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周林見謝冬這麽快就領取了第一個任務, 對他道,“很多任務都是有時限的。有些任務比較急, 委托人定的時間也會比較緊。如果接取之後不能按時完成,給委托人造成了損失, 甚至有可能會倒扣貢獻值。”
謝冬點了點頭, “多謝道友提醒。”
他剛剛所接的那個嗜靈鼠的任務, 便是一個期限非常緊的, 要求在二十日之內完成。當然, 就算沒有這個期限, 他也必須要趕快行動。貢獻值事小, 嗜靈鼠事大, 稍微慢一點說不定嗜靈鼠就沒了。
想到這裏, 謝冬趕緊就向周林告了辭, 與何修遠一起回了那間租下的屋子,收拾收拾便準備離開九通城。
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 正準備開始趕路的時候, 謝冬掐指算了算日子, 想到了另外一些問題。
嗜靈鼠一事雖然機不可失,十分要緊, 卻畢竟是個意外, 時間上與許多事情都沖突了。
玉宇門那邊,得再去一封信。
大概會被楊萬書狠狠抱怨一通,但問題不是很大。
更主要的問題,是……
謝冬稍微回了回頭, 看了身旁何修遠一眼。
何修遠倒像是毫無所覺,依舊謝冬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對這突然又要在外面待上好些天的決定沒有表現出絲毫異議,甚至連神情都沒有絲毫變化。也不知道他心裏究竟有沒有那個概念,是不是算着那個日子。
“師兄,”謝冬不得不暗示他道,“這個任務的時限是二十天。實際上我的速度肯定會快些,但路程在那裏,再怎麽快也有限。等到做完這事再回去玉宇門,估計也差不多得要十來天了。中間的這段時間,都得耽擱在外面。”
何修遠點了點頭。
然後,然後大師兄就沒反應了。很明顯,他根本沒聽出謝冬的暗示。
暗示沒有用,謝冬只得幹脆擺出今兒的日期,明明白白告訴他道,“今兒已經十二了。”
何修遠看了謝冬一眼,總算是明白了掌門師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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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十二了,離月圓之夜還有三天。
這個事實何修遠當然并沒有忽略,他其實一直暗暗都算着日子。縱使如此,何修遠卻依舊只是點了點頭,沒有發表更多的看法。
“宗門離這邊遠,我借了淩溪的飛劍還得花十天才到。但你有那法寶飛船,兩三天足矣。”謝冬嘆了口氣,“怪我,本來算着時間剛好,想不到又出了這種意外。師兄,要不你先回去?”
此言倒是叫何修遠皺了皺眉頭,神情中滿滿都是不認同,“你害怕我會帶來麻煩嗎?”
“不是,這從何說起啊?”謝冬被問得都有些懵。他只是看着大師兄以前每個月都用陣法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無法安心把月圓之夜的對方放在外面而已。
而何修遠急了那麽一會兒,很快也明白謝冬是在擔心他,神色稍緩,對謝冬道,“法寶飛船只有一件。我如果用它回玉宇門,你就無法及時完成你的事情。”
這是擺事實講道理,叫謝冬無言以為。
“你接取的這個任務,”何修遠看着他道,“應該是一刻也耽擱不得的吧?”
