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某種很奇怪的平衡

一覺醒來，發現隔壁艙位坐着冀恒，本來是件很驚悚的事情。

不過路昭因為一時頭腦迷糊，在對方招呼一句‘路昭，你醒了’之後，也糊裏糊塗地回了一句‘學長’，聲音有氣無力，聽起來又綿又軟。

冀恒的臉上霎時就曝出了可疑的紅暈，他忍不住別開了頭，然後不到兩秒鐘又轉了回來。

路昭這時候清醒一點了，艙蓋已經被打開，那就是目的地到了，他坐起身，伸腿從艙裏邁了出去。

船艙裏的人都已經從休眠狀态中醒來，紛紛出艙走動。

廣播系統傳來本次行程統籌聯絡人多麗小姐的聲音：“各位老師、各位同學，飛船将于兩個小時後抵達黎明星旋光軍事學院，屆時旋光将會舉行一場歡迎晚宴，請各位做好準備、正裝出席。目前飛船上的盥洗室和休息室均已開放使用，女生使用A1區，男生使用A2至A4區，教職員使用B1區至B2區。”

出發之前，每個人都拿到了一份必帶物品清單，裏面就有一套星雲禮服，大概就是這時候用的了。路昭先去找到了自己的行李，然後取出換洗衣服去盥洗室排隊，因為此時船上乘客只有設定載客量的一半，加上男生洗漱動作也快，路昭等了三十分鐘也就輪到了。

簡單洗了個澡，路昭到更衣室穿衣服，他的禮服外套已經交給了熨燙機，只能先穿上襯衫和長褲。代表團裏一共二十五個男生，分到三個更衣室，每個更衣室平均八個人，不過一些動作快的早就走了，所以路昭所在的A4區更衣室此時只有三個人。

另兩位都是艦船系的，路昭不認識。

更衣室裏有一臺飛行機器人，正在為一位片分頭的學長吹發型。另外一名學長頭發短，看來并不需要這項服務，他很快就離開了。

路昭穿好長靴，整理了一下襯衫袖口，這時候一個小機器人送來了他的外套。路昭伸手拿起外套的時候，最後一位學長也收拾好了，他走了以後，那臺飛行機器人就飄到了路昭身邊。

“同學，需要吹頭發嗎？”

路昭摸了一下頭，确實有點濕，“那就吹一下吧。”

“好的。”機器人立即工作起來，溫暖的熱風從路昭頭發上拂過，還挺舒服的，感覺有點像在月光城的莎菲爾灣吹海風呢。

路昭閉上眼享受了片刻，等風停就睜開眼向機器人道了謝。

“很榮幸為您服務。”機器人退開，飛向牆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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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路昭就看到更衣室裏多了一個人。

冀恒正抵着門站着，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進來的，他看來已經穿戴好了，白色的星雲禮服勾勒出完美的身材，金色的領扣貼在頸部，黑色的皮帶束在腰上，穿着黑色長靴的雙腿微微分開。

冀恒沉默地看着路昭，目光似乎有點危險。

路昭心裏咯噔一下，“學、學長？”他感覺很不對勁，只能一邊穿外套，一邊若無其事閑聊，“學長怎麽來了？”

冀恒仍然沒有說話，路昭手忙腳亂的扣着衣服扣子，這時候冀恒走了過來，路昭後退一步抵到了衣櫃上。

路昭覺得他和冀恒之間一直存在着某種很奇怪的平衡，比如有的時候冀恒給人感覺很無害，那時路昭就不怎麽怕對方，他還能游刃有餘地主導兩人之間的互動，但有的時候，冀恒又會變得強勢而主動，渾身散發着不可抗拒的氣場，這時就輪到路昭變得毫無招架之力。

“學長？”

路昭揪着扣子的手在打滑。

“我幫你。”

冀恒的手覆了上去，将路昭的雙手包圍了。

“不、不用的。”路昭連忙拒絕。

但是冀恒置若罔聞，他垂下雙眸，很認真的幫路昭扣扣子，濃密的睫毛留下一小片陰影。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了，近到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呼吸。

冀恒的手很熱，指節分明而修長，金色的扣子在這雙手裏變得很可愛，路昭已經扣好了大半，剩下只有最上面的三顆，冀恒一一幫路昭扣好。星雲禮服是立領，扣子扣到了最高處，路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感覺呼吸有點困難。

刷——浴室那一側的門打開，有人出來了。

冀恒的手從路昭頸邊離開，他後退了一步，路昭也往反方向挪了挪，趕緊拿起皮帶給自己系上。

“哎，是你們啊。”來的人是王瓒，正巧兩人都認識。

“學長！”路昭立馬打招呼，“我好了、我先走一步了。”

