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一輛銀色跑車飛速地行駛在高速路上,此時夜色彌漫,天空開始淋淋漓漓下起小雨,跑車嚣張的轟鳴聲在寂靜的夜空顯得尤為咆哮,瞿東陳目不轉睛地注視前方,眼裏卻有波濤洶湧。
“厲深和我說,要像個男人一樣去愛你……”
這句話一直萦繞在耳邊揮之不去,瞿東陳眼底幽深,冷峻的樣貌此時流露出一種莫名的痛苦,他把唇線抿得很緊,手上青筋顯露,整個人似乎在努力壓抑着什麽,車子轟鳴着駛過跨海大橋……
最後,終于在一個港口停下。
打開車窗任由雨絲灑落進來,瞿東陳一只手搭在那兒,靠在椅背上抽一支煙,火光忽明忽暗,如他此時的心,忽上忽下,牽動不定。
他想起當年他就是在這兒為厲深過的生日,那個時候他們還一起出海,轉眼7年過去了,除了這個港口,什麽都變了。
此刻已經是夜深,雨越下越大,大有瓢潑之勢,整個港口籠罩在一片雨水之中,凄凄蒙蒙的,像夢中景象一樣不真實。
夜空如同一個巨大的牢籠,把瞿東陳牢牢困在那裏,偌大的空間裏,除了雨聲,他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在一眼望不到邊的巨牢中重重喘息着,雨聲越來越大。
黑夜散去,雨聲減小直至消失,雲色在灰白中稍微帶出點藍,天亮了。
瞿東陳挪了挪早已僵硬的身子,擡眸去望窗外,太陽還沒升上來,下過雨後的天空,透亮,清涼。
他才意識到自己在這兒坐了整整一夜。
“深副,下班了還不走嗎?”有人路過敲了下辦公室的門,和厲深微笑着打招呼。
厲深穿上大衣正準備關門離開,聽到別人叫自己便擡頭笑了一下說着,“馬上了。”
他關了空調和燈,拉上門和同事一起往電梯方向走去。
同事看他只穿了件薄毛衣,外面一件紅色格紋廓形大衣,有些過于單薄了,不禁問道,“深副穿這麽少不冷嗎?”
厲深笑了下,當然不能承認自己要風度,只得道,“還好吧,開車不怎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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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閑聊,出了大廳厲深和他告別,正要往停車場走去,卻聽到有人在人流中叫了自己的名字,“厲深。”
厲深頓了一下,這聲音他太熟悉了,但那個人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他疑惑地轉頭望去,看到站在一旁的瞿東陳。
他眉峰英挺,雙手随意地揣在大衣兜裏,頭發上還有未化的雪花,像是剛剛從畫裏從出來的人。
厲深一時有些恍惚。
瞿東陳見他發愣,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兩人面對面的距離,他看他戴着眼鏡着一件格子大衣,有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和頭發上,他樣貌本就生得有些冷豔,這個樣子就更顯出一種驚豔的美來,瞿東陳看着他,忽然一時忘記言語。
“你怎麽來了?”還是厲深先反應過來,瞿東陳的樣子在他眼裏漸漸凝成一個點。
瞿東陳看得失神,輕微地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尴尬,才道,“出差,順路過來約你吃個飯,有時間嗎?”
他應該是特意打聽了自己上班地點的,想到之前的那通電話和深夜收到的那句關心,厲深心裏五味雜陳,卻還是點頭道,“好,你等我開車過來。”
車上兩人一時都有些沉默,厲深不知道要說些什麽,瞿東陳忽然這樣追過來,他還緩不過神,覺得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瞿東陳卻轉頭看着他說,“你戴眼鏡的樣子……”他頓了一下,輕聲說,“也挺好看的。”
想不到瞿東陳會這樣說,厲深看了他一眼,只得轉移話題問他一些工作上的事。
瞿東陳說,“還行,我讓李銳和他們對接了,現在他全權負責那邊的事。”
厲深啊了一聲,瞿東陳看着他,“你呢,在這邊還習慣嗎?”
等一個紅燈,厲深看着窗外的車流,不知為何有些分神,他道,“還不錯,至少在這兒不用沒完沒了的喝酒加班,太清閑了我一時還适應不了。”
他開了個玩笑,兩人不約而同輕笑了聲,瞿東陳說,“恩,我酒量現在都不如你了。”
“是啊,我早發現了,”厲深瞟了他一眼,“在美國沒那麽深的酒文化。”
兩人聊一些簡單的事,厲深一路把車開到一家餐館。
他并沒有帶瞿東陳去特別講究的餐廳,而是停在一家人聲鼎沸的館子前。
厲深轉頭對他說,“這兒環境雖然不怎麽好,但是我這一個月來吃的最好吃的一家。”
瞿東陳笑着道,“恩,聽你的。”
那天瞿東陳是吃了飯走的,門口停了接他去機場的專車,厲深問他,“怎麽這個點走?”
