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比比誰更浪（十六）

自從越來越出名之後, 為避免一些麻煩，賀也極少出現在外面的娛樂場所。

他與朋友們聚會，基本都是在沈忱司投資的幾家會所。

這一次，沈忱司帶着仲珂來到自己的一家會所，他們到的時候，其他的朋友已經來了, 但是主角賀也并沒有提前過來。

酒過三巡, 這些人都是沈忱司俱樂部的朋友, 多數是與他處了多年的鐵哥們, 說說笑笑氣氛十分輕松。

仲珂第一次與他們在一起玩, 客氣有餘, 親熱不足。

見賀也遲遲不來, 他有點兒着急，找了個空詢問沈忱司, “周持, 到底什麽時候過來？”

沈忱司微微一笑, 答道：“等咱們喝完吃完就該來了, 你安心吃喝就好。”

仲珂仍舊好奇，說：“他今天很忙嗎？”

旁邊一個青年在這時突然笑道：“周持這家夥啥時候不忙？不過他就是不忙, 也不會和咱們一起吃喝。都是吃了再來的，也不會碰酒。”

這是為何？

仲珂心裏更詫異了。

沈忱司“去”了下, 說：“你別聽他瞎說。周持偶爾也會來這喝酒。只是這一年他胃不太好，很少喝酒罷了。”

衆人吃吃喝喝，果然在吃的差不多的時候, 周持來了。

他來的時候身上還穿着印有校園校徽文化語的T恤。

仲珂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來，周持其實年紀比自己小兩歲，應該是今年畢業。

這是剛剛參加完畢業典禮嗎？

沈忱司笑着招呼他：“來了。”

賀也淺淺颌首，惜字如金地“嗯”了一聲。

他随意地将自己的東西往休息區一撇，在沙發上坐下，倚着沙發靠背，眉宇間一絲不耐惹眼得很。

沈忱司走過去給他遞了支煙，問道：“怎麽了這是？畢業的大好日子怎麽這幅愁眉苦臉的模樣？”

賀也擡起下颌微微側臉，任沈忱司給他點火。

他咬着煙嘴吸了一口，吐出一縷縷煙氣，聲音低沉，“差點兒被人纏上。”

一屋子人立刻就哄笑起來。

“喲！是那個菲菲吧？他堵到你們學校裏去了？”沈忱司一聽登時樂了起來，怪叫道。

“什麽狒狒！哥，你這人怎麽這樣？怎麽能給人起外號兒啊？”他手下的賽車手小A誇張地高喊。

周圍人又是一通噴笑。

“你他媽的，那小子叫德菲！親熱點叫，不是菲菲是啥！難不成還叫他德妃？咱周持的四妃之首？”

沈忱司笑罵。

一時間笑聲不絕，嚷嚷着這個小子名字真好，周持真該收了他。

那個叫德菲的外國小夥，是Y國有藝術殿堂之稱的名校學生，見過賀也一面之後就從此眼裏再裝不下他人。

跟着賀也漂洋過海，差點連學業也抛了。

哄笑打趣中，賀也眉間的煩悶消失，整個人輕松起來，他的視線涼涼掠過在一旁無法融入而略顯尴尬的仲珂，啧道：“陶學長的老同學？”

仲珂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敵意，與第一次見面時差不多的敵意。

他知道周持和陶之陽曾經好過一段，如今一年過去，這人不會還沒有放下吧？

有求于人，仲珂只好微笑點頭。

卻沒想到下一瞬，對方冷淡的面容倏地消失，變得正式起來。

英俊的男人垂眼将煙支摁滅在煙灰缸裏，沖旁邊的休息室歪了歪頭，這種動作他做起來潇灑又利落，說：“來這裏談。”

沈忱司沖仲珂點點頭，然後跟其他人一起嬉笑玩鬧起來。

休息室很寬綽，裏面有床、沙發、衣櫃、茶幾這樣的家具，風格與會所統一，帶着一種銷金窟的味道。

賀也沒有刻意為難仲珂。

不過，以他如今所擁有的人脈和地位，就是為難了，仲珂也得受着。

茶幾上有些零食和飲料，賀也往仲珂那裏推了一下，然後拆開一袋膨化食品随口吃起來，“找我什麽事？直說吧。”

