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個渣渣(一)

“叮鈴鈴……”

床頭的鬧鐘撕心裂肺般地響起,一只胳膊從被窩中探出,非常準确地摸到鬧鐘,然後拍了下去。

“咔!”

鬧鐘被拍得變形,慘兮兮地倒在床頭櫃上。

賀也探出頭,迷瞪着眼睛瞥了一眼無辜的鬧鐘,然後打着哈欠起身。

只是……

他站定在床前,盯着掀開的被子下潔白的床單上,那個灰粉色人形痕跡,臉色驀地一變,犀利的眼神斜刺向懸浮在他一側的圓球。

“莫卡,怎麽回事?”

圓球通體溜圓,渾然一體,一半黑色一半白色,就像一半黑球一半白球無縫拼接到一起一樣。

它名為“莫卡”,是賀也随意給它起的名字,實際上它自稱“系統”,只是在賀也的奴役之下,它早已沒了古早那些不太明顯實則非常有存在感的傲氣。

莫卡在賀也的低氣壓下不太明顯地瑟縮一下。

[主人,這具身體承受不住您的靈魂,您需要補充能量。]

賀也當然清楚是這麽回事,他只是沒想到自己的情況已經壞到這個地步了。

控制力越來越差了。

他摸摸濡濕的後腦勺,未幹的發隙間有灰紅色的血跡殘留。

殘留物質很快在未知力量作用下回滲身體內部,看不出痕跡。

他的身體以及發絲間重新變得幹爽。

這具身體并不是他的,賀也并非屬于人類,他的本體若以人類的理解來說可以看做純淨的魂體。

“這次的任務……”

“嘭!”

正在此時,他的房門被人沒禮貌地重重推開,門扇打在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小女孩沖了進來。

見到站立着的賀也,來喊他起床的小女孩登時一愣,目光落在賀也的床鋪,看到那處很明顯的濕痕,有些沒反應過來,呆呆地問自己的哥哥:“哥,你來大姨媽了?”

賀也黑着臉蹙着眉,一臉不善。

女孩被吓得後退兩步,然後風一般地沖出房門,大嗓門好似暴風,将整棟樓都驚動了。

“媽!我哥快死了 !他流血啦!”

語氣中竟然帶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這就是‘我’的妹妹?!”

賀也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莫卡連忙将此次任務委托傳輸給主人,弱弱地道:[看來是的。]

賀也發出意味不明的一聲輕哼,然後查看委托。

賀也在人類世界當中混跡太久,久遠到有些記憶出現了錯亂,對于自己的本體是怎樣的存在,他幾乎淡忘了。

當然這一點與他越發崩壞的現狀也是有關系的。

他猜測自己以前一定是非常牛b的存在,只是不知為何一身神力被禁锢,無法使用一絲一毫不說,連汲取黑暗能量的能力也逐漸消失。

莫卡出現時,那時他剛剛跌落至人類世界,身上還殘存些微神力。

彼時,莫卡尚是純白色圓球,它妄圖操控他,注定是打錯了主意。

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抵禦黑暗能量的侵蝕,莫卡還能保留有意識,多虧了他不想将全部神力浪費在它身上。