瞿東陳說,“訂好的機票,明早還有個會,不能缺席。”
“那注意安全。”
“好,你也小心。”
兩人道了別,瞿東陳頂着紛揚的雪花坐進了車內,一直到車子開走了,厲深才轉身離開。
兩個小時後,厲深接到了瞿東陳的短信,“安全到達了,你呢,回家了嗎?”
厲深看着屏幕上的幾個字,半響,才回道,到家了。
他扔了手機走到陽臺抽煙,下了雪的城市此時灰蒙蒙的,什麽都看不清楚,厲深打開窗戶任風吹進來,冷風夾雜着雪花撲到臉上,他卻絲毫不覺得冷。
他不知道瞿東陳怎麽忽然對他轉了态度,那麽明顯的轉變,之前連望都不會望一眼,現在卻追着來到臨城就為了約自己吃一頓飯。
這已經不是一句愧疚能解釋的。
在寂靜的夜裏,厲深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那天回完短信後兩人便沒有再聯系,直到一個星期後,厲深才接到了瞿東陳的電話,他說,“我來臨城了,一會兒下班了來接你吧。”
厲深正彎着腰在休息室接水喝,他還沒回答,杯子卻哐當一聲摔碎在地上。
同事聞聲連忙上前問他有沒有事,厲深解釋着,“沒事,就是杯子沒放穩。”
瞿東陳在那邊問他怎麽回事,厲深捏了下被開水燙到的手指,說着,“我把喝水的杯子摔碎了,待會兒又給你打過去。”
挂了電話,厲深正要拿笤帚打掃地上的碎玻璃,早有人先他一步彎腰去收拾,厲深連忙道,“小李你放那兒,我來收拾就行。”
女生約莫二十四五歲,剛工作不久,和厲深一個辦公室的,人長得漂亮,笑起來特別好看,她笑着道,“沒事的深副,一會兒就弄好了,你手要不要緊,我抽屜裏有燙傷膏,我拿給你。”
厲深看她馬上打掃好了,也就不再拒絕,只是道,“那辛苦你了,我手沒事,就燙了一下。”
小姑娘擡眸朝他望了一眼,臉上有些紅。
他卻沒注意,而是走到一旁給瞿東陳回了電話,對方告訴他,“我馬上到樓下了。”
不知道他怎麽怎麽快,厲深一時有些尴尬,“東陳,我今天約了人了,要不下次吧,下次你來臨城我再約你。”
那邊稍微頓了一下,才問,“同事?”
厲深含糊其辭地恩了一聲,說,“抱歉啊,剛才忘記和你說了。”
再開口語氣明顯有些不好,但瞿東陳還是忍住了,說,“沒關系。”
然後把電話挂斷。
聽着電話那旁傳來的忙音,心裏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頓了幾秒,厲深忽然往電梯方向走去。
瞿東陳正打算打電話讓司機來接,卻看到下一秒從大廳裏快步出來的厲深。
“瞿東陳,”厲深喊住他,快步走上前,“你等一會兒。”
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瞿東陳愣住了,電話接通了也沒講話,厲深已經走到他面前,電話那旁有人叫他瞿先生,他直接掐斷了。
握着手機看着喘着氣的厲深。
“你走那麽急幹什麽……”他想伸手去撫他臉,有些責怪地問了一句。
厲深看着他問,“你什麽時候回去?要是不急的話,我吃完飯聯系你。”
“明天。”瞿東陳脫口道。
厲深點了下頭,說,“那你等我吧,我就吃個飯。”
瞿東陳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好,我等你。”
待厲深回去了,瞿東陳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愣了好一會兒才擡手撥通秘書電話,“幫我把今晚的機票取消了,恩,不回去,把會議推後,就說我安排的,就這樣。”
其實厲深約的并不是什麽同事,而是之前厲嵘安排的相親對象,因為提前約好了,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突然爽約。
厲嵘安排好之後就把對方的名字和照片給他發過去,女方叫做崔菁菁,二十七歲,在臨城大學任教師。
人長得漂亮,高鼻子小嘴唇,典型的東方美女,厲深看到照片第一反應就是厲嵘到底從哪兒給他網羅的這些美女?之前給他看的照片也是,他只是随便翻看了幾張,清一色的美女。
來到目的地才發現對方已經先他一步,厲深有些抱歉地道,“崔小姐不好意思了,來的路上堵車,還讓你等我。”
崔菁菁真人比照片上還漂亮,兩人站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對璧人,周圍的人頻頻投來注視的目光。
“你沒遲到,是我提前了,擔心堵車所以很早就出門了。”崔菁菁看着他說,一雙眼睛靈動又美麗。
兩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厲深沒有刻意找話題,倒是崔菁菁比較健談,且舉止大方,和厲深從工作聊到興趣愛好,一頓飯倒是吃得相談甚歡。
待兩人在飯店門口分別時,崔菁菁主動開口道,“不知道你周末有沒有時間,我知道有一部不錯的電影要上映……”
厲深笑着說,“我知道,那部電影我也期待好久了,到時候我約你,我周末都有時間的。”
崔菁菁眼裏有亮光,“好啊,那我等你電話。”
“恩,路上開車小心。”厲深對她說。
分別之後,厲深站在街道旁的樹下點了一支煙,天氣太冷了,他點了幾次才把火點上,抽了幾口後拿出電話找了瞿東陳的號碼,想不到對方接的也很快,似乎一直把手機握在手裏。
“你結束了?”瞿東陳問他。
“恩,你還在臨城嗎?”
