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嗜靈鼠們從謝冬身上感到了可怕的風暴, 頓時也意識到了危險,紛紛抱頭鼠竄。

雖然謝冬與何修遠已經堵在巢穴之內, 但這巢穴四通八達,起碼幾十條地道通到外面。它們不願放下懷中靈石, 速度慢了一分, 沖進地道裏卻也只在眨眼之間。

再憤怒的火焰, 也燒不到它們了。

憤怒的謝掌門不止會噴火, 五行法術他都很熟。只見謝冬将兩手一擡, 兩邊響指一打, 便有一道道水流從地上冒了出來, 灌滿這間巢穴, 又無孔不入, 通通灌進了那些地道裏面。

“吱吱吱!”

嗜靈鼠們頓時被這水流沖得魂飛魄散, 慘叫不絕。

在水流裏暈頭轉向之間,好些嗜靈鼠都被沖得放開了懷中靈石, 想抓也再抓不住了。嘩啦嘩啦, 不斷有靈石沿着地道流出來, 因為重量沉到了最底下,片刻之間便鋪了一地。

謝冬扳回一城, 看着一地靈石總算神色稍緩, 連忙就要掐訣将這些靈石給收回來。

在這時候,“波”的一聲,又有個玩意從地道裏滾下來了,沉在底下半晌沒點動靜。謝冬定睛一看, 那是一只嗜靈鼠,都在水裏面被沖暈了,懷中竟然還抱着一塊啃了幾口的靈石不撒手。

還是一上品靈石,被啃了幾口,傷了質地。雖然還能用,但價值得砍半。謝掌門心疼得要滴血,卻畢竟之前已經心疼過一次,情緒還算穩定。

謝冬又去看那只嗜靈鼠,發現其頭頂探出一小束顏色稍淺的軟毛,正是之前從他手中搶走儲物袋的那只。

想着它都快淹死了還抓着靈石不撒手,謝掌門隐隐起了一種奇怪的共鳴,竟有惺惺相惜之感。很好,夠雞賊,也夠貪婪!也只有這樣的小東西,才有本事從他手中搶食啊。

在回收靈石的同時,謝冬想着此行反正也是要捉嗜靈鼠回去的,總不能全宰了,便将這小家夥也從水底撈了出來,捏在手心。

手勁兒很有些大,帶着些想将對方捏爆的猙獰,體現着謝冬此時矛盾的心情。

“吱……”嗜靈鼠暈暈乎乎地被疼醒了。

謝冬開始将那顆靈石從它懷中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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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嗜靈鼠一下子徹底清醒,頓時瞪大了雙眼,兩只爪子又往前一抱,仿佛那一顆靈石就是它的命根,“吱吱!”

“還真是夠貪啊?”謝冬笑,“很好,你的下半輩子,就用着這份貪婪,好好在我底下做事吧。”

這一笑分明只是普通的笑,卻不知為何有些滲人,竟叫那嗜靈鼠都汗毛倒豎,不小心将爪子一松,終于叫謝冬将這粒靈石也給收了回去。

“至于你那一大家子,幾百號的小東西,”謝冬又笑着問,“你說我是也捉回去好呢?還是宰了好呢?”

嗜靈鼠眨了眨眼,圓溜溜的兩個小眼珠子望着他,水汪汪的。

嘿,還給他賣可憐?

謝冬臉上的笑容越發冷了。

“吱吱……”手中的嗜靈鼠見這招對謝冬沒用,便轉動腦袋,又眨了眨小眼珠,用同樣濕漉漉的目光去看何修遠。

一雙眼睛黑得像墨水畫出來的一眼,帶着點水潤潤的光澤,可憐巴巴的。

何修遠沒遇到過這樣的陣仗,頓時神情有些動搖,看着謝冬欲言又止,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要命,竟然還知道找大師兄賣可憐了?

“師兄,千萬不能因為一時心軟就妄下決斷。”謝冬連忙道,“你想想,我們這一趟就損失了幾萬靈石,如果把它們都捉回去了,幾百只的,長年累月養下來,那得吃多少靈石?”

想着那個場景,何修遠打了個哆嗦。

說服了師兄,謝冬又看着手中那小東西,微微冷笑,“所以說,你那一大家子究竟該不該留下來,留下來究竟值不值,我們可得好好想想。最後想得怎麽樣,可就全看你的表現了。”

在這樣的威脅之下,嗜靈鼠似乎深刻理解了自己的處境,垂頭喪氣低下了腦袋。但實際上,它的小眼珠還在不斷轉動,裏面不時泛出僥幸的光輝,顯然正在期盼那一大家子能及時順利地逃脫出去,不落入到謝掌門的黑爪之中。

