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僞裝夫婦（7）

之後紀樊曦又在說香水軟件的事：“這回我們估計要賺大了，你知道麽，我去歐洲，談的有多順利，中間可以賺不少了。”

程天殊回複：“大好事啊，不過，他們為什麽同意給你那麽低的價格？”

紀樊曦：“啊.......這個。”

他聽了好一會兒，才打字過來，寫到：“我打着老爹公司的名號.......”

“......”程天殊，“不愧是你們家老爺子的兒子。”

“那是。我繼續去工作了，下午還有個會要準備。”

兩人的聊天到此為止。

程天殊坐的桌子，一桌的中老年，大家都上了年紀，家裏的兒女都結婚的結婚，生二胎的生二胎，所以，也沒人拉着他給他介紹對象，耳根子很是清淨。

他擡頭，慢條斯理地夾了幾個菜，算是墊墊肚子，随後，擡頭去向四周看看，他是陪林冬來到這裏的，人不在，其他人也不認識，怪無聊的。

正當他擡頭四處看的時候，突然有一種直覺，他感覺，鄰桌似乎有兩道目光，直直盯着他。

用餘光看過去，只大約看到鄰桌有幾個年輕人，這個年齡的，看他的不少。程天殊起初沒在意，低頭在手機上辦公，給下屬交代事情。

後來那兩道視線還是一直黏在他身上，這樣程天殊有點不舒服了，你看就看呗，麻煩偷偷看，這麽明目張膽的，就有點過分了吧。

他猛擡頭，拗着臉去看那桌上到底是誰這麽大膽，一直看看看。

然而，他看過去的時候，那桌的人有吃有喝，誰也沒看他。

程天殊奇了怪了，剛才那兩道視線絕不會感覺錯的，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于是他眯起眼睛，将桌上的人一一掃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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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年輕人裏，有兩個一看就是閨蜜的女孩子，她們正對着手機笑得開心，左一個“你愛豆、我愛豆”，右一個“路轉粉、粉轉黑”，明顯就是在看心愛的男明星，可以PASS。

還有一個女生，可能是陪家人來的，坐在家人旁邊，心神不寧，別人說話她也不願聽，後來竟然拿出天利38套做了起來，顯然，她是不會分出學習的精力去關注瑣事的。

而男生裏，有個明顯是長輩面前的紅人，不停在說話，逗得長輩們哈哈大笑。

另外還有兩個男生，一個低頭吃吃吃，一句話不說，筷子片刻不離開飯桌，好像辟谷了一個世紀，最近才走入塵世似的。

另一個年輕男的，大概三十歲，皮膚還挺白的，穿得是正裝，低着頭吃飯，細嚼慢咽的，動作挺斯文。

但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很大的黑框眼鏡，幾乎遮住了面孔，從程天殊的角度，根本看不出來他到底長啥樣子。

程天殊皺皺眉，盯着對方。

很快，那男的也對上了他的視線。

黑色鏡框後的眼睛形狀相當迷人，但眼神卻無波無瀾，像是一潭死水，不像是活潑的人擁有的眼睛。

“......”程天殊若有所思轉回頭來，低頭又夾了一口菜。

他注意到了，就在黑框眼鏡男擡頭的瞬間，那嘴角極快地上揚，卻很快被壓下去。

而且，根據程天殊多年的直覺，那個男的，是魔法師無疑了。

所以，他看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也許這人還沒碰到過其他魔法師吧。

這麽想着，程天殊又側過頭看了眼。

這次，兩人的視線是正正對上了。

程天殊自來熟一樣，沖他擡擡下巴，就當是給同道中人打招呼了。

“......”沒想到的是，那人的臉一黑，低下頭去，不再看他，渾身突然散發出無形的低氣壓，震懾得旁邊那兩個追星的妹子一瞬間大氣不敢出。

“這性格......”程天殊低頭啧啧兩聲，像這樣渾身自帶低氣壓的人，要是當了他的員工，估計沒倆月就被他辭退了，太不陽光，負能量會危害到企業文化的。

不過，就在他們對視的時候，因為那人是擡起頭的，程天殊意外發現，那個人除了長得特好，整張臉的輪廓也挺清俊的，但是這人非要把自己打扮得老氣橫秋，而且眼神始終是帶着敵意，仿佛他是他的階級敵人。

