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誰念西風獨自涼
“三年十一月己亥,元僖早入朝,方坐殿廬中,覺體中不佳,徑歸府。車駕遽臨視,疾已亟,上呼之猶能應,少頃遂薨。上哭之恸,廢朝五日,贈皇太子,谥恭孝。趙元僖姿貌雄毅,沈靜寡言,尹京五年,政事無失。及薨,上追念不已,悲泣達旦不寐,作《思亡子詩》示近臣。
----------《二十四史-宋史》
【三年十一月己亥,趙元僖早上上朝,剛剛坐在殿廬中,就覺得身體不舒服,馬上回到府中。皇上馬上去探望,病情已經十分嚴重,皇上叫他還能答應,不一會就去世了。皇上哭得十分傷心,五日不再上朝,追贈他為皇太子,谥號恭孝。趙元僖容貌氣度十分英俊堅毅,沉默少話,做了京兆尹五年,政事沒有過失。他死的時候,皇上追念他不能停止,哭泣到整個晚上都不睡覺,寫了《思亡子詩》給近臣看。】
汴京十一月的天氣透着微寒,此時百花落盡,只待梅花乘寒而放。
我叫李奇,是禦史大夫武元穎的一個小小幕僚,寒窗苦讀十六載,無奈卻名落孫山。幸而破了幾個小案子,得到武大人器重,才得以謀生。
今日,早起收拾完畢,我便準備在桌前臨摹一帖《蘭亭序集》,聊以打發時間。這帖應是我寫過最好的,飄若驚鴻,矯若驚龍,心中不禁暗暗大喜。
“李先生,大人請你去一趟。”
這一聲着實驚了我一下,原來是大人的貼身侍衛。低頭在看看,這帖染上了一大片墨跡,怕是廢了,着實心疼。
他氣喘籲籲,像是剛剛跑過來了,而且大人平時也不會這麽早叫我,莫不是出了什麽大事。
“今早是怎麽了,你這般着急。”
他邊在前面帶路,邊發牢騷:“先生有所不知,今日大人起了個大早上朝。誰知許王在朝堂上突發急病,回府之後就不行了。官家責成大人和王繼恩徹查此事。這不大人正在書房商讨。”
我順着他的手指一望,果然平時清淨的書房圍滿了府裏未見過的陌生人,而且個個佩刀,看服制像是宮裏的人。
侍衛将我帶到書房門口,一同候在這裏。不久,從門中走出一人,此人身着白衣,乍一看只覺得是個面帶笑容的小老頭,細細端詳,就會發現他的臉上幹幹淨淨,一根胡須也沒有,想來應該是侍衛口中的十全大太監王繼恩了
我不免驚喜,沒想到還能看到這等呼風喚雨的人物。王繼恩原來是趙匡胤的心腹,後來又投靠了趙光義,如今正是風光無兩。武大人面帶愁容的從他身後走了出來,看來這次的案子并不輕松。武大人環視一周,看見了我,便說:“李奇,你進來吧。”
進了書房,大人端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擺了兩盞茶,還在微微的冒着熱氣。
“李奇,許王殿下今早突發疾病去世了,官家命我調查此事,你回去收拾一下,随我到王府去一趟。”說完,他便嘆了一口氣,像是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對了,若是你查到事情跟宮裏人牽扯的話,不要聲張,先告訴我,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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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了個禮,“小人謹記。”便退了出去。看來王繼恩剛才在裏面跟大人說了什麽,大人才會有這種告誡。宮裏的事,無非争寵奪位,看來這件案子并不簡單,王繼恩這個動作明顯說明了他有很大的參與其中的可能。
在窗口一看,妻正在給我收拾弄髒的紙筆。與她成親已經有五年了,也是苦了她了。我并無功名,只能寄人籬下做個幕僚,害她跟我也受了不少苦。她擅長刺繡,武夫人因此也很喜歡她,但長期的針線活已經使她的眼睛視物不清。今早,她梳了個同心髻,插了個幾年前我送她的光素折股的簪子。
“官人,你回來了。這帖子寫壞了,我幫你收起來了。這一大早的,大人找你為了何事啊。”
