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起點

張起靈剛剛從美國回來，下飛機不到五分鐘，就接到了黑眼鏡的電話。

黑眼鏡那頭傳來菜刀噔噔剁菜板的聲音，張起靈料想他此刻應該是一個歪着脖子把手機夾在肩膀上的姿勢，黑眼鏡對他說：“今晚我給你接風，你順路去學校把我徒弟接回來，大家一起吃個飯。”

張起靈沒說話，頓了頓的功夫，黑眼鏡就反應過來，補充道：“我前段時間剛收的，一個小孩。”

“叫什麽。”他冷靜了一下，問道。

“蘇萬。”黑眼鏡回答：“個頭一米七八，戴個眼鏡，身形偏瘦……哎呦卧槽！”

張起靈被他突然一聲痛呼吓了一跳，半晌電話裏才傳出黑眼鏡顫顫巍巍的□□：“脖子抽筋了……”

……

張起靈撂下手機，突然想起來黑眼鏡剛才啰嗦半天根本就沒告訴自己蘇萬在哪個學校，身高一米七八體型偏瘦戴眼鏡的男生一抓一大把，說了和沒說一樣。

他嘆口氣，剛要拿起手機再打一個電話，司機就痛快地在馬路上甩了個尾，樂呵呵地回頭道：“我知道蘇小哥在哪個學校，我總去接他。”

哦差點忘了，這輛車正是黑眼鏡派來接自己的。

下了車之後，張起靈向司機問清楚了蘇萬的班級就走了進去，到了門口門衛攔住他，張起靈剛要說話，身後傳來兩聲鳴笛，門衛認出了那是黑眼鏡，同時也是學校董事之一的車，很快放張起靈進去。

他走到蘇萬的班級門口時，學生已經走的三三兩兩了，只有幾個還在班裏寫作業的學生和一個坐在講臺上低頭批卷子的年輕老師。

他輕輕叩門，那個老師一下子擡起頭來。

張起靈一愣。

“吳邪？”他有點不可置信地問道。

“是我……”吳邪摘了眼鏡仔細看了看他，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張起靈？”

張起靈一時有些怔愣，他真的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吳邪，竟然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

“張叔叔。”張起靈雖然出國半年，蘇萬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可今天黑眼鏡有和他提過張起靈回國的事情，從兩個人的交談中也知道了八九不離十，他收拾好書包來到張起靈面前，猶豫着問道：“您和吳老師認識？”

豈止是認識……張起靈咬緊牙，簡直就是孽緣。

吳邪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發白的臉色顯示出他此刻內心并不平靜。

張起靈看了吳邪良久，心裏是連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複雜心情，半晌對蘇萬道：“你師傅讓我來接你。”他有些疲憊。

“你師傅……”吳邪聽見這句話卻愣住了，轉頭看了一眼張起靈，又看了一眼蘇萬：“你是誰的徒弟？”

黑眼鏡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每天來接蘇萬的是司機，開家長會來的是他爸媽，吳邪是蘇萬的班主任，他雖然隐約地知道蘇萬有一個師傅，但從來沒想過是誰，今天他看到了張起靈之後，才突然反應過來。

“瞎子的。”張起靈平淡地回答他。

吳邪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精彩。

“怎麽了老師？”蘇萬好奇，“老師你還認識我師傅？”

“當然，”吳邪幹巴巴地說道：“說起來，你該叫我一聲師哥。”

如果要算起來的話，張起靈和吳邪的最後一次見面已經是十年前了。

張起靈和吳邪是認識了十多年的朋友。

吳邪和張起靈認識那會，他們和蘇萬差不多大。

張起靈比他大了一屆，吳邪剛進高中那年和兄弟王胖子，解雨臣，王盟等一衆狐朋狗友組建了一支籃球隊，配合默契，打遍同屆無敵手，還有平均線以上的顏值——當然胖子除外——很快就有了一群粉絲和固定的啦啦隊。

高一上學期期末的時候，學校籃球隊組織了一場高一高二之間的友誼賽，吳邪他們代表高一出戰。

他就是在那個時候第一次遇見了張起靈。

胖子日後吹噓，那場比賽的精彩程度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以成為建校以來教科書級別的一場比賽。

吳邪覺得他吹過了，可他自己也承認，那是他打過最盡興的一場比賽，對面不僅年齡和經驗都強過他們，而且其中還有最厲害的兩個人，號稱南瞎北啞，更是讓校籃球隊老師都贊不絕口的種子選手，當年省體育隊的教練親自來見過他們，想讓他們走職業選手的路。

從前只是聽說過幾回，直到比賽正式開始才知道其中厲害，那個叫張起靈的學長表情始終淡漠，可是進攻勢頭和他性格完全不符，很是強硬，一點不拖泥帶水，他帶球躍起扣籃的時候，吳邪仿佛聽見了全校妹子的尖叫聲。

而另一個則和他恰恰相反，打球的時候還戴着一副墨鏡，總是嬉皮笑臉的，對手投了自己家的籃他也能拍手叫個好。可是他轉身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截走你手裏的球，走位如同鬼魅一般。

吳邪他們在前場吃了大虧，比分落後兩位數，中場休息的時候他一邊擦汗一邊喝水，胖子在一旁哀嘆出師不利。

吳邪咬着牙，從進了高中開始他就沒有打過敗仗，如今第一次被激起很久都未有過的鬥志，一扔毛巾就重新走回了球場。

後來的時間裏吳邪他們很快進入了狀态，在吳邪的帶領下比分一步步追趕上去，甚至有過幾次反超。

這樣不要命的打法讓吳邪很快就體力透支，胖子拍着他肩膀低聲道：“吳邪，你這樣不行啊，後面的時候你會支撐不下去的，要不讓替補頂你一會吧。”

“我不。”吳邪倔脾氣上來誰都攔不住，“我就是要和他們死磕到底。”

比賽最後五分鐘進入白熱化，觀衆席尖叫聲此起彼伏，彼此之間的比分咬得死死的，最後一分鐘，随着張起靈一個漂亮的三分，哨聲吹響，比賽結束了。

吳邪一下子卸了力氣，他本來就已經體力不支，拼着一口氣才堅持到最後，比賽一結束他就堅持不住了，直接躺在操場上，雙眼無神看着天。

刺激……太他媽的爽了，吳邪想着，經過一場暢快淋漓的比賽，他現在覺得自己靈魂都快出竅了。

突然一雙手伸到他面前，是張起靈。

“你還好嗎？”他逆着光站在吳邪面前，劉海垂下，關切地問。

“還可以。”吳邪伸手拉住他的手，從地上站起來，笑道：“小哥，你球打的太好了。”

吳邪長得好看，他的笑從來都很有感染力，張起靈看着露出一臉真誠笑容的吳邪，心裏那點擔憂自己是不是把新生打壓的太狠了的想法也漸漸消散。

張起靈輕輕一笑，道：“你打的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