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蕭蕭黃葉閉疏窗

“許王元僖尹開封,又為判官。王薨,有發其陰事者,坐裨贊無狀,遣禦史武元穎、內侍王繼恩就鞫于府。端方決事,徐起候之,二使曰:“有诏推君。”端神色自若,顧從者曰:“取帽來。”二使曰:“何遽至此?”端曰:“天子有制問,即罪人矣,安可在堂上對制使?”即下堂,随問而答。左遷衛尉少卿。

--------《二十四史-宋史-呂端傳》

【許王趙元僖作為開封尹,又任判官。他死後,有人告發他不好的事情,因裨贊無禮而獲罪,派遣禦史元穎、太監王繼恩在府問審。呂端正在處理事情,慢慢的站起來,兩位大人說:“皇帝下诏詢問你。”呂端神色自若,回頭對随從說:“拿帽子來。”兩位大人說:“不用這樣。”呂端說:“天子有話要拷問我,就是罪人了,怎麽可以在堂上和兩位對質?”于是走下堂來,回答他們的問話。被貶為衛尉少卿】

我走進園子,趙管家進了屋裏通禀,不一會兒就有個小丫頭将我迎了進去。屋中間站了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子,趙立則立在一旁。與王妃李氏未施脂粉不同,這女子雖身着孝服,但卻濃妝豔抹,我不禁嫌惡的看了一眼。

落了座,我還未詢問,她便先說開了,“先生,可不是我啊,我哪裏有這種膽子。再說我對王爺敬愛還來不及,怎麽會害他呢,先生明察啊。”

我聽這話的意思,陳氏已經知道許王之死是他殺。我掃了一眼趙立,他讪讪的低下頭。

“我會仔細調查的,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的。許王殿下昨日飲酒之後去了哪裏,你可知曉。”

陳氏想了一會:“哎呦,我想起來了,是趙管家帶王爺到書房休息的。要說平時啊,王爺肯定是要宿在張氏那裏的,可張氏小産之後一直對人不冷不熱的,也沒人願意見她。說起這來歷不明的張氏,我倒覺得她的嫌疑很大。”

聽到這句,我忙說:“有何嫌疑?”

“前日宴飲時候本是王妃先斟酒,但不小心灑了出來了,張氏那個女人便占了王妃的位置,把王爺給灌醉了。張氏啊,專寵很久了,愈加驕橫,都不和院裏的人來往。我聽說啊,她懷孕的時候還捶打過王爺的貼身丫頭。趙管家,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

站在一旁的趙立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聽到這句立刻滿臉堆笑:“我倒是聽說過,不過這婦人懷孕難免有氣不順的時候,不足為奇,不足為奇。”

陳氏讨了個沒趣,便靜了下來。

“你說她來歷不明,此話怎講?”

“哼,我本是瓦市上的賣藝女子,那天晚上王爺對我一見鐘情,就接我入了府。那個張氏仗着自己和我長得很像,又有些詩書之類的狐媚手段,把王爺給搶了去。我的身世大家都知道,可那個張氏出身不明,這府裏的人都說她是狐貍精所化。。。。。。

我聽她越說越離譜,也沒什麽好問的,便告辭了。

無論李氏和陳氏似乎都提到了張氏的來歷,而且她在府中專寵已久,不知道是何等人物,我不禁産生了好奇,看來她才是此案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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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在想什麽。”趙立突然打斷了我的思考。我擡起頭來對他笑了笑,發現他孝服下的裏衣有着歪七扭八的針腳。我笑着調侃他道:“趙管家的裏衣真是‘精致’啊。”

他低頭一看,說道:“我一個大男人向來讨厭針線,渾家也不會女紅,于是一件好好的衣服就成這樣了。”

說着,便到了張氏的園子。

“先生,這張氏的脾氣有些古怪,恐怕要先生多擔待了。”說完,便進去通禀了。

張氏的園子裏也種着許多栀子樹,但葉子已經掉光了,徒留幾分蕭索之意。

走進房中,張氏背對着我,呆呆的望着窗外。與陳氏不同,張氏的房間裏有許多字畫瓷器。她緩緩的轉過頭,木然的看了我一眼。我吓了一跳,這張氏與陳氏長得一摸一樣。她披頭簪白花,淡淡的畫着長峨眉。

