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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麽事?”謝冬擡起頭, 嘴角勾起微笑,神色詭異地看着眼前這個突然又闖進來的玉宇門弟子, “為何如此慌張?”

那弟子對上謝冬的視線,下意識打了個哆嗦。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謝冬現在明明笑着, 他卻莫名感覺謝冬的态度出奇不友善, 似乎笑意之下隐藏着極大的不爽。

謝冬現在确實挺不爽的。常永逸那小子沒大沒小慣了, 不敲門進來也就算了, 其他人怎麽也學得這麽破毛病?

而後那弟子一低頭, 便看到書桌上擺的一堆東西, 以及謝冬手底下那張突然燒起來的紙。紙面已然有大半都燒成了黑灰, 也不知道上面都寫了些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我在清點宗門內的物資。”謝冬臉不紅心不跳地表示, “如果沒有要事, 最好不要随意進來打擾。”

“掌門!”那弟子這才想起自己為何而來,“揚長老他們回來了!”

“哦?”謝冬站起了身, “他們在哪裏?”

之前楊萬書與水月宗和蓬萊派的人一起去取那張采荷的遺物, 現在确實正是回來的時候。

“他們還在山裏, 在山門的外面。”那弟子道。

剛好,謝冬手底下那張紙已經全部燒盡。他拍了拍手上的黑灰, 又将桌上的東西收進儲物袋, 便要那弟子在前面帶路。

楊萬書等人之所以停在外面,是因為謝冬特地囑咐過楊萬書,讓他不要将遺物給直接帶進玉宇門。畢竟現在後山裏還藏着個魔念,陣法也還未布好。如果遺物上沾染着魔氣, 帶進來就麻煩了。

當謝冬也離開山門,在山林裏看到他們的時候,蓬萊派的兩名金丹已經開始着手研究那些遺物。

其中一個甚至還挑出一把梳子,擺在一旁,已然開始嘗試招魂了。

謝冬走過去,與這兩人打了個招呼,“不知兩位前輩可有發現?”

空閑的那名蓬萊派金丹擡頭看了他一眼。修為的差距擺在那裏,此人對謝冬談不上什麽尊重,但看在淩宗主與淩溪的面子上,言行舉止之間還挺客氣,“謝道友,這些遺物大多都是姑娘家的私物,連錢財都少。但其中也有值得注意之物……便是這件了。”

謝冬順着此人所指的方向一看,頓時神色變得凝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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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張符箓。

趙團圓的父親是一名修士。在張采荷所有的遺物裏,只有這一張符箓,與修士扯得上一點關系。

邊上那水月宗張長老适時補充道,“我有時候也會給村裏帶點東西,但這不是我們水月宗的符箓,形制不一樣。”

“形制?”謝冬默念這兩個字,伸出手,用指尖在那張符箓上輕輕摩挲。

是的,修真者所用的符箓,自然都是有着形制的。

通常而言,大門大派所制的符箓,都有其門派特有的形制。小門小派沒那個條件,但制符時大多也會下意識模仿附近大宗門的形制,外觀上多少有些相似。比如玉宇門和水月宗,以及之前結盟的那些小門派,所制出的符箓就與蓬萊派的十分相似了。

除了形制之外,不同的地域,還會有不同的制符材料,不同的繪符手法。

無論是從形制上,還是從材料上,手法上,眼前這張符箓,應該都不是出自于附近的。

“只是一張最普通的凝神符,用的是賀蘭紙。”那位蓬萊派金丹的見識比他們更廣一些,便告訴他們道,“這種符紙多産于中原的南部,這張符箓很可能就是從那邊帶來的。”

“是那個讓采荷生下孩子的男修嗎?”水月宗張長老問道,“他出身于南邊?”

蓬萊派金丹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張長老自讨了一個沒去,幹笑一聲,不說話了。

謝冬則問,“那邊有什麽大宗門嗎?”

“有一個。”那蓬萊派金丹答了。但他正準備報那宗門的名字,又皺起了眉,有些遲疑,似乎有點難以啓齒,“嗯……就是……總之是有一個。”

“是合歡宗嗎?”謝冬問。

那蓬萊派金丹頓時一聲咳嗽,支支吾吾好半晌才問,“你如何知道?”

也不怪他态度如此扭捏。仙道衆人,面對合歡宗這個門派,心情總會有些複雜。

合歡宗,宗如其名,修的就是合歡二字,求的便是交合之歡。男修如此,女修也如此,而且往往毫無忠誠可言,成日裏勾勾搭搭,四處尋求豔遇。

有很多仙道修士都對這個合歡宗很有意見,認為這個宗門更加接近邪道,甚至魔道。但實際上,合歡宗是個仙道正派,還屬于正派中勢力很大的那一批。他們只是行事作風讓許多人不喜歡,對修真界的貢獻一點都不小。簡單舉個例子,修真之人,凡是有道侶者,九成九都會與道侶行雙修之術,争強雙方的修為。而所謂雙修之術,就是合歡宗研究出來的東西。