謝冬嘆了口氣,可不是嗎?雖然他已經盡量表現得自然了,但大師兄成日裏看着他,此時他有多着急,大師兄自然看得出來。
“我和你一起,”何修遠又道,“沒事。”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謝冬笑了笑,也只能同意了。
等到兩人離開了九通城,取出法寶飛船乘坐進去,啓動了,謝冬看着下方的雲層,也開始反省起自己擔憂過度來。
是他想茬了。何修遠離家出走這麽多年,總有在外面渡過那些個晚上的時候,也都是一個人過過來的。對大師兄而言,玉宇門邊上的那個小山溝溝也不一定比別的地方安全。是謝冬以己度人,總覺得玉宇門是個歸屬,在宗門內總會安心一些。
謝冬轉過腦袋去,只見何修遠盤膝坐在艙內,已然又開始修行。
大師兄在這裏,亦或是大師兄不在這裏,究竟哪個會讓自己更安心一些,謝冬也會說不清楚。不過他謝掌門這麽區區一介凝元初期,有大師兄跟着,總會更加安全一些。
任務上所指的地點,距離九通城比玉宇門稍近,卻也近不到哪裏去。兩人乘坐法寶飛船,路上花了約莫一天多的時間。
等到終于到了那上面所說的山間村落,他們還找不到委托人。
謝冬取出自己的腰牌,仔細研究了一下上面記載的任務,又仔細比對了眼下的這個村落,确定自己沒有走錯。
只要地方沒錯,委托人在不在的其實無所謂。腰牌上記錄了委托人的氣息,要聯系也方便。為了以防萬一,謝冬還是給委托人去了封信,問了問具體的情況。
至于那個山間村落,謝冬一眼就看得出來,只是個普通的凡人村落。
為了不驚擾凡人,兩人遙遙就将法寶飛船降下,步行上山。他們裝作普通的旅客,在那個村落裏稍微打探了一下。
據村民說,最近山裏面确實多了些奇奇怪怪的不知名的鼠類。以前還沒有的,最近突然冒出來的。至于什麽嗜靈鼠,什麽吃靈石啃靈脈,什麽作用什麽危害,他們一概不知,連相關的概念都沒有。
“那些小東西,賊精的。”村民還道,“山裏面多得很。但你要存心去找,還找不到的。它們會躲,可會躲兒。”
這句話,是個十分實誠的提醒。
随後謝冬便與何修遠在山裏面走了一天多,還真一根嗜靈鼠毛都找不出來。要不是村民已經證實了山裏确實有嗜靈鼠,謝冬都要開始懷疑是不是上當了。
是不是真的這麽會躲啊?謝冬站在山林裏面,盯着腳下的落葉,忍不住懷疑人生。
說起來這件事情也确實有些古怪,實在是太巧了。謝冬剛心心念念地想要找嗜靈鼠,還沒到兩個月,嗜靈鼠的信息就冒了出來。但要說不是偶然吧,那就更說不通了。如今知道他想找嗜靈鼠的只有魔念,其他人根本利用不了這點。
但這塊地方本身好好的,突然冒了嗜靈鼠出來,總歸會有什麽緣由。這座山十分平凡,不像是有靈脈的樣子,嗜靈鼠絕對不會自然搬遷過來。
等到聯系上了委托人,還是得好好問一問。
結果嗜靈鼠沒找着,委托人的回信也還沒來,月圓之夜就先來了。
謝冬找到個山洞,帶着何修遠躲了進去。山洞的肚子裏面挺大,剛好能停下那法寶飛船,他便幹脆讓何修遠躲在了飛船裏面。
“只有一個晚上而已,”謝冬說着話,嘴裏有些發幹,“不要太擔心,很快的。”
何修遠點了點頭,神情十分自若。
謝冬又不間斷地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慰誰了。這樣的夜晚,何修遠一個人過了那麽多,此時此刻顯然是謝冬自己比較緊張。
他一緊張,就開始不斷與何修遠說話。從天南說到地北,從自己早年的經歷說到宗門未來的規劃。何修遠便在邊上一直聽着,只偶爾回應一兩個簡單的音節,卻讓人知道他聽得十分認真。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太陽就下山了,圓月漸漸升起。
何修遠突然微微顫了顫眉梢。
這麽細微的變化,謝冬卻察覺得非常快。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停下了那些話語,兩眼閃電一樣看到了何修遠身上,卻又覺得自己這樣的目光太過唐突無禮,又欲蓋彌彰地移開了視線。
哪怕視線移開,謝掌門也用眼角餘光始終關注着何修遠的樣子。
起初,何修遠只是眉頭微皺,然後拳頭也開始慢慢收緊,呼吸微重。又過了片刻,何修遠的眼眸開始有些濕潤,眼角像是被水染了一點淺淺的紅,襯得整張臉都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桃色意味。
何修遠原本規規矩矩地盤膝坐着,此時也忍不住将兩條長腿伸開,并在一起,繃緊,後背靠在牆上。頭顱微揚,露出白皙的脖頸。