我收回目光,“大人要帶我去查一個案子,你幫我把那件白色衣服找出來。”
“好端端的日子,穿什麽白色衣服。”
“你不知道,許王去世了,現在到王府去查案,可不能穿這件。”我指指身上這件暗紅色的衣服。
妻把衣服找出來,在爐上熏了熏。我穿上衣服,妻又将我的頭發細細梳了一遍。“我記得咱倆有一次在街市上見過許王,就是我們那次出城進香的時候。”
妻這麽一提,我便記了起來。那天在街市上,突然來了官兵請了道路,我遠遠看見一個男子騎着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衣着華麗,氣宇軒昂。後面跟着幾個女子,個個都戴着用皂羅制成方巾,我還隐隐可以聞見空氣裏的脂粉味道。當時聽旁邊的人說許王也是要去城西佛寺的。
妻的手溫溫熱熱的,梳理我頭發的動作有十分輕柔,我只覺得頭皮酥酥麻麻的,十分舒服。
“可是,這種生于皇家,享盡了榮華富貴的人,也逃不過一個命字,只活了這麽短短幾年。看來,榮華也并非什麽好事,你我二人雖然清貧卻能長久相伴,這已是許多人都求不來的。官人平時不用想那麽的多的。”
我不禁低頭嘆了一口氣,雖然出身低微,生活貧苦,妻也從未有過怨言,反而時常開解我。
收拾妥當,我就和大人一起去了王府。遠遠地就看見王府的門上挂了白色的幡布,兩旁的侍衛也都身着白衣。
剛到門口,便出來一位四十多歲的老者。他也一樣身穿白衣,只是衣服上的佩玉看起來十分名貴,尤其是玉下面還有個細細長長的銀條,上面的花紋十分奇特,想來是番邦之物。自古君子佩玉,我低頭看看自己,連一塊像樣的玉佩都沒有,實在寒酸。
“恭候武大人多時了,在下是許王府官家趙立。宮中已經傳了消息,說是有大人負責許王殿下的事。”
“趙立,是吧。你先帶我去為許王殿下上柱香吧。”
來到大堂之上,幔幕之後便是許王的靈柩。靈堂上放着白絹編織而成的立魂幡,前堂許多戴孝之人哭作一團,趙立到跪在最前面的女子身邊耳語了幾句,那女子便起身向武大人走來。
我擡起頭暗暗打量這個女子,本朝葬禮,喪夫的女眷應摘下頭冠,脫掉外衫,背子。還要披散頭發。所以這個女子未施脂粉,只是淡淡的畫着倒月眉,卻難掩其姣好的容色。
“武大人,在下許王妃李氏,亡夫剛剛仙去,府中事務繁多,一時抽不開身,還請大人在偏廳等候片刻,我先整理一下再招待大人。”
我便和大人在趙立的指引下向偏廳走去。許王趙元僖是次子,原本官家已立長子趙元佐為太子,但卻傳出太子瘋癫放火燒宮的消息。太子被廢後,管家的希望便放在了次子趙元僖身上。王府的庭院可是比武宅好多了,假山奇石不計其數,處處透着“精巧奇絕”這四個字。只是樹木種類太少,來來去去也就栀子樹最多,看來許王偏好這種樹木。
趙立叫來丫頭給大人上了茶便退下了,這丫頭十分奇怪,上了茶之後并不退下,猶豫了一會,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大人,民女有冤要訴。”說完便哭了起來。
武大人讓我把她扶起來,這丫頭着實有些奇怪,緊緊抓住我的袖子不放,眼睛還直直的望着我,像是有什麽話要說,卻又不出聲。
這女子擦了擦眼淚,說:“我在宮中便是許王殿下的丫頭,許王殿下身體一向很好,又無暗疾,怎麽會突然去世。許王殿下一定是被人謀害的。”
“哦,那你覺得會是誰。”
“大人,此人在府中只手遮天,我只是想要大人留心,莫要草草結案。”
正說着,許王妃便徑直走了就來。武大人起身迎接,兩人寒暄着。我再看堂上,那丫頭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我便收回心思,側耳聽着武大人和王妃的對話。
“夫人節哀,許王殿下英年早逝,天下悲恸。官家深感許王之死太過突然,特派我前來調查。我知道夫人此時心情悲痛,但職責所在,還請夫人諒解。”
“沒關系,大人,這是官家的意思,而且我也希望亡夫之死早日水落石出。”李氏擦幹眼淚擡起頭說。
“夫人真是識大體啊,那我就直言了,許王跟什麽人有過節,平時治下又如何?”