謝冬冷眼看出它的小心思,也不耽擱,轉身就和何修遠一起往地道外面走。

此時其他的嗜靈鼠應該差不多該被沖到外面了,他可不能真讓它們給順利逃掉了。

結果步子剛剛邁開,地道剛走了一半,上面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是個少女的驚呼聲。

謝冬眉梢一顫,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少女是什麽人,會對眼前的情況造成怎樣的影響。

片刻之後,他與何修遠便走了出去,重見天日,而那個少女就站在外面,花容失色。

無數的地道正外面冒着水,一大群老鼠都暈暈乎乎地癱軟在地上,渾身濕漉漉的,烏壓壓鋪了一片,這場景讓小姑娘花容失色也是當然的。

直到看見謝冬出來,那少女才咽了口吐沫,“這就是那些嗜靈鼠啊!我之前只被他們搶過靈石,一個影子一眨眼就不見了,還是第一次看清楚它們長這個樣子。那這位道友,你就是之前接了任務的謝道友嗎?”

聽到前面的話語,謝冬還有些動容,一股同病相憐之感油然而生,然後聽到最後一句,神色頓時微妙起來,“你就是委托人?”

“是啊,”少女點了點頭,從一地老鼠的驚吓中回過神,卻不知為何依舊愁眉不展,“我叫胡蔓蔓,你叫我蔓蔓就好。”

“胡道友,”謝冬表示,“為了完成你這一個任務,你知道我損失了多少靈石嗎?”

“這、這個……”胡蔓蔓臉色微變,小小聲道,“任務是你自己接的啊,而且我也寫明白它們會吃靈石了啊……”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顯然只能怪謝冬自己不小心。

謝冬也知道這個道理,卻偏偏笑而不語,不放過任何一個訛錢的機會。當然他也不至于沒良心到讓對方全部賠償,但總能讓這趟任務賺得的貢獻值多一點點吧?

胡蔓蔓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人,左右為難,正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委屈得差一點哭出來的時候,突然又看到了從謝冬身後走出來的何修遠。

小姑娘頓時激動起來,恨不得立馬沖到何修遠身邊,只礙于一地的鼠影才沒有邁步。

謝冬眉心一跳,心想這又是什麽情況。

卻聽這小姑娘激動地道,“這位、這位前輩是金丹嗎?謝道友,這位前輩是與你一起過來的嗎?”

原來只是因為金丹的修為而激動。謝冬神色稍緩,點了點頭,“這是我師兄。”

胡蔓蔓眼睛都亮了,滿臉的驚喜之色。

片刻之後,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狠狠咬了咬牙道,“好吧,謝道友,你這一趟損失了多少靈石,我都賠給你。”

謝冬沒想到這姑娘這麽幹脆,有些驚訝,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良心是否應該稍微疼一下。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胡蔓蔓又緊跟着道,“你們得再幫我一個忙!”

謝冬回頭,與何修遠交換了一下視線,兩人都沒有說話。對方這個要求是在看到金丹的修為之後才提出來的,說明一定是件有些困難的事情。

“只是幫一個忙而已,求求你們了,”胡蔓蔓見狀都要急哭了,跟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只求這位前輩出手,幫我找一個人!”

“別着急,”謝冬和顏悅色,看在靈石的面子上,态度十分友好地表示,“具體怎麽回事,你好好說說。”

“我在找我的武哥哥!”胡蔓蔓道,“實不相瞞,他是逍遙派的弟子,但是和我私定終身,甚至願意脫離逍遙派,加入散修盟和我一起。近日我本來與他定好了一個約會,但是一直等不到他。他從來沒有讓我等這麽久過,我好害怕他是出事了。他說過逍遙派的人可能會抓他的,好幾次都叫我小心。”

說完這些,這姑娘幾乎要真哭了。

謝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一個故事,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好吧,難怪她直到現在才露面,而且臉色一直都不是很好。

“這是他給我的信物,平時都可以找到他在哪裏的。”胡蔓蔓又取下脖子上的吊墜,低頭看了看一地老鼠,最終還是捏着鼻子小心翼翼走了過來,将吊墜遞給何修遠,“他也有一個同樣的吊墜,只要往裏面灌入靈氣就能找到對方。可是現在不管我往裏面灌入多少靈氣,吊墜都沒有一點反應,應該是被人封起來了。我試了很久,憑我自己根本沒法破開封堵,求前輩幫忙!”

如果只是幫忙使用吊墜,倒是容易。

謝冬看了何修遠一眼,何修遠便點了點頭,将那吊墜從胡蔓蔓手中接過去。

吊墜剛剛到何修遠的手中,便發了光。

“成了!”胡蔓蔓大喜過望,“信物終于有反應了!前輩,知道武哥哥在哪裏了嗎?”

何修遠卻神情微妙,“我并沒有啓動這個法器。”

胡蔓蔓一愣。

謝冬也皺起眉頭,覺得十分不對。

“是不是、是不是……”胡蔓蔓期期艾艾道,“武哥哥來找我了?”

