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比比誰更浪（十三）

仲珂……

陶之陽微微失神。

電話那邊的班長匡旭沒有聽到回答, 連連喊了他幾聲，他才猛然回神。

“之陽？怎麽樣？你到底來不來？”

“我去。”陶之陽幾乎沒有怎麽猶豫，這樣答道。

從匡旭那裏拿到聚會的時間和地址之後，陶之陽将畫室收拾安排了一下，買好機票，包裏塞了幾件随身用品出門。

在門口剛好遇上找過來的柳奂。

顯然, 柳奂這一段時間過得并不好。

他白皙的面上略顯憔悴, 帶着深深的疲憊, 還有一種類似于惱羞成怒的難堪。

他質問陶之陽：“你為什麽躲着我？”

陶之陽沒有任何耐心, 眉宇間皺起, “你找我有事？”

柳奂被賀也甩了之後, 改成纏着陶之陽, 可是在陶之陽這裏受到的卻是越來越被冷落的待遇，一時難以接受, 心态失衡。

尤其是前段時間傳得關于賀也與陶之陽的緋聞, 令他産生了一個十分不好的想法。

他懷疑他被賀也甩, 其中是陶之陽搞鬼。

本來以為自己是腳踏兩只船, 可誰知極有可能是前男友垂涎自己當時的男友周持而搞出的陰謀，可想而知這裏面的事情如果是真的, 他該有多麽惱火。

因此一看陶之陽的臉色，他立刻怒氣沖沖, 陰陽怪氣地吼。

“沒有事就不能來找你？！你還拿我當你男朋友嗎？”

陶之陽心裏哂笑，心道：現在我的男朋友可不是你。

但是他怕柳奂在這裏跟他糾纏，耽誤他趕飛機, 于是安撫地一笑，輕輕道：“別亂想了，有事等我回來再說，我現在有急事出去。”

見陶之陽确實行色匆匆，柳奂就知道今天沒可能弄個清楚了。

陶之陽不想再耽擱，敷衍了幾句後推開擋路的柳奂，就腳步飛快地下樓。

柳奂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尖利地高聲問道：“你現在是不是和周持在一起？”

陶之陽腳步紋絲不亂，他此刻滿腦子想着的就是去機場，回M市，見仲珂一面。

将柳奂甩在身後，他坐上出租車，絕塵而去。

聚會的地點就是在陶之陽的老家M市。

匡旭從機場接的他。

兩人在路上簡單聊了幾句。

“電話裏你說仲珂回國了？”

陶之陽打開話頭，閑聊一樣地詢問仲珂的事情。

誰知匡旭卻一臉促狹的樣子，說：“那時候就覺得你對他有點特別，怎麽，這次難不成不是仲珂回國，我這個老同學還請不來你這個大畫家？”

陶之陽當然不會承認，他面色正常，說道：“怎麽會，只是許久沒聽說過他的消息了，挺吃驚的罷了。”

匡旭笑笑，打趣地道：“我想也是，你身邊有個那麽出色的周持，應該是不會再喜歡上其他人了。”

匡旭沒有注意到陶之陽臉上飛快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将仲珂的一些近況告訴對方。

“仲珂這次回國多半是不會再出去了，他家裏的生意想轉回到國內，他算是打前站的吧，等他站穩腳跟，以後家裏的生意重心就會完全轉過來……”

随着匡旭的話語，關于仲珂的記憶就如同打開了閥門一樣，來到他的眼前。

陶之陽和仲珂是在同一所高中同一個班級。

陶之陽喜歡仲珂，準确說是暗戀。

不過，他覺得仲珂對此應該不是一無所知，那個人心思敏銳，怕是對于他的喜歡心裏明鏡似的。

陶之陽曾經暗示過、暧昧過，但是仲珂卻一直沒有做出回應。

彼時他還是一個窮小子，家裏條件普通，卻又自傲，接受不了告白被拒的結果，便一直未曾問個明白。

而仲珂讀完高二就随全家移民。

出國前，他們幾個玩的比較要好的同學一起去送他。

陶之陽也在其中，全程微笑，都沒有機會與仲珂好好道別。

多少次午夜夢回，仲珂的音容笑貌仍然深深根存在他的腦海中。

他忘不了那一天的下午。

他從教室中出來，看着仲珂和其他同學拎着顏料盤和水桶，在水槽那裏清洗。

暖白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給他蒙上一層暖色的濾鏡，整個人柔和美好到不可思議。

他細白的手指，在污水的襯托下，那樣的好看。

白皙的臉蛋、花瓣一樣柔美的嘴唇、纖細單薄的身體……

那一瞬，陶之陽的鼻端萦繞着一種沁人心脾的味道，像是陽光暴曬後的新鮮花瓣，這是一種只屬于少年的味道，一種，令陶之陽難以忘懷的味道。

從回憶帶給他的悸動中抽身時，陶之陽發現車子已經停下，來到了匡旭給安排好的酒店。

匡旭在大學畢業之後就回到了家裏，接手家裏的生意，這家酒店就是他們家其中一個産業，所有遠道而來的同學都被他安排在這裏。

陶之陽在這裏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同學，挨個打過招呼之後，衆人紛紛感嘆彼此的變化。

