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滾得越遠越好

從元常帝時代開始，廖家就被譽為帝國柱石。廖行慎英年早逝，他的嫡系子孫連着好幾代都為國捐軀，均未活過三十五歲。帝國甚至有傳言，廖行慎一系是專為護衛樊家皇朝而生的，不過後來冀恒的舅舅廖志泊打破了這個魔咒，他活過了三十五歲，後來又一路順遂地升至五星上将，掌管了整個第三軍團。

二十多年前，廖家空有戰神後裔的名頭，卻并沒有相應的軍事影響力。不知先帝出于什麽想法提出了和廖家聯姻，據說本來是計劃下嫁公主的，但是考慮到廖家男丁的平均壽命，又改為迎娶廖氏女。于是，在廖志泊接近三十五歲‘大限’之時，他的妹妹廖明安嫁入了皇室。

廖明安就是冀恒的母親，冀恒的父親是當時的二皇子樊熙，而冀恒真正的名字應該叫樊恒，他是繼承了樊廖兩家血統的孩子。

冀恒出生的時候，皇太子已經成婚十幾年，太子妃卻尚未生育，因為元常帝定下的自然出生的子孫才能繼承大統的規定，再加上容成系向來稀少的子嗣，先帝有段時間對冀恒寄予厚望。不過冀恒六歲的時候，樊黎出生了，皇室又有了新的選擇。

冀恒其實是長大以後才恍然發覺自己曾經和皇儲之位擦肩而過的，當然他對那個沒興趣，或者說因為家庭變故，他一度對很多東西都失去了興趣，他放逐自己在帝國各處流浪，後來又隐姓埋名停留在安珀。

那對離異又各自成家的父母管不到冀恒，皇帝陛下态度不明，所以冀恒十六歲開始就自己做主了，成年以後也沒有依照慣例公開身份，依舊在星雲當着普通學生。

因為這樣，他才有機會接觸路昭吧，冀恒想，如果他沒有在星雲讀書，他和路昭之間的交集大概就只到殖民星為止，然後他會漸漸淡忘瀚海湖畔的那個青年，在沒有路昭的世界裏繼續心如止水地活着。

冀恒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了心口，他的表弟很擔憂，“哥你不舒服嗎？”

聽到廖啓澤的聲音，冀恒才放下了手，不管什麽事情都能讓他想到路昭，而想到路昭總是會讓他的心髒疼痛，但現在真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冀恒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神使號那邊不用過去了，一定是陷阱。”

廖啓澤問：“你們不是沒有進去嗎？”

“飛船外形無損，出入通道仍可使用，證明不是外部強攻，而是內部有人接應的，既然他們能夠這麽從容撤退，不可能空留一艘完好的飛船給我們……”

“總要派人過去看看吧。”旁邊的梁耀說。

“那就不要派士兵，讓機器人先進去吧，注意動力系統，因為一旦有人在那些位置安置了炸彈，肯定會引起連鎖反應。”

梁耀點頭，“沒錯。”

說到這裏，冀恒突然問：“對了，樊黎他們怎麽會在神使號上？”按理說，就算要出門，以樊黎的保衛級別也不應該是乘坐神使號這種民用飛船。

梁耀：“我們查到神使號是費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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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家？”冀恒道：“長平候家怎麽會卷入……”費家是帝國的老牌世家，歷經幾百年屹立不倒，當年元常帝登基也有他們一份功勞。

廖啓澤為他表哥解惑，“他們家第五個孫子和樊岐是同學，據說那小子在追樊琳，所以他們幾個總是在一起玩。”

冀恒對他那兩個異母弟妹了解不多，他十六歲的時候，雙胞胎才六歲，後來他離開了帝都星系也很少回去，和父親進行星際通話也是屈指可數，更沒怎麽有接觸和了解過那兩個孩子。反倒是樊黎，冀恒還熟一點。

“就算是這樣，樊黎也不應該會跟着胡鬧。”冀恒想不通，樊黎從小就很有儲君風範，去年他回帝都也未見樊黎如何黏着自己，說她為了去黎明星看自己而偷跑出來，冀恒是怎麽也不會相信的，“算了，現在追究原因也沒用，還是想想他們會在哪裏吧。”

冀恒跟着梁耀和廖啓澤離開艦長室，去了艦船指揮大廳，那裏有整個大古星系的全息投影。大古星系是一個雙恒星系統，擁有兩顆恒星、三十四顆行星、以及數不清的衛星和小行星，想要在這樣的星系中找到幾艘隐匿的飛船還是有點難度的。

好在軍方行動很快，第四艦隊已經對大古星系形成了合圍之勢，由于磁場風暴的影響，對方也不可能進行空間跳躍，所以可以推斷他們還在大古星系範圍內。

“我們已經搜索了大部分星域。”梁耀指着全息投影上的一個個星球，“一直未發現飛船發動機留下的軌跡。”

冀恒撥動投影，讓整個星系在他面前不斷變換位置，突然說：“這裏，潮汐行星帶查過了沒有？”

