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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裏爾把目光轉回伯裏斯身上:“當年你也是這樣做的……偷偷帶人來破壞我的塔。”
他打了個響指,議事廳內所有傀儡騎士都化作煙霧,瞬間消失。傀儡騎士可以在實體與虛體間轉化,他們直接閃現到了塔下,準備迎接那些傳送來的法師。
塔外面喧鬧了起來。從聲音判斷,外面不僅有傀儡騎士,還有一些剛被喚醒的魔像與嵌合屍。嗥叫聲、兵刃碰撞聲和念咒聲交彙在一起,在這麽高的地方也能聽得很清楚。
伊裏爾得意地笑着:“學生,你的朋友倒是不少,可惜他們上不來,幫不到你。”
伯裏斯說:“我不需要他們。他們得負責解決重新出現在霜原上的怪物,不用上來協助我。”
說完,他問洛特:“大人,伊裏爾不會把奧傑塔的下落告訴我們的,我們只好自己找了。”
“你有線索嗎?”洛特問。
伯裏斯點頭:“我有辦法。”
伊裏爾皺眉道:“學生,難道你忘了嗎?炙龍牙木已經奪去了你的施法能力……”
聽到這,洛特沒多費半句話,他立刻把身邊的伯裏斯撈進懷裏,低頭深情一吻。
伊裏爾呆滞了片刻。他一直防範着半神,如果半神有疑似攻擊或釋放力量的行為,他會立刻做出應對……他怎麽也沒想到,半神和叛徒竟突然在他面前接吻,而且動作十分流暢自然。
洛特放開手後,伯裏斯立刻回身念出短促的咒語。一道黑色直線應聲浮現,拖曳着電光向伊裏爾呼嘯而去。
伊裏爾一驚,慶幸自己提前準備了各種防護,黑色線條撞上隐形壁障,像被盾卡住的長矛一樣不再動彈。
他警惕地後退了幾步:“你們還不明白嗎,這的只是奧傑塔的化身之一,真正的‘我’可不在這裏。”
“我知道,”伯裏斯說,“所以那不是攻擊法術。”
伊裏爾一怔。如果他還活着,現在他的臉色一定會因羞憤而紅白交加。看到伯裏斯恢複施法能力時,他驚訝過度,以至于冷靜盡失……
他認為伯裏斯施展的是即死射線,所以他啓動了最高級別的近身防護咒語:這咒語有着次元級別的隔絕效果,一切傷害性法術都會失效,虛體或元素生物無法穿透,連傳送術都無法連接護罩內的空間。與此相對的是,施展者自身也不能穿過防護,不能施法影響外界,假如施展者死于護罩內,護罩的力量會緩慢消散,在此之前,連死者的靈魂都沒法離開……
伊裏爾氣惱得雙手發抖。他誤判了伯裏斯的意圖。伯裏斯施展的不是即死類法術,而是“憑依鎖”與“刺縛術”。
“刺縛術”是個強硬中含着溫柔的法術,它的效果如字面所示,可以把人釘在某處不可動彈。之所以說它溫柔,是因為它不會傷害受術者,幾小時後就會自行消失。
至于“憑依鎖”,它也不會傷人,而且對真正的生者無效。這法術是用來加固憑依體的,常見的用法是:死靈師把自己或別人的意志藏在新鮮屍體裏,操縱屍體,假裝成死者本人。由于有些防護區域會彈開憑依的靈體,所以死靈師要用這法術瞞天過海。根據施法者能力的不同,法術能持續的時間也不同,在這期間,施法者的靈魂會與他“穿戴”的肉體牢牢結合,完全不可分離。
