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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宗主捏着魔修的魂魄, 又言明要“好好問問”,指的自然便是搜魂之術。
哪怕之前淩宗主還對這種過于殘忍的術法有所疑慮, 他如今被這魔修的所作所為給氣着了,自然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只見他右手虛握, 凝神調動自己的真元, 一股磅礴的壓力頓時就朝手中魂魄灌了進去, 神情嚴肅。
魂魄起初像抽搐一樣不斷顫動, 漸漸便不動了。
淩宗主的臉色卻變得越來越微妙。
片刻之後, 淩宗主長長嘆了一口氣。手中魂魄就像是被吹散的積雪一樣, 化為粉末消融, 顯然是在搜魂之下承受不住, 直接魂飛魄散了。
一個莫名出現的小魔修, 就這樣失去了他在世上的最後一點痕跡。
“淩道友, ”身旁有人等不及問道,“究竟查出了什麽?”
淩宗主神情微妙, 合了合眼, 好半晌才道, “這魔修方才所說的那些,倒有大半都是實話。”
這話讓在場衆修士都十分意外, 紛紛露出愕然的神色。
這魔修方才所說的是實話?根本不知道什麽魔窟, 只是偶然進入了其中,自己琢磨出了魔功,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這這這,竟然有大半都是實話?
“他原本也是個普通的凡人, 無意中接觸魔氣,便走上了這條不歸之路。”淩宗主道,“魔功倒不全是自己琢磨出來的,而是他在魔窟裏尋到其餘魔修留下的東西,比照着練的。魔窟早在他來之前已經人去樓空,他這些年也确實沒接觸過其他魔修。”
衆修士只覺得雲裏霧裏,不可置信,“莫非我們還冤枉了好人不成?”
另一部分修士則道,“也算不上冤枉好人。雖然我們沒有相信他的實話,但魔修就是魔修,除魔衛道總是應該的。如今魔修雖然少了,但當年魔修猖獗之時,做過多少慘無人道的惡行?我們今兒如果同情了魔修,将來魔修說不定還得卷土重來,再造一場人間煉獄。”
淩宗主點了點頭,“就算方才那個魔修,這些年雖然沒有和其餘魔修勾結,卻也不是沒做過惡事。”
說着,淩宗主突然看了謝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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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冬正将什麽東西往身上藏,形容似乎有些鬼祟。
淩宗主一愣,再仔細一看,又見謝冬一臉正氣,和其餘修士一樣都在數落魔修的種種惡行,之前的鬼祟半點不見,似乎只是錯覺而已。
淩宗主便沒有将這點古怪太放在心上,轉而告訴他道,“在背後誘導那孩子接受魔氣灌體的人,正是方才那個魔修。而且張采荷姑娘的魂魄,也确實在他的手裏。”
謝冬拱了拱手,“不知采荷姑娘的魂魄現在何處?”
淩宗主聞言卻不直接回答,而是又嘆了口氣。
他領着衆修士往下降去,來到那芥子空前的破口之前,顯然準備正式探一探這個魔窟了。
結果他們剛剛降到那破開的入口附近,突然從裏面又鑽出來一個黑影,直接朝他們襲擊過來。衆修士警覺得很,一招便将這道黑影也給擒了下來,卻發現其實力比剛才那小魔修還要不堪一擊。
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十分低等的女鬼羅剎。
這是取了凡人女子的魂魄,輔以魔氣煉化而成的東西,通常被魔修當成攻敵的道具。
看到這個女鬼羅剎,衆修士頓時又是神态各異。
“這……”就連謝冬都真的有些驚訝與駭然,“這莫非就是……”
“是張采荷姑娘。”淩宗主嘆道。
女鬼羅剎早已經在被煉化的過程之中失去了神智,根本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只知道嘶吼攻擊,連恐懼與避讓都不懂的。這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凡人女子了,只是一個被煉化的工具。
衆修士并非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但如今知道她還是凡人時的姓名,神情之間便忍不住多了一些悲憫。謝冬想到這是自家湯圓徒弟的母親,更是心情複雜。
但她已經被煉化成了這個樣子,救不回來了。
既然見到女鬼羅剎,按照常例自然應當直接消滅。衆修士也并沒有遲疑太久,很快便有人打出法術,擊到了她的身上。只聽一聲凄厲的嘶吼,女鬼羅剎頓時便被打得灰飛煙滅。
“塵歸塵,土歸土。”有修士嘆道,“總比讓她就這麽留在世間要好。”
話是這個道理。
但謝冬在邊上看着,總覺得胃裏翻騰得很,十分不适。
何修遠看出他的異樣,稍微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後淩宗主便帶着那些修士便繼續往芥子空間的裏面走去。此時蓬萊派的自然都跟在他的身後,但小魔修之事已經告一段落,其餘修士便有了區別。有些當仁不讓,同樣跟在後面。另一些則對搜尋魔窟熱情不高,表示想要留在外面為他們掠陣,甚至還有直接想要告辭的。
“師弟,”何修遠适時地問道,“回去嗎?”