潮汐行星帶是大古星系的第二條小行星帶，位于大祭司軌道內側。

梁耀：“那裏離兩顆恒星太近了，非常不穩定。”

冀恒：“所以才更有可能，因為對方也許并不考慮安全問題。”

梁耀神色一懔，“不錯，我先調遣最近的艦船過去查看一下。”他微微一欠身，然後退開。

廖啓澤雙手環胸站在一邊，“皇室、廖家、費家，天道會這是打算一石三鳥吧。”

雖然弟弟妹妹們生死未蔔，冀恒的腦子還是比較冷靜，他在查看第四艦隊的行動部署并尋找問題，“先別急，事情不一定會那麽糟。”

冀恒的樂觀預計還真的挺準，幾個小時以後第四艦隊的艦船在潮汐行星帶附近發現了一艘逃生飛船，船上的人自稱是神使號上逃脫的乘客。

視頻訊號傳回了突擊艦指揮室，出現在光屏上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花季少女，身上還套着太空服，緊張兮兮地看着屏幕，“聯通了嗎？哎，閃了一下……啊！啓澤哥哥！啓澤哥哥你是來救我的嗎？”

廖啓澤伸手捂額頭，“你哥在旁邊呢。”

少女也就是冀恒的異母妹妹樊琳像是這才發現旁邊還有別人，“哦，是哥哥呀。”

冀恒冷着臉問：“其他人呢？”

隔着光屏，樊琳也感受到了她哥的怒氣，小聲回答：“姐姐和小岐都沒事啊，就是費五斷了腿，哭哭啼啼拉着小岐不肯放手，姐姐在駕駛飛船，她說這裏還是有點危險的。”

“把信號切給她。”冀恒道。

“哦。”樊琳點頭。

圖像變成了駕駛艙裏的樊黎。

“大哥，真巧啊。”飛船駕駛員擡手打招呼，她帶着虛拟目鏡，只能看到半張臉。

看到樊黎平安無事，冀恒提起的心這才全部放下了，“立即離開小行星帶，第四艦隊在外面等你們。”

“明白。”樊黎擡手敬了一個禮。

“胡鬧！”冀恒又罵了一句。

樊黎嘴角一彎，“大哥別生氣，回頭再跟你解釋。不好意思，艦隊的通訊過來了，你這邊先挂了啊，再見。”

畫面一暗，視頻信號消失了。

“原來大公主還挺活潑的嘛。”廖啓澤道：“我以為她永遠都是一本正經的呢。”

冀恒沒心情聽廖啓澤閑聊，“立即調動了潮汐附近的所有軍隊去護衛，樊黎的安全不容有失。”

“明白。”廖啓澤也學樊黎敬了一個禮。

突擊艦朝着潮汐前進，途中他們收到消息，知道首批護衛艦已經接到了逃生飛船，船上乘客性命無虞。

冀恒和廖啓澤也離開了指揮室，到旁邊休息室去吃飯。

“船上條件簡陋，表哥你多擔待。”雖然廖啓澤這麽說，但是第四艦隊廚房提供的菜色還是很豐盛的。

以前冀恒是吃得挺講究，但他現在口味變了，覺得只有路昭做的飯才真的美味，所以這些精致漂亮的菜色在他看起來一樣寡淡。食不知味地吃着，冀恒又想起了路昭。他現在怎麽樣了？是不是還在傷心？

冀恒知道自己應該向路昭道歉，同時他也明白，路昭想要的并不是他的歉意，路昭想要他滾開，滾得越遠越好，而他……做不到。

“哥——哥哥——”

廖啓澤喊了好幾聲，冀恒才從那種跑神狀态中恢複過來，“怎麽了？”

“外圍艦隊和敵人遭遇上了，對方火力還不小呢！”

“在哪裏？”

“環流小行星帶附近，啊，對了——”廖啓澤似是躊躇了一下，“你的那些同學，也在其中一艘護衛艦上。”

“什麽？！”冀恒臉色劇變，猝然站起。

廖啓澤發誓，他這輩子沒見他表哥這麽緊張過，冀恒的大氣和鎮定就好像在剎那間崩塌了一樣，呼吸紊亂、身體甚至在發抖。

冀恒啞聲開口：“我必須過去。”

廖啓澤覺得沒必要，“已經調集增援部隊了，我們還是去接大公主要緊吧。”

冀恒轉頭看他表弟，語氣堅決，“不，給我一艘最快的戰艦，我自己去。還有，把複仇者也帶上。”

廖啓澤咋舌，前面弟弟妹妹失蹤的時候還那麽冷靜，怎麽聽到同學可能遇險就瞬間失控了？那真的只是同學嗎？

此刻艦隊裏速度最快的是一艘風雲號戰鬥艦，于是冀恒和複仇者立即轉移了過去，廖啓澤也跟着。

“畢竟是屬于第三軍團的戰鬥，我缺席也不太好。”廖啓澤解釋，其實他就是好奇心爆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