黑暗能量涵蓋很廣泛,在人類世界當中非常常見。

人類是欲望動物。

當欲望無法得到滿足時,他們所産生的一切負面的、消極的能量都屬于黑暗能量。

而且,人類的欲望永無止境,一種欲望被滿足,另一種,或者說,進一步的欲望便又會出現。

他們短暫的一生永遠都在追逐。

可想而知,沒有汲取黑暗能量的能力,當你走在滿是食物的大街上,卻無法食用的狀态有多可悲。

在神力消逝之後,他用了很久的時間實驗重新獲得黑暗能量的途徑,終于在前不久利用莫卡找到了“禁锢”他的漏洞,尋到了獲得黑暗能量的途徑。

——通過完成任務委托的方式,獲得特定目标(委托者和目标人物)的黑暗能量。

委托方的“委托”,就好比一種無形契約,雙方建立契約後,委托方以及委托任務當中的特定目标,二者就因“契約”與他産生了聯系。

有了聯系,他便能獲得二者的黑暗能量。

就好比這次的任務。

委托方【李繼衡】遭遇了一次令他乃至家族蒙羞的騙婚。

這件事令他在後半生郁郁寡歡,一直走不出這件事帶來的陰影,最後年紀輕輕就抑郁而死。

他的委托是:要讓直男癌高俊自嘗苦果、痛苦一生,要讓母親和妹妹以他為榮。

賀也接受了李繼衡的委托,對方的皮囊将供他使用,靈魂此刻存儲于莫卡的獨立空間當中,待到交易達成,李繼衡靈魂當中的多半能量将歸于他所有。

不僅如此,在任務進行當中,特定目标,也就是高俊的所有黑暗能量都能被他吸收。

至于“母親”和“妹妹”這兩位,因着委托內容的特殊性,她們都屬于中性目标人物,無法吸收她們的黑暗能量。

任務世界背景是在現代社會,此時同性婚姻法剛剛出臺,但是社會當中依然不乏帶有有色眼鏡看待同性戀者的人存在。

同樣的,也并非所有gay都能坦然面對社會以及身邊的壓力,坦然出櫃與戀人結婚。

李繼衡是天然gay,單親家庭,家中只有女強人媽媽李藺,和小他7歲的妹妹李繼瑜。

在他24歲這年,他跟家人出櫃,後來李藺在幾個月後想通,便張羅着為兒子相親。

他家在J市算不得大富大貴,但是也是排得上名號的人家,李藺比較屬意門當戶對的,而李繼衡卻偏不巧自己看上了普通家庭的高俊,并且相處沒多久就想與對方結婚。

李藺拗不過自己兒子,最終同意。

卻沒想到,結婚三個月後,高俊在外面的情婦找上門鬧,口口聲聲、話裏話外都是李繼衡以勢逼人,強迫她丈夫當gay,高俊直的不能再直,他根本不可能喜歡男人。

這話對李繼衡來說,可以說是晴天霹靂都不為過了。

找來高俊對峙,誰知高俊徹底拉下僞裝的臉皮,各種污言穢語,貶低李繼衡。

“你不就有兩個臭錢!姓李的,你讓我惡心,你以為你有錢我就要捧着你嗎?你算什麽?女人在外一樣有事業,在家還能相夫教子,你看你你哪點比得上女人?結了婚你都做了什麽?你能生兒子嗎?我早就受夠你了!”

高俊的觀念當中,女人既應該上班賺錢養家,又應該伺候老公孩子,不止看不起同性戀者,同樣不乏貶低女人的意味。

這種人一般極為自私自利,恨不得所有人都圍着他轉,兼有重男輕女的傾向,整日一副自我感覺良好的嘴臉,可以說是直男癌本癌了。

最終的結局便是,李家丢不起這個臉,李繼衡與高俊離婚,高峻一家搬離J市。

但是李家、李繼衡卻要在J市,一直承受着衆人的蜚語。

雖然李母一直沒有譴責過李繼衡,但是李繼衡卻始終無法走出這件事對他的影響,最後抑郁寡歡而死。

至于高俊,被他壓迫的女人倒是一直貫徹他的那套理論,白天辛苦上班,回到家還要伺候老公孩子、公公婆婆,勞心勞力沒有怨言。

他中年發福,過得一直很滋潤,李繼衡的事情還常被他拿來當做談資,和友人吹噓取樂。

……

賀也邊挂起一抹微笑,理好襯衣袖口,拿好西裝外套,走出房門。

樓下的餐廳,李母李藺穿着家常的衣服坐在那裏,旁邊坐着的還有李繼瑜,後者正叽叽喳喳跟李藺說着他哥。

“媽,真的不用帶我哥去檢查一下嗎?男人竟然真的有大姨夫?真是稀奇嗳……”

李藺喝了口粥,對女兒的話充耳不聞,早已習慣了女兒添油加醋抹黑她哥的行為。

見到賀也下來,李藺上下打量他一番,見兒子收拾得精神奕奕,面上露出一絲淡笑,“今天是你第一次去公司,還以為你會睡不着,沒想到你倒是一點不緊張。”

賀也扯扯唇角,“自家公司,緊張什麽。”

李藺覺得自己兒子似乎有些變化,不過也沒有多想,男人從幼稚走向成熟,必然要經歷一番磨練,進而脫胎換骨。

對于自己的兒子來說,磨練才剛剛開始。

“好好做。”她鼓勵道。

被忽視的李繼瑜沉默地吞咽,滿臉不高興。

對此,當媽的習以為常,當哥的換了個芯,根本不關心她,她只能全程噘着嘴不說話,代表自己的抗議。

賀也簡單用了些粥,慢條斯理拿餐巾擦了擦嘴角,最後才斜睨李繼瑜,“小鲫魚,早上不敲門就進我房間,這是一個女孩該有的禮貌嗎?”

李繼瑜瞪大了眼睛,向李藺投訴,“媽,你看我哥!”

“你哥說的對,李繼瑜,你都十七歲了,不是七歲,以後要有點女孩的樣子。”

李繼瑜被母親教訓,不敢頂嘴,只能氣鼓鼓地瞪着賀也,嘟囔道:“他叫我鲫魚!有叫妹妹鲫魚的嗎?沒個哥哥樣子……”

李藺見賀也吃的差不多,便道:“繼衡,你現在已經畢業了,可以考慮個女朋友看看,記得帶回來給媽看看。”

李繼瑜在一旁偷笑,“我哥這樣不識風情的能交到女朋友嗎?”

賀也适時起身,“媽,我現在先忙工作,女朋友的事不考慮。”

說完他便拎着公文包出門去了。

李藺無奈,順勢瞪了李繼瑜一眼,敦促她:“趕緊吃,你要遲到了。”

賀也在公司适應良好,李藺給他安排的職位是副總,他的上級經理知道他是未來的正牌boss,一直非常盡責,傾囊以授。

這天下午的時候,公司新來的助理悄悄找到賀也,她在公司附近的餐廳定了席位,請客,問他有沒有時間。

賀也看了下電子行事歷上的安排,晚上沒什麽事,便點頭應了。

助理眼睛立刻變得水亮,與賀也約好時間。

助理走出去,門合上之前,賀也還能聽到她在同事的盤問下,壓抑着激動的聲音,說:“媽耶!李總答應了!”

“啊——好激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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