有的人發福了，有的人變得出衆了，有的人一如既往的光鮮亮麗。

不少人來到陶之陽的身邊圍着他說笑，調侃他，說些諸如現在出名了如何如何、大畫家如何如何的恭維話語。

陶之陽謙遜的微笑，并沒有得勢後盛氣淩人、傲慢自大的樣子。

他只是略有些心神不寧。

因為他心裏只記挂着一個人。

這時有位同學出聲問道：“之陽，前段時間從網上看到你和周持的照片，那是怎麽回事？你和他是朋友？”

陶之陽淺笑點頭，“他是我的學弟。”

不知為何，他此刻下意識不想承認他與周持之間的真實關系。

可能是因為仲珂吧。

他不想讓仲珂知道他現在的感情狀态。

陶之陽忖道。

再說了，他也沒有說謊，周持确實是他的學弟。

等到晚上聚餐時，仲珂遲遲不來。

陶之陽推拒不過熱情的同學，多喝了兩杯，看着熱鬧的酒席，心裏為仲珂感到不平。

他人還沒來，這些人竟然一點都不關心，真是冷漠。

借着去抽煙的功夫，陶之陽問匡旭，“仲珂呢？怎麽還沒來？”

匡旭也納悶呢，說：“我打個電話給他。”

匡旭撥過去，然後凝神聽了一會兒。

又問那邊兒要不要緊，随後又囑咐了幾句就挂了。

他跟陶之陽說：“仲珂來不了了，他車在路上被刮了，對方車主訛他要賠償，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

匡旭頓了頓，看着陶之陽的面色，然後問他：“你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

陶之陽想了想，還是搖頭，“算了。”

不過他跟匡旭要過來仲珂的手機號。

聚會完畢，又在家逗留兩天，見了見父母，一直到到從M市離開，陶之陽都沒有鼓足勇氣去打給仲珂，也一直沒有與他見上面。

倒是仲珂的電話號碼他已經記得滾瓜爛熟。

懷着滿心的惆悵，陶之陽還是坐上了回J市的飛機。

一下飛機打開手機，一條來自匡旭的信息，躍入眼前。

【仲珂好像去了J市。】

陶之陽愣住。

握着手機，站在機場的出口似是出神。

這時，一陣陣歡聲尖叫聲聲響起，猛地把他驚醒。

然後，人群如潮水一般，把他硬生生往前擠過去。

看來是哪個明星的接機粉絲。

陶之陽只能暫時順着人流走，接着人群陡然爆發一陣鼓噪的驚呼，他擡眼望過去。

竟然是周持！

就跟其他接機粉絲一樣，陶之陽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賀也黑超遮面，穿着一身潮酷的休閑服，聽到粉絲的聲音，微微向着這個方向側頭。

墨鏡後面的視線，旁人無法觸及，但是陶之陽卻覺得，一股猶如實質的、存在感極強的被關注感陡然而生。

賀也酷酷地提了提嘴角，招手打了個招呼。

粉絲又是一陣激動興奮。

陶之陽蜜汁自信，認為那是跟自己打招呼，心中湧上一絲甜意，瞬間将之前的悵惘驅散。

或許他與仲珂之間就是無緣吧。

他的緣分就在眼前。

身處粉絲之間，做為周持男友的他，有一種令人飄然的優越感。

他很享受這種特殊。

賀也這一次回國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還有幾位從國外請回來的年輕藝術家。

他與其中的約翰關系最好。

約翰就是他在國外走秀時，由熟悉的設計師牽線認識的那位野心勃勃的年輕畫家。

他們一行個個都是大長腿，顏值高、氣質獨特，走在一起像偶像團體一樣惹眼。

陶之陽身邊的迷弟迷妹們興奮的難以自持。

“啊啊啊啊啊啊我們周持太帥了！黑超好适合他！”

“天吶！那個金發小哥是誰？他怎麽跟我們周持這麽親密？！啊啊啊！他怎麽可以抱我們的周持？！”

……

“團寵無疑了！另一個一定是嫉妒那個金發小哥，争着和周持說話，看周持笑得多開心！”

陶之陽的唇邊的笑意凝了凝，然後唇角慢慢放下。

他盯着不遠處打鬧嬉笑的幾人深深看了一眼，掉頭離開。

[主人，收到來自陶之陽的黑暗能量，200點！]