這邊，林冬來站在後臺門口，和領帶夾大眼瞪小眼，他已經驚呆了，因為聽到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就在剛才，他來到化妝間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伴郎的聲音：“怎麽樣？”

“沒什麽大事。”回答他的，是新郎。

看來應該是再問剛才背新娘子的事。

林冬來豎起耳朵。

就聽見伴郎說：“昨天你的腳就受傷了，怎麽還要逞強去背她？”

“這不背的話，跟在座的各位，還有爸媽......都不好交代啊。”從新郎吳孟哲的聲音裏能聽出來，他在苦笑。

伴郎嘆口氣，走過去幾步，說：“都怪我，昨天折騰得太激動了，沒注意當時床下有個杠鈴沒放回原位，絆倒了你。”

門口的林冬來：“......”他聽到了什麽......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和領帶夾交換吃驚的情緒，化妝間裏有另外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伴娘的禦姐音：“你心疼他腳，我還害怕你摔了我們清清呢，再說了，換個別的娛樂環節也行啊。”

“不行，”伴郎很不爽，“如果讓他們啃一個蘋果，我絕對不同意。”

“好了......”新娘朱清清的聲音小小的，柔柔的，“這不是沒事兒嘛，待會兒再裝一會兒，我們以後就可以各過各的日子了。”

屋內其他三人也很快抛開這個小矛盾，達成共識，只要他們把這些形式走完，以後就可以各自跟各自的愛人過日子了，再也不用擔心有人催婚，讓他們不停地與自己不愛的各種異性相親。

“不對，咱們當時在形婚群裏說的好好的啊，以後堅決不能要小孩，除非是領養。如果是他們非要讓我們生，你就說自己不行。”禦姐伴娘說。

新郎吳孟哲說：“我可以說我們生不出來，但是承認說我不行......這個，還是有點不好吧。”

新娘朱清清說：“如果不是你沒有生育功能的話，他們也許會讓你離婚，再找一個的......”

聽到她們的顧慮，新郎笑了：“我爸媽不是那樣的人，你是我高中同學，也知道他們是大學教授啊，思想開放着呢，只是......不接受同/性/戀罷了。”說到最後，聲音低了下去。

大家心情有那麽一刻的沉重，不過，很快又因為形婚帶來的諸多方便而高興起來，他們不會再被人不停催婚，沒有一天到晚排得滿滿的相親，也不會有出櫃帶來的高風險，甚至一輩子都不用出櫃。

買兩套住在一層的房子，表面上是兩對夫妻，其實是......兩對同/性/戀人。

林冬來不禁慶幸，他很早就向家裏出櫃了，青春期的時候，曾因為困擾，找媽媽訴說過自己對性向的糾結，當時林媽媽的話是：“有的人生來就是與衆不同的，這說明你不是泯然衆人，不過，這件事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所以，還要保持低調。”

于是，一邊護着自己家裏都是魔法師的秘密，一邊又護着自己性向的秘密，林冬來一直以來，都很低調，很少會出風頭，就連去餐廳吃飯，都會選擇靠牆或角落的座位，盡量降低存在感。

不過他皮相好，還是有不少女生注意過他，給他送心形卡片，上面灑上帶着清新果香的香水，一筆一劃寫上表白的話，偷偷塞到他抽屜裏。

還有的女生，放學後，低着頭，站在他們班門口，等他出來的時候，會紅着臉支支吾吾半天，最後擠出一句“我喜歡你”。

林冬來知道，她們都是很有勇氣的，可惜自己不能回應她們，只是禮貌地說句“謝謝你，不過，我現在的重心還是放在學習上。”，然後看着那些女生難過地離開，這個時候，他的內心也不好過，刀紮一樣，有一種孤獨感席卷。

