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奢侈到遙不可及

才過了十幾秒，路昭的臉就有點僵了，如果不是在電梯裏的話，他可能早就奪門而逃了。幸好上天感應到了路昭的祈禱，讓他的手環響起了通訊提示音。

看都沒看，路昭立刻接通了電話。

“喂，你好，啊，伯母……是的……嗯？沒有，我這次就是陪我的同學去，他們都是深空之旅的歌迷 ……不用了，伯母，我同學有VIP包廂的……飛船也有……見面會？這個會不會太麻煩……哦，那好的……”

穆夫人聽說路昭要去銀霜城聽深空之旅的音樂會之後，就專程打電話過來問要不要幫忙預定門票和飛船接送，前面路昭都拒絕了，最後穆夫人提出可以安排與樂隊成員會面，這個路昭倒是不能斷然拒絕，一則伯母很熱心，好像非幫上忙不可的樣子，二則喬邈邈和艾達肯定會高興，所以路昭就答應了下來。

接電話的過程中，電梯到達了一樓，路昭對冀恒微微欠了欠身，飛快說了一句‘學長再見’，然後一邊講話一邊走了出去。

冀恒一個人伫立在電梯裏，四十秒，這是他們今天相處的時間，其中十秒兩人交談，剩下三十秒都是他在聽路昭接電話。

路昭的伯母，他們相認也不過幾個月吧，卻有了那種從電話裏都可以聽出來的親近和自然，還有路昭的同學，那個擁有VIP包廂和飛船的家夥，能夠讓路昭陪他去聽自己并不怎麽喜歡的音樂會，他們的關系該有多親密呢。

冀恒只覺得深深的無力，因為那些對他來說都是奢侈到遙不可及的東西。

***

星慶日到來的時候，星雲學院照例是放假三天。

深空之旅帝國巡回演出安珀站于假期第一日晚間在銀霜城舉辦，下午路昭約好喬邈邈一起坐後者的飛車去接艾達。

“到底還是女生魅力大啊。”喬邈邈作态地嘆氣，“我約了你多少次都不肯，結果現在終于點頭了，只是為了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女孩子。”

“我和艾達去年就認識了，我們的機甲原理是一起上的。”路昭糾正，“另外，我這次去不是為了她。”

“不是為她，還能為什麽？”

“為了你啊。”路昭很認真地說。

“真是為了我？”

Advertisement

“當然，我最喜歡邈邈了。”

喬邈邈臉上有點燥熱，其實朋友之間講點喜歡不喜歡之類的話題也不算什麽，但是每次路昭說這個的時候總是非常鄭重和嚴肅，搞得好像在正式告白似的。

喬邈邈用手指梳了梳頭發，有點不自在地抱怨，“你這些話，還和別的什麽人說過嗎？”

“什麽話？”

“喜歡什麽的，這種話不能随便亂說的，知不知道？”

“知道啊，所以沒有和別人說過。”路昭看到喬邈邈的包子臉皺了起來，就伸手去揉揉他微卷的頭發，“邈邈最可愛了。”末了還用手指搔了搔後者的下巴。

這感覺怎麽那麽怪異？

喬邈邈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石化了幾秒鐘後驟然爆發，“住手！混蛋！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把小爺當寵物了嗎？！”

艾達上車以後，喬邈邈故意不理路昭，主動與艾達攀談起來。

艾達不像平常那麽大大咧咧，表現的比較矜持和禮貌，她對喬邈邈的慷慨表示了感謝，然後就和他聊起了深空之旅的話題。他們兩個好像沒什麽別的相似之處，但是共同的偶像讓兩人越聊越投機，很快就熟稔了起來。

星雲學院離最近的飛船停靠站并不遠，很快就到了。坐上喬家的私人飛船之後，喬邈邈還算有點主人的樣子，沒有繼續和路昭冷戰，他請路昭和艾達一起喝茶。

喬家的飛船很豪華，休息室有一個超大的景觀舷窗，三個人一邊吃着茶點，一邊就着安珀的美景聊天。不過主要還是喬邈邈和艾達兩個人在講話，路昭陷在舒服的椅子裏打瞌睡，被叫醒以後還有點茫然。

“睡夠了吧，銀霜城到了。”喬邈邈捏捏路昭的臉，用力掐出一個紅印子。

“啊？”路昭眨眨眼，然後坐起，透過寬大的舷窗，可以看到夕陽餘晖下有一座閃耀着銀色光芒的美麗城市。

與托帕城那種逐漸發展擴大的城市不同，銀霜城是經過嚴謹規劃和設計的新城市，建築風格獨特而鮮明，從空中俯瞰，下方的建築和道路就像一朵怒放的鮮花。

“好漂亮！”路昭驚嘆。

飛船緩緩降落。

距離音樂會開場還有半個多小時，因為在飛船上已經吃了不少東西，大家都不想吃晚餐了。

“沒事，包廂裏會提供茶點的，而且我們可以看完表演再去吃飯。”喬邈邈這麽建議，另外兩人都非常贊成。

深空之旅的這場音樂會叫做‘金色地平線’，舉辦地點位于銀霜城中心區的圓形劇場，路昭他們轉乘飛車到達的時候，觀衆已經開始進場了。

路昭平生第一次進入這麽漂亮的建築物。

故鄉是個小地方，殖民星也不用說了，他剛到達安珀的時候，還被安珀太空運輸中心狠狠震撼了一次，星雲學院有部分建築也很宏偉，不過那些建築大歸大，都沒有銀霜劇場那麽美輪美奂。

