兼修了戰機系的課程，有點擔心會不會遇到這個人，不過此時都已經到了大門口，不進去也不行了。

當時冀恒确實在裏面，他和宗源一起進行了訓練，之後在看訓練結果的分析參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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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源收到路昭的文字消息：學長，我在門口了。

“你等一下，我就出來了。”宗源回了一個語音消息。

“怎麽了？”冀恒問。

“小可愛找我呢。”宗源回答。

路昭？冀恒眉稍一擡，“什麽事？”

“我也不知道，哎，我說你怎麽好像對他也挺感興趣的嘛，要不要一起出去，我介紹你們認識？”

一起出去？如果能夠這樣就好了，然而現實是，如果他出去了，大概會把路昭吓跑吧。冀恒別過頭，假裝去看那份訓練結果分析報告，“我不去。”

“随你。”宗源沒多想，自己出去了，過了幾分鐘，他帶了個東西回來。

“那是什麽？”冀恒其實一直注意着門口的動靜，宗源回來他就立刻擡頭，看到宗源身邊漂浮着一個銀色的小圓筒，上面冒出一簇綠色的嫩葉。

“這個是學弟送我的盆栽啦，一種叫做草莓的植物，據說以後還會結出紅色的漿果。”

冀恒起身走過去看那個盆栽，又小又可愛的圓形葉片帶着小弧度的鋸齒，三朵粉白的小花綻放着，露出鵝黃色的嫩蕊，另外還有幾串小花苞點綴其間。

“這個花盆是學弟自己做的哦。”宗源又說：“懸浮的，還有點意思。”

冀恒這才發現花盆也是手工制作的，大概用了某種機械零件切割改造而成，不過外壁打磨得很好，不仔細看會以為是一體成型的。雙手捧住這個小花盆，手指在那些細小的紋路上輕輕撫摸，冀恒仿佛可以看到路昭正在制作這個花盆時的場景，那張好看的臉上一定是認真又專注。

“哎，你怎麽看個沒完啊，沒發現你喜歡這種東西啊？”宗源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他一伸手，冀恒就把花盆往身後一帶，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這個我要了”。

“什麽？”宗源懷疑自己聽錯了，然後他看着冀恒抓着花盆就走，完全無視了那東西的所有權。認識這麽多年，宗源還是頭一次遇到冀恒搶他的東西，而且還一副那麽霸道的态度。

路昭送完東西回到宿舍，本來打算開始學習的，結果智腦顯示收到一條來自銀河系的消息。路昭想想上次快遞回去的治療艙應該早就送到了，也不知道朱莉姨婆滿不滿意，但是責怪他亂花錢大約是少不了的。

打開消息，畫面仍舊是姨婆家的起居室，老太太獨自坐在鏡頭前。

“小昭，最近好不好啊？”

“我很好，姨婆。”

“告訴你個好消息。”朱莉姨婆笑呵呵地說：“有個慈善組織給鎮上的醫院捐了很多東西，連最新型的治療艙都有五臺呢，鎮上的老年人每年可以免費使用好幾次。”

“啊？”路昭不知該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雖然确實是好消息沒錯。

“雖然是好消息——”老太太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可是幾天後我又收到了你寄回來的治療艙，我就高興不起來了。”

“姨婆——”

“我知道你孝順，但是小昭啊，錢可不能這麽亂花。”

“嗯。”路昭蔫蔫地應了一聲。

“幸好那個慈善組織聽說了你寄治療艙回來的事情，他們派人過來說可以按市價收購，還能補點運費，一共五十萬。姨婆讓人查過了，這臺治療艙市價差不多三十五萬，加上運費不會超過五十萬，所以沒跟你商量就賣給他們了，錢也彙到了你的賬戶。”姨婆又勸道：“小昭，你的心意姨婆知道了，也很欣慰，但是你一個人在外難處多，總要給自己留點依仗。你師父人雖然好，也不能總麻煩人家，不知道你這次有沒有找人借錢，有的話要盡早還上。”

“我知道了。”

接下來朱莉姨婆又說：“前陣子，我托人将家裏的水果加工了一下，有各種果幹和果醬，給你寄了一箱，有關系好的同學，也要給人送一點，多少是份心意。”

路昭點頭答應。

看完信息，路昭查了自己的賬戶明細，果然有五十萬剛剛到賬。才想盡盡孝心，卻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慈善組織給破壞了，花的錢不但回來了，還有的賺，自己這運氣，是好還是不好呢？

總體來說，大概還算好吧。

路昭自己坐在那裏嘿嘿笑了幾聲，又錄了一段回信視頻，發送出去，然後開始進入學習狀态。

目前的學業雖然比上年緊張，但是路昭應付得還不錯，尤其是機甲原理這門課，他甚至受到了教授的表揚，在得知路昭有意報考機械系之後，教授還給他推薦了幾門可供自學的高年級課程。

時間過得飛快，眼看年中考試将近，就卡在考前三天，一個重大節日來臨了。

帝國日，也就是帝國的國慶日，由于這個日子是根據帝都星的歷法确定的，對于帝都來說一年一度的節日，對于其他星球則不盡然，比如安珀，大概要一年零四個月才會遇到一次。

星雲今年的年中考試，大概也是有意安排的，節日放假三天，回來就可以開考。

“根本就沒有心情出去玩呢。”喬邈邈抱怨。

路昭哦了一聲，沒說別的，他覺得放假時間正好可以複習功課，挺好的。

“算了，慶典結束，我就帶你去托帕城裏随便玩玩吧。”喬邈邈勾着路昭的脖子，拖着他走出教室。

“沒什麽好玩的啊。”路昭不得不歪着頭說話。

“你怎麽知道不好玩，你除了白露區還去過別的區嗎？”喬邈邈斜眼看人。

“沒有。”

“所以啊，你就等着小爺帶你去開眼吧。”喬邈邈意氣風發地一揮手，看起來就像是在大把撒錢。

“慶典不是在晚上麽，結束以後就很晚了吧。”路昭心裏不願意，就想找借口推脫。

“怕什麽，當天晚上沒有門禁的。”喬邈邈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去年帝國日你還沒來吧，托帕城裏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各種，嗯，你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