聽到莫卡的提醒，賀也的視線漫不經心地稍稍傾斜，唇邊斜斜挑起一個輕嘲的弧度。

一個人回到出租屋的陶之陽将行李放下，然後休息了一陣。

等他睡醒之後，打開社交賬號，突然發現網絡上鋪天蓋地的都是關于周持的消息。

準确說是，緋聞。

狗仔偷拍了幾張他和一位金發男人姿态緊密吃飯的照片。

他們靠的很近，那個外國男人有一雙大大的、憂郁的藍眼睛，多情地注視着正在專心吃飯的周持。

視線像是落在他的嘴唇上。

還有一張，外國男人不知道說到了什麽，惹得周持大笑。

最後一張，周持手掌落在外國男人蓬松的金發上，一臉寵溺。

他不用看就知道，那些瘋狂的粉絲們會杜撰出一套怎樣的，關于這個男人和周持之間的互動故事。

他知道這種粉絲有一個專門的名稱，叫cp粉，熱衷于給周持和他們喜歡的另一名對象配對。

他很讨厭她/他們。

因為他們不知道周持是屬于他的，他們的行為和做法嚴重越界，冒犯了他。

此時此刻，陶之陽最想做的事就是想昭告全世界——周持是他的！他才是周持的男朋友！

可惜他知道他不能。

最起碼是在沒有得到周持的同意前不能。

胸腔內外充斥着嫉妒，以及不太明顯但是存在感極強的患得患失，陶之陽深深吐息，在房間中來回踱步，最後索性去了畫室。

[又有一筆來自陶之陽的黑暗能量入賬……200點，300點，100點……咦，這一次是連續性的能量，共994點！主人令人發出去的照片竟然有這麽大的威力！]

滴溜溜轉動的陰陽臉圓球莫卡，既興奮又好奇。

[主人，這個時候不聯系陶之陽嗎？]

賀也将翻看的平板放下，懶洋洋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氣定神閑地說：“不急。”

真正的大戲即将拉開帷幕，做“前/戲”做了這麽久，總算是走到這個進度了。

晚上的時候，賀也終于聯系陶之陽。

電話裏，陶之陽想讓他來自己的出租屋。

賀也看向一側的莫卡。

莫卡提醒他：[仲珂已經來到J市，在酒店定了一間鐘點房休息，約莫過一會兒就會聯系陶之陽。]

莫卡遵照主人的命令一直關注着陶之陽這邊的情況。

在原劇情中，仲珂是在一年後，陶之陽名氣大一些的時候出現的。

不知為何這一次會提前出現。

賀也的判斷是，就如原劇情那般，仲珂此次出現依然是為了陶之陽。

由于自己的參與，令陶之陽比原來早一年出名，遠在國外的仲珂恐怕是一直留意着陶之陽，得到他的消息在國外坐不住，這才提前回國。

仲珂這人挺有心機，他回國後不經心将消息透給匡旭，因着他與匡旭兩人家族彼此生意有些往來，匡旭本想單請他，是他自己說懷念學校、懷念老同學，匡旭就攢了這個飯局。

至于那場剮蹭事故，賀也懷疑是仲珂故意的。

故意吊起陶之陽的胃口，偏偏不出現在他面前，然後再制造機會，驚豔亮相，本就對他愛慕的陶之陽不瘋狂才怪。

事實證明賀也的猜測沒錯。

抻了兩天，得知陶之陽這個慫蛋回了J市，仲珂丢下M市那邊的事務，匆忙追來。

還不是怕抻着陶之陽抻得太過，讓人心灰意冷？

賀也跟電話那邊的陶之陽說：“一會過去。”

賀也到的時候在晚上8點多。

令陶之陽失望的是，他沒有直接上樓，而是打電話要他下來陪自己吃晚飯。

自得知賀也要來，陶之陽待房間中一直未曾停歇。

忙忙碌碌，洗洗刷刷。

眼瞅就能吃到許久未曾吃過的饕餮大餐，他怎麽能不心急。

算起來，他與賀也已經一年多沒有去床上滾一滾了，渴得要命。

可是沒辦法，總不能讓一會兒要使大力氣的男友餓着肚子做那事吧？

所以縱然心急，他仍然換上外出的衣服下樓去了。

眼瞅就快要走出單元門，一道催人的電話鈴聲響起。

陶之陽掏出手機，略帶不耐的表情消失，被複雜而又小心翼翼的神色取代。

電話鈴聲仍然執着得響着，陶之陽全身的血液極速流動，心髒砰砰直跳。

微顫着的拇指點開了屏幕上代表接起電話的綠色圖标。

“之陽……我是仲珂……好久不見……”

柔和悅耳的聲音似乎帶着陶之陽穿梭時間，來到那個夏天的下午。

他恍惚間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令他久久難忘的香氣。

初夏的微風撩起他的發絲，像是有什麽從心底猛地跳脫出來。

“……我知道。”

“我在錦西路，想見見你，你有時間來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