那是一種路昭從來沒有見過的極致奢華。

就像是在人類探索宇宙之前的蒙昧期所流行的那種原始手工作品，無意義、不實用，但确實很漂亮。

太空時代的審美，還是以簡約明快為主流，因為不管多麽精雕細琢的東西，在無限擴大的時間和空間面前都會顯得微不足道。

路昭一直帶着那種樸素而實用的審美生活了二十幾年，所以在進入這座建築之後，內心受到了很大的沖擊。

“怎麽，看花眼了？”喬邈邈招招手，“別看了，先去包廂吧。”

“銀霜劇場是樊熙親王設計的，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華麗呢。”艾達啧啧感嘆。

“親王？這裏的設計師是皇室嗎？”路昭問。

“是啊，樊熙親王是皇帝陛下的弟弟，你不知道嗎？皇室成員就那麽幾個，一雙手就數的過來了。”艾達很奇怪，“親王雖然不參政，但是他在藝術界還是很有地位的。”

“哦。”路昭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很少看那些新聞的。”

帝國雖然還是君主制政體，但是自從一百多年前元常帝憲法改革以後，皇權就受到了很大的制約。元常帝是一個非常傳奇的帝王，他通過流血的宮廷政變上臺，然後勵精圖治，将帝國的疆域擴大了一倍以上，在蟲族入侵之後，他甚至還親自上戰場參加過戰鬥。那場戰争持續了幾十年，直到橫空出世的帝國戰神廖行慎在裏格海姆戰役中擊敗了蟲族主力。

蟲族敗退之後，元常帝的威望達到了鼎盛，可偏偏這時候他卻提出了修憲改革，通過改革提高了議會的權力。大概是為了避免他登基前發生過的那種宮廷政變，元常帝還修改了皇室繼承法，規定只有自然分娩的婚生子才有資格繼承帝位，從而避免了私生子和各種通過技術手段克隆出來的皇室後代參與奪嫡。

由于元常帝沒有子嗣，他就在皇室宗親中選擇了一位養子作為皇儲，那就是後來繼位的容成一世，也就是當今陛下的祖父。容成一系本來就子嗣不盛，而遵照嚴苛的皇室繼承法，公主的後代不能繼承皇室身份，王子也就子代可以繼承皇室身份，所以目前帝國的皇室成員非常稀少。

依據皇室慣例，皇室後代成員在成年之前是不會在公衆場合露面的，因而國民能在新聞裏見到的皇室成員也不過就是皇帝陛下與皇後、親王與親王妃以及長公主五位而已。

“說起來，親王殿下的長子似乎早就成年了吧，怎麽還沒見他出現呢？”艾達扳着手指數皇室成員的時候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路昭對這些一概不知，只是随口附和了一句，“很奇怪嗎？”

“當然奇怪了。”艾達嘀咕着，這時候他們已經進入了專用電梯，旁邊沒別人，她就放心地繼續爆料，“大王子出生的時候，先帝還在位，這位王子很得先帝的歡心，當時太子和太子妃尚未生育，所以他就是皇室的第一個孫輩，據說先帝甚至還要将大王子列為第二王儲呢。”

“哦。”路昭就是純聽衆，沒有什麽想法。

喬邈邈翻了個白眼，“這種皇室密辛，誰知道是真是假。”

正說話間，電梯門打開了，外面就是喬邈邈的VIP包廂。

包廂不大，一共有四個座位，座位都是朝着一睹玻璃窗排開的，窗外是一個巨大的弧形空間。

當三人走進去以後，身後的門就關上了。

“歡迎各位尊貴的客人。”一個甜美的女聲響起來，“我是銀霜劇院智腦麗莎，竭誠為您服務。請問現在是否需要将包廂就位？”

“就位吧。”喬邈邈說。

“好的，包廂移動中——”

智腦話音剛落，路昭就察覺到了包廂開始非常細微的震動，如果不是窗外的畫面随之變化，幾乎都可以忽略過去。

“随便坐吧。”喬邈邈好像對這裏挺熟悉的樣子，他告訴另外兩人，想吃點什麽直接告訴智腦就可以了。

路昭和艾達各自點了一點東西，一邊吃一邊等待演出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