“哦，去吧。”王瓒随意揮揮手，轉身去穿自己的衣服。

路昭好像忘記冀恒的存在一樣，和王瓒說了一句就去開門。

“等一下。”冀恒伸手一攔。

“什麽事？”路昭向後一縮，轉頭去看王瓒，後者正在努力地套靴子。

冀恒身形移動，擋住了路昭的視線，他慢條斯理地給路昭整理肩上的绶帶，完事之後還仔細端詳了一番才表示滿意。

“走吧。”冀恒打開了門。

外面就是休息室。

休息室裏人比較多，冀恒也沒有什麽出格的動作，不過路昭依然很不安，總覺得現在的冀恒有什麽不一樣了。

***

曙輝號降落以後，在停機坪上迎接他們的是旋光軍事學院的校領導和學生代表。

旋光校長孟雁南是位頗有軍人氣質的中年女士，她與格裏格斯院長相談甚歡，而負責招待星雲學生的旋光學生代表各個身材高挑、氣度不凡。旋光軍事學院的主色調是藍色，他們的制服是淺藍色的，禮服則是深藍色，搭配金色的肩章，效果也非常漂亮。

旋光是一所歷史悠久的軍事學院，他們的規模也很大，這次的歡迎晚宴自然不可能來太多人，所以他們只派出了和星雲人數相當的代表出席。

兩位校長都出席了晚宴并致辭。

晚宴是自助形式，宴會正式開始以後，東道主呈現了各種黎明星的美食，讓人目不暇接。他們還有一個小樂隊，看起來是由學生組成的，演奏一些很有異域情調的美妙音樂。

路昭一邊聽着音樂，一邊吃着東西，心裏想着他哥哥裏奧，深空之旅的帝國巡回演唱會要進行好多年，按照行程，他們現在應該在天琴系吧。

好遙遠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一次，路昭有點惆悵地想着。

王瓒走到路昭身邊，看他食不知味的樣子，好奇問：“怎麽，不喜歡這些食物嗎？”

“沒有，東西味道挺好的。”路昭對吃一向不講究，何況這些食物也不錯。

“那就是緊張了。”王瓒自作主張給路昭下了結論，“緊張什麽，看看別人。”

這時候校領導好像已經走了，現場的氣氛變得很活躍，旋光和星雲的年輕人彼此寒暄聊天，看起來非常和諧。

路昭四處打量的時候看到了冀恒。

自從下了飛船，冀恒就很少出現在路昭附近了，現在他正與一位旋光男生在交談。

“冀恒好像認識他呀。”王瓒托着酒杯晃了晃，“那小子很有來歷哦。”

“什麽？”路昭問。

“他叫廖啓澤，是廖行慎元帥的後代。”王瓒扳着手指數了數，“應該是戰神的玄孫吧，他父親就是帝國第三軍團統帥廖志泊上将。”

“哦，好厲害。”路昭早就知道冀恒的來頭很大，所以他跟戰神的後代有交情也不奇怪。嘴裏雖然說着厲害，不過路昭也沒怎麽與往心裏去，畢竟差距太大了，對于那些需要仰望的人，他總是習慣性地保持距離。

宴會并沒有舉辦太久，畢竟第二天就要開始比賽了，旋光為星雲諸人提供了住處，是一棟學生宿舍樓，與星雲不同，旋光的标準宿舍是雙人的。

路昭和王瓒說：“學長，我可以跟你住嗎？”

王瓒表示沒問題，“行啊，早說了我會關照你的。”

兩個人剛剛說定，冀恒從後面走了過來，“路昭，你和我住一起。”

“啊，冀恒學長，我和王瓒學長住吧。”路昭連忙說，“我跟學長說過了。”

“房間已經分配好了。”冀恒很冷酷地回複。

路昭伸手去拉王瓒，好像還要找點支持。

冀恒的目光就落在兩個人拉在一起的手上，王瓒那種被小刺紮的感覺又來了，他拍拍學弟的手，“既然已經分好了，那就這樣吧。”他以為路昭怕生，冀恒冷是冷了點，但又不會吃人，有什麽好怕的。

王瓒甩下路昭，毫不猶豫的走了。

“走吧。”冀恒對路昭說，語氣變得溫柔了一些。

路昭只能硬着頭皮跟冀恒去了他們的宿舍，房門打開，路昭稍微松了一口氣。并不是他以為的那種一個房間兩張床，裏面是有兩個小房間的，只是需要共用起居室和廚衛。

選了一個房間進去，路昭放好自己的行李，換下了身上的禮服，穿上一件短袖T恤和一條寬松長褲當睡衣，然後出門去洗漱。

冀恒雙手插兜站在起居室的落地窗旁邊，身上還穿着今天的衣服，只是外套脫掉了，路昭出來的時候，他也沒回頭。不過等路昭洗漱完的時候，冀恒已經轉過了身。

路昭飛快地說了一句“學長晚安”，然後趁對方還沒回應就伸手去抓自己房間的門把手，他可不想陪冀恒聊天。

可偏偏冀恒不遂他的願，開口道：“路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