不過還好，家人理解自己，他喜歡誰，就可以得到他們的祝福，而不是躲躲藏藏，編織出一個個也許圓不回來的謊言。

謝謝他們，爸爸，媽媽，妹妹，謝謝他們的理解。

林冬來怕被發現，很快就離開了化妝間，繞路，先去衛生間上了個廁所，還在衛生間的沙發上坐了會兒，感受了下那裏撲鼻的香氣和藍紫色的魅惑燈光。

正感受着，程天殊就走進來了。他表情有點怪，像是剛才見了誰，不過，見到林冬來，還是像平常一樣，“喲”一聲：“正找你呢，後臺沒你。”

林冬來剛知道一個驚天大秘密，這一見到程天殊，很是激動：“領帶夾這回是猜錯了。”

然後就要把新郎新娘形婚的事兒講給程天殊。

“這裏是公共場合，噓。”程天殊指指裏面，“我去方便一下。”

“好。”林冬來在外面抓心撓肝地等，不過這個時候，又想跟在程天殊後面進去，看看他的鳥大不大，體型怎樣，羽毛漂不漂亮，但最後還是忍住了，節操還是要的。

還好，程天殊很快就出來了，林冬來連忙站起來，附在他耳邊，小聲、迫不及待地給他講了自己在化妝間門口聽到的事，又說：“怪不得這種挺有經濟水平的家庭，只請了一個伴郎一個伴娘，原來是因為他們是形婚的啊。”

又問程天殊是怎麽出櫃的。

程天殊挑眉：“想打聽我的隐私？”

“要是覺得不方便，那就不說了吧。”林冬來有點失落。

“其實也沒什麽，我初中的時候，追過一個同年級男生，結果那家夥叫我變态，”程天殊啧啧感嘆道，“最後鬧得全校都知道了，還通知了家長。”

林冬來心一揪：“後來怎麽樣了？”

“怎麽，你以為我會轉學？”

“......”想法被猜中了。

程天殊龇牙笑道：“告訴你，我不僅沒有轉學退學，還把那嘴欠的男生揍了一頓，并告訴大家，誰再嘴欠，看哥哥我打不死他。”

因為在公共場所，一直不敢大聲說話的領帶夾實在是忍不住了：“我天！沒想到你們都是這麽有故事的人。”

“......”林冬來真的給跪了，“社會社會，社會我殊哥。”

最後程天殊總結道：“總之，有些事既然發生了，其造成的影響是不可逆轉的，但是，處理這結果的方式，都是可選的，因人而異。”

“說到底還是性格不同。”林冬來說，“要我，還真做不出來。”

程天殊拍他一下，說“走了”，然後回頭：“你要是能做得出來，也不是你了。”

“說的也是。”林冬來覺得有理，于是跟在他身後，這就往酒桌上去。

領帶夾又說：“早知道就先八卦八卦你們了，說起來，我一睜眼，就看你們都穿着女裝，那是怎麽回事？惡趣味麽！”

程天殊和林冬來齊齊道：“閉嘴吧你！”

“......”領帶夾十分屈辱地閉上嘴巴，這兩個人果然很有故事！

他們向酒席的桌上走去，路上，程天殊告訴他：“隔壁桌有個魔法師，但是他很怪。”

“怎麽怪？”林冬來感覺這世界上咋走哪哪裏都是魔法師，只有自己是個菜逼。

“他很不友好。”程天殊回憶當時，說，“而且，就在我之前去找你的時候，他突然找我，說了些有明顯敵意的話。”

林冬來好奇道：“什麽話？”

程天殊“呵呵”一聲，才說：“那家夥，讓我離他遠點，越遠越好。”

“.......那真是很不友好的語氣了，怎麽，你是不是做什麽得罪他了？”

“不像。”程天殊尋思，“他一開始就那個态度，算了，待會兒我給你指出來是誰，以後你見到就繞道走吧，畢竟确實有那麽些魔法師，脾氣特別古怪，叽叽歪歪，臭毛病一堆，說不定是因為是魔法家族的獨子，從小被慣得，我行我素。”

林冬來說：“如果沒記錯，你好像就是魔法家族的獨子？”

程天殊：“......”

