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我可以如你所願
遇襲的是第四艦隊的第二戰艦編隊,他們負責梳理環流小行星帶的一部分區域,當時他們的一艘巡洋艦正環繞一顆矮行星飛行。
隐匿在矮行星背面的敵方艦船突然發動了襲擊,幾發光雷相位炮擊中了那艘巡洋艦。彼時護送星雲號的那艘護衛艦正從附近經過,于是就加入了戰鬥,但那片星域已經被敵方布置了相當多的隐身魚類,護衛艦很快就受損嚴重。
風雲號從出發至到達戰場耗時三個小時,期間已經有其他艦船更早趕到,重創了敵艦,并對己方戰艦展開了救援。
“哥,星雲同學都上了救生船,你可以放心了。”廖啓澤報告好消息,本來嘛,他們這麽巴巴的跑過去根本幫不上忙。
“嗯。”冀恒只是應了一聲,卻依然神色嚴峻地盯着光屏。
十分鐘以後,救生船的通訊信號接到了風雲號上,那邊傳來一個聲音,“喂,是冀恒嗎?”
“阿德裏安,路昭在船上嗎?”
“不在,不過我們還有一些人坐的是另一艘船,應該也已經脫險了。”對方說。
通訊切斷,冀恒仍不放心,要求繼續聯絡另一艘船。
“好吧。”廖啓澤沒辦法,只能照辦,就在他剛想轉身的時候,他的表哥突然伸手捂住了胸口,痛苦得皺起了眉。
“你怎麽啦?”廖啓澤驚呼。
冀恒似乎強忍了一波痛楚過去,重新挺直了身體,“不用聯絡了,他不在那裏。”
“什麽?”廖啓澤摸不着頭腦,“你說那個叫路昭的,你怎麽知道?”
冀恒搖搖頭,沒有回答,他飛快地翻看光屏上的戰局信息,然後下令,“全速前進,朝着那艘護衛艦殘骸!”
“你覺得人還在上面?”廖啓澤不理解,“可船身已經解體了——”你還不如祈禱那個路昭是在另一艘救生船上呢。
冀恒的眼神變得冷冽而犀利,“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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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啓澤只能遵命,而這時候他的表哥又提出要準備彈射複仇者。
“你那艘機甲又不是真正的太空機甲,怎麽可能承受那樣的高速彈射?”廖啓澤覺得自己有責任阻止他表哥玩命,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冀恒又一次捂住了心口。
“哥,你身體到底怎麽啦?”沒聽說表哥心髒不好啊!
冀恒依然沒有理會廖啓澤,只是喃喃念了一句‘時間變短了’,然後自己動手設定彈射參數,接着就義無反顧地登上了複仇者。
“彈射開啓。”冀恒焦急的聲音傳過來。
“哥你冷靜一點。”
“廖啓澤!”
聽到這連名帶姓的怒吼,廖啓澤一哆嗦,“哥你這麽亂來,我不好向姑母交代的啊。”
過了幾秒鐘,冀恒似乎是壓抑了怒火,“我心裏有數的,拜托你,小澤。”
被表哥吼雖然可怕,不過還能勉強忍耐,但是被表哥哀求——廖啓澤只覺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完全無法招架啊。
“好吧,你小心一點啊。”
風雲號接近那些飛船殘骸的時候,負隅頑抗的敵艦引爆了自身的反物質發動機,巨大的沖擊延綿了好幾公裏。
風雲號緊急升起艦身防護罩,但是複仇者已經彈射出去了,廖啓澤只能眼看着複仇者冒着流星一般四散的爆炸殘骸前進。
完了,廖啓澤腦袋一空,他真想剁了自己剛才按鍵的手。
幾十秒鐘之後,複仇者險之又險地避過了好幾次沖擊,廖啓澤才算緩了口氣,真不愧是表哥啊,那幾次躲避簡直有如神助,難怪上次比賽會輸給他,不對,不如說比賽的時候表哥已經給我放水了吧!
反物質發動機爆炸的連鎖反應非常強大,敵艦自不必說,沖擊還帶起了戰場上的其他殘骸高速撞擊,對于沒有防護立場的複仇者來說是不亞于直接攻擊的威脅。
但是冀恒的操作非常精準,他就像預先知道哪裏會有危險一樣閃避自如,最後長驅直入沖進一堆飛船殘骸,風馳電掣間抓出了個東西,随即返程,千鈞一發地躲開了最後的爆炸。
整個過程迅如閃電、一氣呵成。
廖啓澤看呆了,過了幾秒鐘,他才下令:“打開防護罩,準備接應!”
風雲號防護罩打開,複仇者幾乎就是一頭栽進了機甲通道。通道封閉以後,廖啓澤帶人沖了進去,複仇者半跪在地上,而它帶進來的一個小型逃生艙也損壞嚴重。
“檢查逃生艙!”廖啓澤對身邊的士兵喊,自己縱身攀爬上了複仇者的駕駛艙,這時候他已發現複仇者也不是毫發無傷,駕駛艙外壁都已經開裂了。
廖啓澤拍打着艙壁,“哥,你怎麽樣?”如果冀恒不能自己從內部開啓就麻煩了,風雲號上沒有必需的拆解設備。
駕駛艙終于緩緩打開,駕駛座上的冀恒白着臉問:“他怎麽樣?”