謝冬坐在他的邊上,挨得還挺近的。
此時謝掌門只覺得靠近大師兄的那半邊皮膚都有些灼熱,心裏更像是被什麽東西輕柔地撓了一把,坐立難安。他咽了一口唾沫,覺得自己再繼續待下去,可能有些不太好。
謝冬站起身,猶豫要不要出去。
“師弟?”何修遠睫毛一顫,有些着急地喚了一聲,又改成他的名字,“謝冬。”
聲音比平時微啞,挽留之意溢于言表,叫謝冬再也邁不開步子。
謝冬便又坐了回去,半開玩笑道,“你上次還不讓我碰你,現在又不讓我離開,師兄,我也很為難的。”
何修遠垂下目光,“上次,很抱歉。”
“別道歉啊,”謝冬搖了搖頭,“我也沒……”
這話剛剛說到了一半,謝冬猛地一驚,差點一下子咬住自己的舌頭。只見何修遠伸出兩手,默默抓住了謝冬的胳膊。
不是平時的大師兄,是現在的大師兄啊,掌心微熱的。
可惜何修遠也只抓了這麽一下,大概是覺得自己這麽做有些傻,不過片刻便放了開,向謝冬解釋道,“上次,是個意外,是我太唐突。并不是真的不能碰。”
謝冬心裏如小鹿亂撞,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外表卻還強自鎮定。
他告訴自己,大師兄所說的這個“碰”,真的只是很純潔的碰一碰而已。饒是如此,謝掌門心裏卻難免心猿意馬。
謝冬伸出右手,搭在了何修遠胳膊上。
何修遠看了他一眼,眼角濕潤,卻果真沒有抗拒。
謝冬幹脆将他給摁在了自己的肩上,兩只手都伸過去,虛摟在懷裏。
“師弟,謝冬。”何修遠就在這個時候道,“有你在這裏,我覺得很安全。”
謝冬猛一愣。
何修遠乖乖靠在他的肩頭,兩眼微閉,“以往每個月這種時候,我其實都有些不安,很害怕。但是你在這裏,好像一切都會沒什麽可擔心的。”
謝冬愣了好半晌,然後默默擡起虛摟在對方背後的手,揉了揉大師兄的頭發。
何修遠微微擡起頭,看着他。
這是多麽充滿着安心與信賴的眼神啊,謝冬忍不住嘆了口氣。心底裏那些心猿意馬的旖旎心思,也在這種目光之下,被壓了下去。
他将人摟得更緊了些,就這麽摟了一整晚。
後半夜,何修遠稍微出了些汗,臉頰也越發紅了。但他還是一直乖乖靠在謝冬懷裏。就像他所說的,謝冬讓他安心。
等到黎明終于到來,何修遠長舒了一口氣,昭示着月圓之夜已經過去。
謝冬松開了他,稍微抹了抹他額頭的汗,讓他靠在艙壁上休息一會。等安置好了大師兄,謝冬才默默離開飛船,走出山洞,站在外面吹風。
這一晚上,大師兄是安心了,他卻十分煎熬。
謝掌門覺得自己的忍耐力簡直突破到了一個新的境界。但想到何修遠交托給自己的是一種怎樣的信賴,謝冬又甘之如饴。
其實這一晚上的氣氛十分美好。
有無數個瞬間,謝冬都覺得應該坦蕩說出自己的心思,說不定大師兄就同意了。但他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放任無數個機會溜走。
因為何修遠說謝冬能帶給他安全。
這種信任,說實話,謝冬受之有愧。他不僅無法帶給大師兄安全,還一直都需要大師兄的保護。是啊,謝冬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甚至随時都害怕着體質暴露,引來無法抵擋的災禍。謝冬可不會忘記,他身上這特殊體質能帶來的麻煩,比何修遠能帶來的大多了。
他雖然想要和大師兄有着更進一步的關系,但在那之前,他覺得自己至少應該有着能和大師兄平起平坐的實力。
想着這些事情,謝冬此時身心的躁動卻依舊難以平息。
他嘆了口氣,吹着山間清晨的涼風,掏出了自己的儲物袋,決定數一數靈石,好讓自己冷靜一些。
結果儲物袋剛剛拿出來,靈石數了兩顆,咻,邊上突然就殺過來一道風。
那是一道黑影。
風馳電掣,輕輕從謝冬手上刮過,一瞬間便卷走了他手中的儲物袋。
謝冬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懵了。此時此刻,他另一只手上還拿着剛剛數出的兩粒靈石。
咻,第二道風馳電掣的黑影過來了,轉眼連這兩粒靈石也刮走了。
謝冬總算反應過來,頓時發出了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
“靈石!我的靈石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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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