他擡手給他後腦勺就是一下：“哥能一樣嗎？”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畢竟你是分分鐘跳起來收拾人的社會我哥。”

兩人回到座位上後，程天殊小聲對他說：“別扭頭，就在你的兩點鐘方向，坐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就是他，記住了，保持距離。”

“好。”兩點鐘方向，剛好用餘光可以看到，林冬來大概能看到對方的打扮，但是，黑框眼鏡實在是把臉遮得太嚴了。

不過，反正是不重要的事和人，林冬來也沒覺得失望，只覺得是無關緊要的小角色而已。

之後，新郎新娘換掉婚紗西裝，改為穿旗袍唐裝，兩個人出來後，就一個一個桌子，給客人們輪流敬酒，敘敘舊，這些客人們中，不乏有跟他們有利益合作關系的，可以借此趁機聯絡聯絡感情。

如果不是知道內情，這對新郎新娘單看外表，真的很般配。

兩人離他們這桌越來越近了，這時候，程天殊敏銳地注意到，坐在鄰桌的那個黑框眼鏡男，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嘴角下垂，明顯有抵觸情緒，不知道原因。

一個想法閃過他腦海——莫非，這個眼鏡男也知道了什麽？

但這僅僅只是猜測。

林冬來和這個眼睛男沒有對視過，所以，只看過一眼後，再沒多關注過對方，所以，他沒有注意過那個黑框眼鏡男的異樣。

新郎新娘在衆人面前也是演技派，只見他們在衆人面前表現得恩愛有加，怎麽看都是燕爾新婚蜜裏調油的樣子，哪裏像是通過形婚群知道高中同學竟然是同，于是四人決定形婚，躲避風頭的假夫婦。

他們笑着，笑容程式化，嘴上說着“好久不見了，敬您一杯，以後常聯系”這樣的客套話，然後把酒杯舉起來，并不會完全喝下去，只是象征性地喝半口，偷偷讓杯中其他的酒水順着嘴角流下，顯然也都是提前做過擋酒功課的。

之後，很快，他們就敬酒敬到了鄰桌上。

程天殊這時候，裝作是去看新郎新娘，其實是在密切觀察那個黑框眼鏡男，看看他是不是要做什麽。

看了一會兒，他說了聲：“不好。”

“怎麽了？”林冬來問他。

“那個人對新郎新娘有明顯的敵意，”程天殊臉色已經變了，他的眉毛皺起來，但是現在人太多，不方便上前阻止。

他假裝挪回視線，但餘光還在密切注視那邊的情況，一邊向林冬來解說：“這個魔法師很厲害。

我注意到了，他沒有召喚出魔杖，就能直接使用魔法了。”

“魔力可以不借助魔杖嗎？”林冬來大感意外，程天殊已經是他見過的最厲害魔法師了，沒想到那個黑框眼鏡男竟然技高一籌？

“在魔力達到一定境界後，任何物質載體都無法承受那種強大力量，那個時候，就不能用魔杖了。”正說着，他突然渾身一震，“不對，我似乎漏掉了一種可能......”

“黑魔法！”沒等林冬來說話，領帶夾就搶着說了。

這下，他們意識到了事态的嚴重性。

這個黑魔法師混進這場非同尋常的婚禮，是為了什麽？為什麽他抱着這樣大的敵意？難道是要做什麽？

再去看那個黑框眼鏡男，剛好看見，他的手指點了新郎新娘一下，似乎是做了什麽手腳。

作者有話要說： 我天，這章寫得更長.......

話說我決定，這篇文寫完再V，連載的時候都是免費的，讀者提出好的意見建議，我覺得很有幫助的，會發晉江幣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