當然,爐鼎的作用,适合爐鼎的體質,正确使用爐鼎的方法,大多也都是合歡宗搞出來的研究成果……比如謝冬的瓊炎之體。

這就叫謝冬對這個宗門的感覺比其他人更複雜了。

此時此刻,他卻沒有将這種複雜表現出來,反而顯得比那個蓬萊派金丹更加淡定,“若是合歡宗的修士,不遠千裏跑過來,與一個凡人女子結合……似乎也不出奇了。”

“這也只是個推測。”那蓬萊派金丹道,“你怎麽确定這張符箓就是合歡宗的?實不相瞞,我與合歡宗的接觸不多。就算材料一樣,形制相似,但究竟是不是他們的,我也不能确定。”

謝冬想了想,拿起自己的儲物袋,從中掏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另一張符箓。

是一張威力頗大的攻擊符箓,與張采荷遺物裏的那張凝神符并不相同。但那蓬萊派金丹一看到這張符箓,便面露驚訝,直接從謝冬手中取過去研究了。

片刻後,那金丹道,“材料也是賀蘭紙……而且形制完全相同。”

“那便是了。”謝冬松了口氣。

“謝道友,”蓬萊派金丹驚訝地看着他,“你如何拿到這張符箓?”

“機緣巧合之下,從一具遺體上取下來的。”謝冬又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個腰牌,“和這件東西一起。”

腰牌花紋繁複,材質上好,正反兩面寫着合歡二字,确實正是合歡宗的腰牌。

符箓與腰牌,确實都是出自同一具遺體,是在之前雲喜山之行時找到的。之前謝冬清點宗門物資,順便也清點了一下從那些遺體上扒下來的東西,這才這麽快便想了起來。

那蓬萊派金丹皺起了眉頭,“既然如此,看來果真與合歡宗脫不開關系。就怕他們也和魔修有了牽扯。得尋個時間,去問一問才行。”

“那就麻煩蓬萊派的諸位同道了。”謝冬拱手道,“魔修之事,我們小門小派不便插手。但事關我弟子的身世……若到時候諸位知道了那個孩子的父親是誰,還請告知玉宇門一聲。”

“謝道友放心。”這個金丹一口答應下來。

而後他又轉過身去,皺眉看着那個從之前開始就一直嘗試用遺物招魂的同門,“師弟,如何了?還沒有将魂魄招來嗎?”

“奇怪,照理不應該如此難招。”對方伸手抹了抹頭上的汗,面露難色,“或許是死得太久了吧,魂魄可能已經到了消散的邊緣。我的招魂之術只有三層,面對這種情況有些棘手,或許應該回去讓師父試試。”

之前那金丹嘆了口氣,又向謝冬道,“謝道友,十分抱歉,可以讓我們将這些遺物給帶去蓬萊派嗎?”

“理應如此。”謝冬笑着點了點頭。

兩名蓬萊派金丹便收好了遺物,客客氣氣與謝冬告別,“如果出了結果,我們一定第一時間過來通知。”

臨走之時,那個之前一直在招魂的家夥還突然嘀咕了一聲,“我覺得那個小孩子的父親不會是合歡宗的人。合歡宗的家夥們雖然行事放蕩,但是對子嗣都還挺重視的,怎麽可能生完了就不管了?”

謝冬正在送別他們,聞言很有些驚訝,“合歡宗重視子嗣嗎?”

“是啊。”對方答道,“他們修行的功法特別奇怪,成天都要找人辦那種事。但那種事辦的次數多歸多,想要得到子嗣卻十分困難。雖然他們一般也都不強求子嗣,但一旦有了一個,通常都是會當成寶貝的。”

謝冬驚愕之間,這兩個蓬萊派金丹已經走遠了。

難道果然猜錯了?合歡宗重視子嗣,趙團圓卻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如果他的父親确實是合歡宗的人,這确實不太合理。

除非……

“謝掌門,既然這件事已經交給蓬萊派處理,我們水月宗的人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身旁水月宗張長老問。

他正等着謝冬的回答,卻見謝冬突然将兩手一敲,腦袋猛地擡了起來,雙眼中透出一種莫名閃亮的光輝。這水月宗張長老反而被吓了一跳。

謝冬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趙團圓并不是從出生後才開始沒見過自己的父親的。實際上,早在這個孩子出生之前,張采荷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那個男修了。也就是說,這個男修很可能并不知道張采荷有了孩子。考慮到合歡宗人極難得到子嗣,如果這個男修真的是合歡宗的,他自然也不會懷疑張采荷是不是有了孩子。

他不回來,不是因為不重視自己的兒子,而是因為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了一個兒子。

那麽如果他知道自己有個丢在外面這麽多年沒有管的兒子,他會這麽做?

謝冬閃亮的雙眼裏,滿滿都寫着算計。

如果孩子的父親不是合歡宗的人,那也就算了。如果真的是……他身為趙團圓的師父,必須得狠狠要一筆撫養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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