仲珂沒想到周持私下裏是這樣的。

思及一年前的那次見面，對方全程一言不發，但是存在感強烈得令他一直記憶猶新，他給他留下印象就是，俊美帥氣，外加不好相處。

除此之外就是，來自與網絡媒體上關于他的一些評價。

其中贊譽多于批判，其最令人诟病的地方，也不過是在于浪蕩子一般的性子。

——他似乎什麽樣的人都能招惹，狗仔總有料可爆，可以說是最受狗仔們歡迎的那種人。

可是面前這個英俊迷人的男人，手裏拿着一袋薯片，咔嚓咔嚓吃着，破天荒地帶着幾分幼稚，與之前剛才那個酷酷的形象幾乎判若兩人。

仲珂的眼睛不自覺盯在對方優美的唇形。

然後将來意道明。

對方聽完之後，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平靜的臉甚至可以說面無表情。

聽了半晌之後，他才不過是簡單的“嗯”了一聲，然後将剛吃完薯片的空袋子，丢在一旁的垃圾桶。

仲珂對于他的反應心中忐忑，不明白對方這态度傳達的是怎樣的一個信號。

誰知，對方拍了拍手，掃去手上的渣滓之後，沖他伸出手掌。

幹淨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掌中紋路都似比旁人長得好看三分。

在仲珂疑惑的視線中，賀也扯起一邊唇角，露出一絲笑意，說：“那麽，合作愉快。”

這是，同意了？

仲珂頓時眼睛一亮。

握住那只手，對方溫熱的溫度傳遞過來，仲珂站起身，刻意用力握了一下，笑道：“合作愉快！”

事情進展得出乎意料的順利，仲珂還想與賀也再商量一下細則，對方卻擡起手止住他。

“具體的事務會有我的屬下與你的公司對接。”

賀也興趣缺缺地道。

連這些細節也要他操心，他怕是會被累死，養那麽多員工是做什麽的？

賀也走到門前打開門，回頭，修剪的利落的發絲有種淩厲的美感，門側的他半邊身子隐在房門的陰影中，眼底情緒莫測，聲音溫和，說：“出來吧，一起玩幾場。”

賠賀也玩了半夜的桌游，仲珂回去的途中卻一點疲累的感覺都沒有。

相反，他精神十分亢奮。

對方真的是一個魅力十足的男人。

既有成熟男人的游刃有餘，又不缺青年人的精力活泛。

全程他在對方的帶領之下，虐的對戰的沈忱司一方鬼哭狼嚎。

對方看起來漫不經心的很，偶爾提一下唇角，沈忱司那一方就要倒黴了。

有的時候，對方輕描淡寫的眼神掃過來，自己的心髒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不聽話地亂跳，然後，便會聽到他那低磁的聲音響起，含着一絲無奈，“喂，你倒是看一下你的操作臺啊……”

莫名會有一絲寵溺的味道。

仲珂心亂了一瞬，很快又鎮定下來。

他沒有直接上樓，而是打給陶之陽，約他下來一起去酒吧喝一杯慶祝一下。

陶之陽對他向來有求必應，因而他也沒有考慮過這個時間對方是否已經睡了，是否在畫室忙碌了一天，現在很累這種情況。

等了半個多小時，陶之陽下來，見仲珂精神奕奕，溫和地問道：“生意的事情很順利？”

他只知道對方是去談生意，但是并不知道另一方是周持。

仲珂也沒有告訴他的意思，點點頭，轉動方向盤，車子在他的操作下穩穩駛出。

“這一次很順利，我們，談的很愉快。”

車窗外夜色下的霓虹燈光劃過，仲珂的眼中落滿星輝，笑着說：“之陽，我以後一定會把你打造成全國最知名的畫家！”

“那我等着你。”

陶之陽溫潤地回應，深邃的眉眼間有着無法掩飾的濃濃倦意。

他們就近找了家環境不錯的酒吧，這家酒吧是陶之陽大學時代常常過來的一家。

這幾年過去，這裏經過幾次裝修，生意一直不錯。

兩人點好酒，聽着臺上歌手沙啞滄桑的聲線演繹歌曲，偶爾聊上幾句，氛圍輕松自在。

陶之陽這段時間一直埋頭畫畫，連趕了好幾個通宵，強忍着哈欠，喝上酒之後雖說略略好些，但是酒勁上來，困頓的感覺更加明顯。

他傾身在仲珂的耳邊低聲道：“我去一下洗手間，一會兒回來。”

仲珂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又小酌了一口酒，突然一個人一屁股坐在了原先陶之陽的位置，目光露骨灼熱地盯着他打量，仲珂不舒服地皺起眉頭。