伯裏斯使用的是上述兩個法術的合并效果,它們經過改良,合并為長矛形狀的連鎖法術,會在接觸受術者的瞬間一同起效。
如果伊裏爾知道那是“刺縛術”和“憑依鎖”,他完全可以什麽都不做,他身上已經有普通防護術了。普通的防護術一經預置就可自行運作,不需特意啓動。它大概擋不住來自另一個強大死靈師的即死攻擊,但完全可以擋住“憑依鎖”與“刺縛術”。
剛才,伊裏爾在電光石火之間做出反應,飛快地啓用了最高級別的防護……沒想到,這反而困住了他自己。
如果他撤銷防護,他将被“刺縛術”釘在牆上,并被“憑依鎖”鎖在這具身體裏;如果他不撤銷防護,他就得被自己的法術禁锢在原地,靈魂無法跳轉到別的地方……反正無論怎麽選擇,他都注定要被困上幾個小時。
伊裏爾非常努力地保持鎮定,目光陰狠地瞪視着學生和半神……學生施法後就走到了窗邊,被半神一手摟着,兩人一邊往塔下看,一邊叽叽咕咕地說着什麽。
“好,很好,伯裏斯·格爾肖,”伊裏爾說,“我還真是一錯再錯,總是小看你。我記得,從前我最喜歡的學徒是巴倫德,他比你有天賦,比你有野心……如果說他是養不熟的狼,你就是一只霜原上的小狐貍,你只能靠小聰明分得一點殘羹冷炙……我沒想到,最終竟然是你坑害了我!看來我真的是沒有學到教訓,我竟然又一次被你的小聰明欺騙……嘿!你們倆個到底在看什麽!我在跟你說話呢!”
伯裏斯和洛特回過頭,看了伊裏爾一眼,轉過去繼續小聲交談。
伊裏爾又說:“你們是不是想離開?已經晚了!走到這一步,你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洛特小心地拉着伯裏斯,退回議事廳中間。大窗子邊沒有玻璃,靠近和遠離時都得小心些。伊裏爾狠戾地瞪視着他們,等待着他們做出反應,他倆互相低聲說了幾句話,竟轉身走出了大議事廳。
伊裏爾在護罩裏怒吼:“你們是離不開這座塔的!伯裏斯·格爾肖!你和外面那些蝼蟻……都會葬身在我的霜原上!”
伯裏斯和洛特完全沒理他,只是沿着螺旋樓梯向下,經過好幾層後,終于聽不到伊裏爾的咒罵聲了。
伯裏斯嘆口氣:“其實伊裏爾的話也不全是威脅,有些是真的。”
“有些是真的?”洛特雙眼一亮,“哪些?你真是一只霜原上的小狐貍?”
“請您正經一點好嗎。”
“好吧。”洛特對法師伸出手,扶着他走過一段變形的臺階,“你是不是想說,我們确實離不開這座塔?”
伯裏斯點點頭,找了一塊比較平整的地面,試着施展即時傳送。法陣還未展開就消失了,如同被水流沖散的沙畫。
伯裏斯說:“這裏很奇怪……我們可以進來,卻無法離開。塔的門窗看似通透,其實全都被看不見的力量封閉住了,連傳送術也無法起效。按說空間能進就能出,如果我不能施展傳送,那伊裏爾也不能。”
洛特說:“這肯定是奧傑塔的力量造成的。”
伯裏斯問:“奧傑塔還有哪些能力?比如梳理霜原上的魔法波動,讓人察覺不到這裏的變故?”