“王爺他為人忠厚,沉靜寡言,對下人也甚是親和。至于過節,我久居府中,對朝堂上的事也不甚了解。”
我微微側頭觀察着許王妃,她漸漸又紅了眼眶,用衣袖輕輕擦拭,看來是個用情極深的女子。
“哦,那夫人與許王的感情一定很好吧?”武大人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許王妃微怔了一下,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苦笑:“大人,有些事即使我不說,大人也難免會聽到些風言風語。我便索性與大人說了罷了。王爺他一直都不怎麽喜歡我,我和王爺是被官家賜婚的,成親不出幾日,他便從外面帶回來很多女人,尤其張氏,甚為寵愛,簡直蓋過了我這個正妻。雖然他對我是以禮相待,但我只是名義上的王妃,是許王府裏的一件擺設而已。我想大人應該是沒有體會過失去所愛之人的痛苦吧。即使在他活着的時候,你有時會讨厭他,但人走了之後,腦子裏想的都是他的好,不好的卻一件也想不起來了。大人,你說豈不奇怪。”
說完之後,王妃便嘆了口氣。這女子空有美貌,卻還不如我容顏平庸的妻幸福。我不禁心生憐憫。
武大人頓了一會,又問:“夫人,府上可有其他女眷。”
“除了張氏和陳氏兩個侍妾之外,其餘都只不過是些歌姬舞姬。陳氏入府在張氏之前,她是出身市井的女子。許王對她十分寵愛,但也只是在張氏入府之前而已,張氏的來歷不明,但卻懂些詩書,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女兒。”
“那剛才上茶的那個丫鬟又是何人。”
“大人怎麽突的問起她,她是許王在宮中便有的婢女玉意,一直照顧許王殿下的起居。”
從王妃的話看來這小丫頭的話倒是有幾分可信。
兩個人相互寒暄着,之後王妃便退下了。
王妃走後,偏廳便是長久的沉默。
“李奇,你覺得王妃這個人如何。”大人的聲音打破了平靜。
我驚了一下,急忙說道:“容貌上乘,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大家閨秀。”
“恩,你眼力不錯,她父親是隰州團練使李謙溥。李謙溥是太宗微時好友,真宗至今都十分珍視這段友誼,這女子的确家世顯赫。人我已經問完了,話你也聽見了,剩下的人和事就由你來調查吧。”
“對了,關于許王的死因,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人,切記不可聲張,之畢竟是皇家事宜。許王是中斷腸草毒而死,周身并無明顯傷痕,毒藥明顯是他自己飲下的,至于這毒怎麽下的,就是你的事了。如果你這次做得好,我會重重有賞。”
“你下去吧。”說完,大人閉上了眼睛,像是在思考什麽。
我心下十分奇怪,這次大人怎會如此放心。不管怎樣,還是要調查下去,出門之後,領了幾個侍衛。
許王既是中毒而死,那麽就要從他的飲食起居入手了。我找到了管家,讓他帶我到陳氏的宅子,順便在路上詢問許王的起居。
“趙管家,我有幾件事要問你。”我邊走邊說道。
“你家王爺飲食起居如何,平時由誰負責。”
“王府裏的用餐都是一起的,殿下吃什麽,各位夫人也就吃什麽。而且昨天是張氏的生辰,殿下便設了宴席,還取了美酒。我們這些下人平時也吃不到什麽好東西,剩下的美酒珍馐都進了我們的肚子了,真是大飽口福。”
聽趙立的話,在飯菜裏下毒的可能性就不大了。下人與姬妾都沒事,許王也應該沒事才對啊。
我又問:“那許王之後可吃過什麽點心之類的東西。”
“李先生,你有所不知。殿下認為飲食應有節制,一貫反對點心茶水。所以,你看,這偌大的許王府卻找不到茶葉。昨日許王很高興,喝了不少,不久就醉倒了,我就扶他到書房裏休息了一下。其實,殿下醒來之後已經覺的不舒服了,但他向來重規矩,還是上朝了。誰知事情竟會變成這樣,先生為什麽問這事,難道與殿下的死有關。”
我斜眼看了趙立一眼,“趙管家,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有時候我能問你,你為不能問我,有些事即使猜到了也不能說什麽,這樣對你我都好。”
趙立馬上滿臉堆笑,“我明白了。還請先生以後多指點一二。”
趙立這個人也是個能見風使舵得主,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格外讨厭他,總覺得他藏着什麽秘密。許王的毒如何而下,恐怕沒有人能夠知曉,若再詢問也出不了什麽結果,還是從動機調查吧。
我又問:“趙管家可知許王與什麽人結怨。”
“我家殿下仁厚,怎麽可能與人結怨,但要說怨氣,恐怕倒是內院之中更厲害一些。”
我心下疑慮,“此話怎講。”
“先生可知這府中有個張氏,殿下對他十分寵愛,不久之前還有了孩子,而王妃卻遲遲沒有動靜。這倒還好說,,關鍵還有個陳氏,她可是市井出身,手段極多。幸虧胎兒不穩,小産了。要是真生下來,指不定出什麽亂子呢。喏,你看,這陳氏的宅子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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