誰?廖啓澤怔了一下,轉頭問下面:“人怎麽樣?”
逃生艙已經被打開,裏面的人也擡了出來,有士兵回複,“昏迷。”
“沒死。”廖啓澤告訴冀恒,然後就看到他表哥噴出一口血,也跟着暈厥了過去。
只要當場沒死,那都可以救回來。
冀恒身上的傷很重,可以說五髒六腑都震壞了,要不是經過基因修正增強,肯定早就撐不住。廖啓澤先将他表哥送進風雲號上的治療艙保命,然後又轉移到專業醫療船上繼續修複,經過了整整三十個小時,人總算恢複原狀了。
廖啓澤幾乎淚奔,這三十個小時他一直在提心吊膽,生怕表哥哪裏修不好,自己沒法向家裏長輩交代。
“哥,你可算醒了。”廖啓澤紅着眼睛說。
冀恒還躺病床上,他轉頭看了一下周圍環境,問:“路昭呢,他怎麽樣?”
哥你怎麽不問問我?廖啓澤很委屈,我都快要吓死了好不好?不過看在表哥那麽虛弱的份上,廖啓澤也沒有多話,“你那位同學(真的是同學嗎?)其實還好,沒什麽外傷,就是當時逃生艙可能缺氧,所以……一直還沒醒。”
冀恒聞言一下坐了起來,“他在哪裏?”
“人還在修複艙裏呢。”廖啓澤勸道:“不用急的,我們現在正在回黎明星的路上,那裏有很好的醫療資源,肯定能治好的。”
“好,回黎明星。”冀恒嘴裏說着,行動上卻并沒有聽從廖啓澤的勸阻,他還是從床上起來下了地,腳步有點踉跄。
修複室距離那間病房不遠。
廖啓澤試圖建議他表哥坐個懸浮椅,但是被拒絕了,冀恒恢複得很快,走了幾步以後,他的身形就變得筆直,腳步也穩健了起來。
難怪以前聽說表哥的基因修正完成度是最高的,廖啓澤默默點頭,實在是太強大了。然而那麽強大的表哥在走近那臺修複艙之後,堅毅剛強的外殼就迅速分崩離析了,只見那只摸在修複艙蓋子上的手都在發抖。
什麽同學啊,打死我都不信,廖啓澤想。
從冀恒身後探頭去看,廖啓澤只覺得修複艙裏的人就一個挺普通的男生。哥,他到底是你什麽人?你們之間有心靈感應那種玄幻的聯系嗎?要不然你怎麽知道他在那個逃生艙裏?
廖啓澤有一肚子的疑問,不過礙于表哥凝重的神色忍住了。
“哥,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到黎明星還有二十多個小時呢。”廖啓澤琢磨着到了那裏的醫院,一定要找人給表哥看看心髒,動不動就絞痛什麽的,應該很嚴重了。
“不。”冀恒輕聲說:“你不用管我,讓我留在這裏。”
難道你多看幾眼,人就會自動痊愈?廖啓澤默默嘆氣,“哦,那你等下自己回病房啊。”廖啓澤也實在是累壞了,連着幾天沒好好睡過了,既然表哥已經脫離危險,他打算進睡眠艙徹底休息一下,畢竟睡眠艙的深度休眠效果比較好。
二十個小時之後,廖啓澤從睡眠艙裏醒過來,黎明星已經出現在舷窗外了。廖啓澤去看他表哥,病房裏沒人,床鋪不像睡過的樣子,然後找到修複室,人果然還在那裏。
冀恒坐在修複艙旁邊的地面上,頭抵着艙壁睡着了。
進入黎明星大氣層以後,路昭被轉移到一艘近地飛船上,然後直接送進醫院。
三天以後,無論是醫療專家還是超級智腦,全都判斷路昭的身體無恙,大腦也恢複如常了,可他偏偏就是不醒。
“那只能是患者自身意識的問題了。”專家說:“大概是當時遭遇太可怕,大腦出于自我保護封閉了起來,或許需要時間……”
病床上,路昭還在沉睡。
白色病號服下的身體已經修複完好,沒有一點傷痕,連被自己制造的傷害也看不到了。
冀恒坐在床前,伸手握住了路昭的左手。
手心微涼,感覺了無生氣。
曾經以為,哪怕被路昭讨厭也比被路昭無視要好;曾經以為,即使路昭不願意,他也可以把人抓在手裏;曾經以為,只要他再努力一點,他就可以得到這個人……但是現在,冀恒知道他錯了。
不管什麽,都比不上路昭的平安。
他想讓這個人重新變成那個充滿生氣和活力、堅韌又堅強的路昭,為此,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路昭——”冀恒站起,俯身湊近心上人的耳畔,“我發誓,只要你醒過來,我可以如你所願,永遠都不出現在你面前,永遠……”
嘀、嘀、嘀——
仿佛祈禱生效了,床邊的腦波監控器發出了連續的提示音。
冀恒看一眼監控器屏幕,又看一眼身下的路昭,淚水滑下臉頰,滴落到了雪白的床單上。
“好的。”他啞聲說,擡起那只左手,輕輕吻了一下手背,然後轉身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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