現在推想起來,前一陣子霜原上肯定不太平,伊裏爾又是複生又是抓人,還修複了一大堆早已廢棄的構裝體和活屍……這一切本不該逃脫奧法聯合會的監控,聯合會裏有個團隊,是專職監控異常法術波動的。
除此外,伊裏爾使用的能力也很奇怪:在數個受控的身體間靈活跳轉,直接觀看宿主的記憶,還能讓宿主難以察覺,甚至意識混亂……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死靈師能做到這些。
洛特摸着下巴:“嗯……肯定都是奧傑塔的力量。他的力量非常神奇,不是奧術,也不是神術,更接近于真神力量的簡易版……連我都無法了解到他的全部。他可是‘世間僅有的奇跡’啊。”
“您好像特別自豪……”
“當然了,他是我的造物。”
洛特一臉驕傲,伯裏斯卻高興不起來。如果奧傑塔真要做些什麽,現在的骸骨大君根本無法壓制他。奧傑塔如此強大,卻在漫長的沉睡中被伊裏爾趁虛而入……伯裏斯忍不住想,如果骸骨大君能早幾年回來,那三個造物也能早點蘇醒,大概伊裏爾就沒有機會謀劃今天的事了。
兩人沿石階一路向下。冰原白塔如今變成了黑色廢墟,家具炭化粉碎,門廊扭曲變形,地磚被燒出裂紋,樓梯護欄殘缺不全,只有灰曜岩制的螺旋階梯還保存完整。
洛特提出要抱伯裏斯飄下去,避開狹窄的危險樓梯,伯裏斯拒絕了,他說必須用普通的步行方式走下去,才能找到想找到的地方。
“為什麽?”洛特問,“還有,我們要找的是什麽地方?”
伯裏斯說:“我知道您的孩子們在哪裏。伊裏爾給我們看白幕上的畫面時,我猜到那是什麽地方了。他們在白塔最上層的祭臺上。”
“最上層?”走在前面的洛特疑惑地回過頭。很顯然,他們在一直向下走。
伯裏斯指了指越來越暗的螺旋形深淵:“您看,下面還有那麽深。”
洛特探頭看了看:“确實很深。但我們……”
“我們被傳送到白塔裏的時候,是站在露臺上的。”
洛特恍然大悟:露臺位于白塔中下部,距離議事廳不遠,他們從議事廳開始向塔下走,已經下了很多層……如果距離正常,他們早就該到達最底層了,但現在螺旋形階梯仍在延續,下面的空間仍深不見底。
洛特仔細觀察了一下每層的平臺。平臺連接的走廊和房間都爛兮兮的,原本是各有各的爛法,不知從哪層開始,各個平臺變得越來越像,樓梯上焦黑斑駁的痕跡也幾乎一模一樣。晨光仍能從石牆的窗子裏照進來,塔外的寒風和吵鬧聲卻消失了……
洛特并不害怕,反而興奮起來:“有趣!很像一本恐怖小說!”
伯裏斯不太笑得出來。他們要找的“祭臺”很危險,何況現在裏面還有一個被控制的奧傑塔。
祭臺的實際位置在高塔最上層,但向上走是無法找到它的,就算從塔外浮空觀察,塔頂也是空無一物。因為祭臺是用法術擴展出的空間,就像伯裏斯塔下的練兵場和閣樓裏的解析法陣一樣。
進入祭臺的正确方法是向塔下走。灰曜岩制成的階梯上預置有魔法機關,當法師正确地踩過所有機關,登上“塔頂”的路就會自動開始“向下”延伸。灰曜岩不怕焚燒,不會裂紋,所以石磚內部的魔法機關能保留至今。
年輕時,伯裏斯從沒真正進入過祭臺。伊裏爾只帶兩種人進去,一種是能做他左右手的高階施法者,另一種是進去後就再也別想出來的人……很多時候,同一人身上可以兼有這兩種身份。
當年,活着離開白塔的只有伯裏斯,別人都不知道塔裏還有個祭臺。于是伯裏斯也就沒對任何人提起過。
伯裏斯愁眉不展地低頭走路,螺旋階梯上只有兩人的腳步聲。這時洛特問:“剛才你為什麽不問伊裏爾?”
“問他什麽?”
“問他到底想幹什麽。”
“不用問,”伯裏斯說,“我了解他,我們越是表現出好奇,他就越不會說出真相……我不想和他說下去了。和他說話的時候,我總忍不住想連諷刺帶挖苦……這樣不太好,我根本沒必要刻意羞辱他。”
“你太要臉了。”洛特由衷贊美道,“還有,你判斷得對,我們不用問伊裏爾,反正……既然他想讓我繼承黑湖,那我偏不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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