謝冬看了看他,見大師兄滿臉都是關切之意,知道他只是擔心自己。
剛好謝冬也想要回去,便揚聲向淩宗主告辭。
淩宗主斜斜瞅了他一眼,也沒什麽意見。一方面謝冬現在确實臉色不太好看,另一方面也是謝掌門修為低微,如果大大咧咧地跟着到魔窟裏去,搞不好還得拖後腿。
片刻之後,謝冬就與何修遠一起回到了法寶飛船之上,駛回了玉宇門。
一路上也沒什麽話。
等回到宗門,何修遠朝他點了點頭,囑咐他自己尋時間好好消化今日所得,然後便自顧自轉身走了,顯然又是回了那個小茅草屋。謝冬嘆了口氣,看着大師兄的背影瞅了半晌,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今兒本來有個表白的大好時機,可惜被耽擱了。
謝冬又去看了看自己新收下的小徒弟。
趙團圓正在院子裏面,練着上次謝冬與他說的打火術,一個人玩火玩得不亦樂乎。別說,這小子玩火的天賦還比大師兄要強上一點,如今已經能掰扯出半只火蝴蝶了,只是還飛不起來。
謝冬看着,也覺得有些欣慰。但他并沒有走上前去,甚至沒有叫這個小子看見自己。今日看到了這麽些事情,謝冬有些不知道應該以怎樣的态度面對這個孩子。趙團圓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早就已經死了。
随後,謝冬也沒有像大師兄之前囑咐的那樣好好修煉。
謝冬去了後山,進了那個被陣法團團封死的山洞。
魔念正百無聊賴趴在靈泉眼中。
他聽到謝冬的腳步,冷哼了一聲,非但沒有主動打個招呼,還沉得更裏面了一些。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魔念就對謝冬這個罪魁禍首憤恨得很,打定了主意要整整半月不理人,晾得謝冬願意松開這個陣法為止。
結果謝冬一走到靈泉眼的邊上,剛剛還打定了主意的魔念便吸了吸鼻子,頓時垂涎三尺。
轟!一道黑色的魔焰便從謝冬身旁燃了起來。
幸好,打從進來之前,謝冬就将那縷偷偷藏起的魔氣遠遠牽在了外面。如今魔焰燃起,僅僅燒掉了那縷魔焰和謝冬包裹在外的一點點靈氣,而後就熄在了空氣中。
魔念砸吧砸吧嘴,意猶未盡,還抱怨道,“就這麽一點?太寒碜了吧!”
至于原本想擺的譜,早已被這魔念忘到了九霄雲外。
謝冬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氣。說實話,他偷偷拿這縷魔氣過來,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有可能被那些修士發現,有可能被魔焰傷到,也有可能帶來的魔氣太多讓這魔念跑了。如今眼看着一切擔憂都沒有發生,謝冬便笑道,“你還想更要多的嗎?”
魔念不說話。
“前輩,你知道,我也不是個随時有條件帶魔氣進來的人。”謝冬嘆了口氣,頓時唠叨起了自己此舉的不容易,“這是多大的危險啊?可是我聽聞如果一直沒有魔氣,前輩便會在三五年之內消亡,實在不忍心,這才冒如此大險……”
“行了行了。”魔念忍不住打斷了他,“你不用提醒我了。我現在要靠你活着,我知道,行了吧?”
謝冬笑着看他。
魔念暗地裏腹诽半晌,但為了能維持自己的小命,不得不忍辱負重,主動和謝冬道,“你問靈脈之事?實話和你說吧,如果你搞不到嗜靈鼠,下一步根本沒法進行。”
“前輩,我知道。”謝冬表示,“靈脈之事必然要緊,但好歹還有着許多時間,不必急于一時。如今我就想順便問問,前輩你以前說過,有辦法彌補我潛力上的耗損,對嗎?”
“你小子,”魔念“嘿”了一聲,“我上次和你說這事的時候,你不是還不屑一顧嗎,怎麽現在又問起來了?怎麽,終于想通了,知道自身的實力才是根本了?”
謝冬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
此時他不得不承認,确實是以前想茬了。宗門的發展必然重要,但修真路上步步艱險,他總不能一直靠師兄保護。唯有自身的實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更何況,如今魔念已經困在了這裏。怎麽搞到靈脈,要問,怎麽提升自身實力,也要問。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啊。
謝冬看着靈泉眼的中心,兩眼猛地冒了冒綠光。
魔念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你小子怎麽突然就開竅了?”
“我就是想着,”謝冬嘆道,“将來在這個世上有了雙修道侶,我如果依舊實力不濟,遇到個什麽事情,隕落了,把對方一個人留在這世間,我怎麽能忍心呢?”
雖然何修遠說是不會後悔,謝冬也不害怕被留下的那個人會是他自己。但如果大師兄真的一個人被留下了,他想想也覺得心疼得很。
而魔念聽到這話,忍不住又打了好幾個哆嗦,“所以你突然開竅想要提升自身實力,還是因為你突然想要替別人考慮了?”
謝冬認真嚴肅地點了點頭。
“不是,你這話怎麽就這麽奇怪呢?”魔念忍不住問他,“而且這話不像你會說的啊。你是誰啊,你是謝冬謝掌門沒錯吧?你是會這麽替別人考慮的人嗎?”
“其實我自己也有些驚訝。”謝冬嘆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啊。”
“……”
如果魔念還有肉體,他怕是要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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