“喂，想不想跟我來一發？”

這人身材壯碩，長相勉強算得上英俊端正，氣質粗犷，眼神倒有些野性的味道。

可惜，仲珂有陶之陽這樣出色的男友，又見識過更為出衆的賀也，對于這個男人的邀請并不感興趣。

“我有男友。”他不耐道，希望對方識趣離開。

“我知道你男友，陶之陽麽，”哪知對方一臉不屑，“那小子原來是1號，轉成0號還自持高人一等似的，在床上能放得開嗎？夠味兒夠騷嗎？”

“你就不想換個口味試一試？”

男人暗示般的将厚實的手掌放在仲珂的大腿，暧昧地摩擦。

仲珂猶如遭雷劈了一遭，他眼神一變，不動聲色，“你說什麽？他原來是1號？”

男人嗤道：“他竟然瞞着你？他以前當然是1號，身邊的0號如過江之鲫，後來被人硬生生草熟了，成了0號。碰巧我還真知道草熟他的那人是誰！你知道周持吧？那簡直就是大衆情人啊，誰不夢想着能跟周持來上一發，這個陶之陽倒是運氣好，正巧那時周持剛入學，成了他學弟，就被他勾引到手，能把1號幹成0號，這體力……該有多麽極品，想想就讓人難耐啊……”

後面的仲珂不想再聽下去，拿起包就決然離開。

男人還在後面喊：“喂，留個聯系方式啊！我挺喜歡你這款弱攻的啊，你真的不想換個口味？”

仲珂一路不知道怎麽回的家，反應過來時已經在家裏呆着了。

陶之陽的電話追來，話筒中的聲音壓抑着怒火，“仲珂，你去了哪裏？怎麽不告訴我？”

仲珂一時真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陶之陽。

心裏滋味十分複雜。

他定了定神，說：“我在家，突然肚子疼，很急，沒來得及跟你說一下，對不起。”

陶之陽的怒火消了些，他知道仲珂這個人有些潔癖，不喜歡在人多的場所用洗手間，尤其是酒吧這樣各色人都有的地方。

陶之陽早就困得不行，沒想到硬撐着精神來陪仲珂，對方卻早一步開車走了，而自己還需要哈欠連天地打車回去。

是個人心裏都不會舒服，他當然對這事不會半點怨氣都沒有。

回去簡單洗漱後，爬上床，陶之陽沒有注意仲珂看他的眼神，他實在太困了，幾乎沾上枕頭就昏睡過去。

仲珂卻怎麽都睡不着，盯着陶之陽的臉出神，像是從未認識過他。

他是知道陶之陽的驕傲的。

在高中時，陶之陽的那份驕傲使他在一衆平凡的高中生當中閃亮耀眼。

他很特別。

那時，仲珂對于陶之陽的愛慕并非無動于衷，只是他家裏早有移民國外的計劃，早晚他們會分開，不如彼此保留這份美好的憧憬。

在國外，他時時關注陶之陽，恰逢他家裏想把生意轉回國內時，陶之陽在畫家圈初露峥嵘，他便立刻下定決心回來。

可如今，陶之陽的變化令他覺得陌生。

在他不在的這些年，他知道陶之陽換男朋友猶如換衣服，甩人甩得毫不留情面，聲名狼藉。

而他在國外也曾胡鬧過，因而對此表示理解。

他知道對方對待自己不會那樣的，他就是有這種直覺。

可是，慣來驕傲的陶之陽，一直都是1號的陶之陽，居然會願意給一個人做0號……

仲珂突然不自信了。

陶之陽這一年多時間裏，基本沒有提過周持，他原以為是周持就跟他以前的那些男友女友一樣，沒有在他心裏留下任何痕跡，而實際上，會不會……是另外一種可能？

是他壓根不敢去想，去提，因為提了想了，他就會痛苦。

他喜歡周持。

黑夜中，仲珂的眼睛比夜色更加暗沉。

今天與周持相處的那幾個小時，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周持的魅力和吸引力。

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會那麽輕易的就遺忘掉？！

陶之陽！

無形的憤怒攫住仲珂的心髒，他的眼底爬上一絲陰鹜。

他繼續瞪視了面前的男人幾秒，然後翻平身體，強迫自己入睡。

入睡前，酒吧遇到的那個人說的一席話在他耳邊不停地翻滾。

“周持……大衆情人……能把1號幹成0號……”

“想想就讓人難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