“不是。”何修遠斬釘截鐵,“根據這個法器傳過來的氣息,從對面啓動它的人,顯然也是個金丹。”

胡蔓蔓張着嘴,臉色微微變白。

謝冬猛地将吊墜從何修遠手中奪過,丢回給她,“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胡蔓蔓表示,“難道是逍遙派的人?他已經被逍遙派的人捉住了?”

“他自己就是逍遙派的弟子,就算和你私定終身,想要退出宗門成為散修,逍遙派也沒理由因為這樣就将他當敵人處理。”謝冬眉頭皺得很深,心中猛然冒起又被卷入了麻煩事的不安,逼問得很急,“他為什麽覺得逍遙派會捉他?他做了什麽?”

“我真的不知道……”胡蔓蔓懵了,只會這一句話。

“這個地方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嗜靈鼠?”謝冬又問她,“你為什麽要叫人過來清繳嗜靈鼠?你有這個責任嗎?”

“它們是武哥哥不小心帶過來的。”胡蔓蔓回答,“一開始只有公母一對,才小半年就變成了這麽多。我覺得害怕,就發布了任務……”

謝冬深吸了一口氣,“那就很清楚了。”

“很清楚了?”胡蔓蔓很懵,“究竟怎麽回事?”

謝冬将那吊墜又往她手裏塞緊了一些,像是想要劃清界限似的。

雖然這個“武哥哥”的所作所為幫了謝冬很大的忙,給了他捉到嗜靈鼠的機會,但他惹不起逍遙派,這個手不能插。

“嗜靈鼠不是他不小心帶出來的。”最後謝冬只告訴胡蔓蔓道,“是他從宗門裏面偷的。”

胡蔓蔓還是懵,她根本不知道嗜靈鼠有什麽用,想不通有什麽值得從宗門裏偷的。但她的那個“武哥哥”身為逍遙派弟子,他自己肯定是知道的。冒着極大風險偷了出來,卻沒有辦法看管好,竟然發得漫山遍野都是,這個“武哥哥”也着實愚蠢。

謝冬拉着何修遠,将之前捉在手中的那一只嗜靈鼠藏在袖子裏,準備趕緊離開。

臨走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其他嗜靈鼠,猶豫是不是冒險再撿一只回去,至少和手中這只湊成一對,以後也好叫它們下崽,子子孫孫為玉宇門做事。

最後謝冬還是覺得小命要緊,趕緊繼續離開,卻還是晚了一步。

咚!一個東西突然從天上砸了下來。

那是個人。此人已經被揍得人事不省,血流滿面,十分凄慘。

“啊!”胡蔓蔓頓時驚叫着飛撲了過去,“武哥哥!”

人還沒撲到,天上又砸下來一陣風,将她給狠狠掀開,摔到了一邊。然後一聲冷哼從天上傳來,緊接着一個身穿藍白衣服的修士從天而降,站在地上,看着一地的嗜靈鼠露出冷笑,“鐵證如山。敢拿我們逍遙派的東西,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說着,他擡起冷冷的目光,狠狠從在場幾人身上掃過。

謝冬站在何修遠身旁,連忙又退後一邊,表示自己和胡蔓蔓真的沒有關系。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只是接了懸賞任務過來做的,具體信息腰牌裏面可以查的。

“哼。”這逍遙派的金丹看了何修遠一眼,比較了一下雙方的修為,沒說什麽。

随後他又看着一地的嗜靈鼠,神色冷峻,擡手掐訣,招來無數的風刃,頓時從這些小東西身上碾過,竟一口氣将它們通通殺死。大宗門雖然知道嗜靈鼠的好,卻只養少數便足夠,面對繁衍開的自然全數殺掉。血流遍地,十分恐怖。

胡蔓蔓吓得臉都白了。

謝冬藏在袖子裏的小東西更是心痛欲絕,肝膽欲裂,忍不住“吱!”了一聲。

“什麽聲音?”那逍遙派金丹頓時目如極電,惡狠狠瞪到謝冬身上。

謝冬深吸了一口氣,趕緊用手指狠狠捂住那小東西的嘴,又給何修遠抛了個“不要說話”的眼神。完了,如果讓對方發現他拿了一只嗜靈鼠,這事兒就沒法善了了。謝冬不可能将嗜靈鼠給交出去的,也根本沒辦法得罪逍遙派。

但從相反的方向思考,只要別讓他們發現嗜靈鼠,大師兄在這兒,打起來不一定輸,回頭和逍遙派談起來也不算理虧。玉宇門雖然還弱小,但發展到現在,也并非沒有人脈的。

于是謝掌門就想明白了,寧願得罪眼前這個人,也不能留下把柄。

他笑道,“我說的,怎麽了?吱,吱吱。”

學老鼠叫真開心,有種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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