“先生請坐,剛才趙管家告訴我了,您是來調查王爺的事情的。”我有些愣住了。她與陳氏面容雖像,但表情氣度卻完全不一樣,陳氏行為粗鄙,但張氏有一種清冷的氣質。

“先生應該是驚詫于我與陳氏的相像。我剛入府時,也與先生一樣。只不過後來玉意告訴我,王爺少年時在街上遇見一女子,從此念念不忘,還在園中種上了許多栀子樹。我想我與陳氏大抵是王爺來懷念她的吧。”

他這樣沒頭沒腦的一說,弄的我不知道該怎樣接話,擡頭看她,她正盯着牆上的字。左右各一幅,寫的均是李商隐的《無題》,字體卻不同,一幅氣勢十足、大開大合,明顯出自男子之手,落款寫着元僖,另一幅則字體娟秀,落款寫着白蟾。想來是她和王爺在閑暇時的塗鴉之作,如今只能睹物思人。看來她也深愛着許王。

“許王殿下寫的一手好字啊,真是可惜。”

張氏立刻收回了目光:“王爺生前極愛李義山的《無題》。”

我不禁又想起了妻,她此時應該在縫補着什麽,與王府這一衆女子相比,我和她實在是太過幸福了。這次若破了案,領了賞錢,我一定得給她買個好點的簪子。

“你是哪裏人士啊。”

張氏似是警覺地看了我一眼:“本地人。”

“那你的父母家人呢,現在何處?”

“民女自幼父母雙亡,并不記得他們。”

這個張氏明顯在搪塞我,我又繼續問:“你父母雙亡,那你又是如何長大的。”

“是四裏巷的張婆婆,她丈夫早亡,把我當成了螟蛉女兒。”

我心裏暗暗記下,以作日後調查。“哦,那想必十分不易。我聽說前日是你的生辰,許王還特地為你慶祝,你還在一旁斟酒。”

“是。”

“那我便實話實說了,許王是死于中毒,而飯菜美酒中均無毒物,你當晚離許王最近,最有可能下毒的人就是你。”

張氏仿佛有些生氣了,直盯着我說:“宴會本就人多手雜,陳氏也坐在王爺身旁,玉意就站在王爺身後,仆從中也有許多人經過王爺身旁。照你的話說是不是人人都該被懷疑。”

張氏的話一下讓我噎住了,我只能岔開話題,桌上放着一個精致的筆洗。“這筆洗釉色格外鮮豔,器形也別致。”

“我記得有人說過,瓷器用大蒜汁調金描畫,然後用窯燒制,永不複脫。”接着她又頓了一頓,像是陷入了長久的回憶,“先生,應該是成家了吧,你可是深愛着你的妻子。”

她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我與妻青梅竹馬,二人雖然清貧,但也過得不錯。”

“你多麽幸福啊,至少陪伴你的是真心相與之人。王爺也有真心相與之人,不過不是這宅子裏的人,而是那個女子。我們這些府中女眷,每個都可悲極了。”說完就嘤嘤的哭了起來。

我說了句節哀便走了,關于許王殿下的心愛之人,應該是有着與陳氏和張氏一樣的面容吧。

到了四裏巷,我随便找了一戶人家,敲了敲門。

“誰啊。”宅子裏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官府。”身邊的差人答道。

門開了,從裏面出來了一個粗犷的漢子。

“公差為何事來。”

這種五大三粗的人最好套話。我問:“我們是來找張婆婆的,請問是哪一戶。”

漢子用手一指:“就是那家,最裏面的那家。”

我順着一看,門庭破敗不堪,像是很久沒人來往了。

“你覺得張婆婆為人如何,可聽過她收養過一個女人。”

漢子笑了一下,似是嘲諷的說道:“張婆子那麽愛財,一毛不拔怎麽可能會幹養孩子那種虧錢的事情,而且我們這條巷子我熟悉得很,從來沒聽見張婆子有女兒。不過她倒是說過自己有個幹女兒在當王妃,就是沒人信。”

別過了漢子,我便走到張婆婆門口敲了敲門,門開了,一個形容枯槁、蓬頭垢面的老婆子,眼帶精光看着我們:“誰啊。”

我着實吓了一跳:“我們是官府的人,來問一些事情。”

張婆子往身後一退,開了門,說道:“進來吧。”

院子裏也亂糟糟的,看來這個老婆子根本就不打掃。

“張婆婆,你可有個女兒叫張白蟾。”

那婆子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說道:“我是有這麽個女兒,怎麽了。”

“她父母是何人,你可知曉。”

“我不知道。”

“那你是怎麽收養她的。”

“我撿來的。”說完就朝屋裏走去了。

看來這老婆子不打算說實話了,我準備吓她一下。“張婆婆,你不說也可以,不過我告訴你,那個張示犯了殺人重罪。你若不說,我們也會治你罪。”

婆子吓得身如篩糠,立馬跪下了。“大人,我說,我說,那個女人真是個掃把星,我當初我真不應該因為錢答應這些肮髒事,這才三年就有兩堆人找我的麻煩。”

“什麽,還有人找過你。”

“是啊,大人,大約一年以前就有兩撥人到我家詢問,他們給了我錢,我便告訴了他們。張氏是被一群人用轎子送到我家的,當時她身上還穿着囚服呢。領頭的人給了我些銀兩,讓我裝作她的母親。大人,我害怕有一天會出事,就留着當初的囚服。”

囚服,這是能證明她身世的唯一線索了,“快拿出來給我看一下。”

張婆子慌忙進了屋子,不一會拿出一件十分破舊的衣服,看上面的字應該是開封牢裏的。這件事愈發撲朔迷離,開封府是我不能碰的地方,而且之前來的那兩撥人是誰。這一切線索纏繞着我,理不出頭緒。還是暫且回去禀報大人吧。

回到許王府的偏廳,武大人正在和王繼恩說着什麽,我叫下人通禀了一聲,便進去把一天的收獲對他們說了。他們聽後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我低着頭不敢看。這些只是問話,應該沒有什麽關鍵的東西。

“武大人,只好明日待我請了旨意,就與你到開封府會一會呂端了,”尖利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平靜。

太監的聲音果然凄厲難聽,以前只是聽說過,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武大人揮了揮手,我便退了出來。走出門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許王被害與之前的案子完全不同,牽涉面太廣,而且參與其中的都是一些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我這樣一個蠅頭小民卷入這個案子不知是福是禍。

回府時天色已晚,妻在床上繡着什麽,見我回來了,就笑着把飯菜端了過來。

“今日怎樣了?”

我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急忙坐下來。

“這個案子真是平生未遇,你知道我明日去見誰嗎?呂端呂大人。”

我一邊吃飯一邊與妻子話家常。就寝時,我仍興致勃勃“你知道許王府有多氣派嗎?那真是皇家的氣度。”不知何時妻陷入了沉默,我也便睡去。

醒來便看見妻紅着眼睛看着我。

“相公,你是否有了相好之人了?”

聽得我一頭霧水,她怎麽會胡思亂想又莫名其妙的說出這種話。

“怎麽會?你今日是怎麽了?昨日還好好的。”

妻拿出一張紙條遞給我。

“昨日,你脫衣服之後,就甩出了這張紙條。上面寫着:子時池塘見。你如果不是在外面有了相好,身上怎麽會有這條子。”

我低頭一看,這條子皺皺巴巴,上面的字也歪歪扭扭,像是孩童的初次習作。應該是昨日什麽人塞給我的,安慰了妻幾句,便收拾妥當跟着大人到開封府了。

我跟着兩位大人走進開封府的時候,呂端正端坐在堂上,我擡起頭仔細看了他一眼:表情嚴肅,衣服整齊簡仆,胡子也修的一絲不茍,看樣子就是個剛正不阿的人。

說明了來意,呂端就從堂上走了下來,還讓別人取來了帽子。

王繼恩客氣道:“呂大人何必如此,這只是小事一樁。”

呂端嘆了一口氣:“兩位大人有所不知,這案子我一直耿耿于懷,這個張氏應該和許王上任伊始辦的案子有關。”

我心裏暗暗驚喜,看來找對方向了,張氏的身份應是此案的關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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