“在的,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
“你告訴我你在哪兒吧,我過來,你人生地不熟的,開導航挺慢的。”
瞿東陳似乎在那邊笑了一下,說,“我有司機。”
厲深這才哦了一聲,想說自己怎麽就忘了這個,頓了一下便給他報了地址。
瞿東陳說,“我估計半個小時能到,天氣太冷了,你去車上等我。”
“好,等你到了給我電話。”
挂了電話,厲深站在那兒抽完了一支煙,他擡眸去看不知何時紛紛揚揚下起的小雪,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對面的飯店裏人聲沸騰,有人不斷進進出出,或是情侶互相牽着手,或是三五成群的朋友,充滿了煙火味的人生。
雪越下越大,路過的人彼此也越擁越緊。
直到瞿東陳站在面前時,厲深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落了一身的雪花。
瞿東陳當即扯了自己的圍巾就給他圍上,凝眉道,“瘋了你?讓你去車上等我,怎麽在這兒站了半小時。”
厲深這才回過神來。
低頭去看圍在脖子上的深色圍巾,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瞿東陳卻好似剛才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繼續道,“你車在哪兒?我們過去吧。”
似乎是怕他冷,還抽了一支雪茄含在嘴裏點燃,抽了兩口遞給他。
煙抵在唇邊,厲深張嘴含在嘴裏。
坐在車上,厲深才想起問他,“你吃飯了吧?”
原本以為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卻聽見瞿東陳說,“還沒。”
“什麽?”厲深倏地擡眸望向他,“這個點了,怎麽還沒吃,我以為你……”
“一個人也不知道去哪兒吃,吃什麽,要不你現在陪我去吃點?”
厲深看着他,頗有些無奈,“要不去我那兒我給你煮碗面?”
“好。”瞿東陳回答的很幹脆,轉頭笑着問他,“你還會煮面條啊。”
厲深一面發動車子一面道,“嗳,你小看人了,我還會做飯呢你信不信。”
“不信。”
“不信算了,”厲深笑着抽完一支煙,說着,“你這雪茄口感不錯啊。”
兩人一路聊着天,回到公寓,厲深指了指沙發讓瞿東陳休息會兒,然後脫了外衣和圍巾就往廚房走去。
瞿東陳站在那兒問他,“要不要我幫忙?”
厲深打開冰箱拿出雞蛋,說着,“不用,冰箱裏有蘇打水你過來自己拿,我這兒一會兒就好了,餓了桌上有面包。”
“也不餓。”瞿東陳跟着他走到廚房,看他把手袖摞到一半,正站在那兒洗蔥。
“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瞿東陳開口問他。
愣了一下,厲深才道,“前幾年吧,那時候下基層老是吃食堂我也膩了,所以偶爾會做飯。”
燒開水、洗蔥、打雞蛋、下面條……瞿東陳靠在門上看厲深有條不紊地為自己煮一碗面,看着鍋裏冒出來的騰騰熱氣,看着厲深轉過頭對着他說“馬上好了”忽然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他差點就要忍不住走上前從身後抱住他,只得不斷地提醒自己急不得,要一步一步來,但此刻的內心早已經波濤洶湧,像鍋裏漲開的熱水,滋滋地往外冒泡。
他其實是存了心思的,明明可以一個人解決的晚飯,卻偏偏要等着厲深,對厲深說一句我沒吃飯,只是想看看他的反應,沒想到這個人會為他親自下廚。
瞿東陳只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要溢滿出來。
面條煮好上桌,還貼心地窩了個蛋,瞿東陳吃了一口,厲深問他,“還行嗎我手藝?”
瞿東陳恩了一聲,看着他說,“很好吃。”
厲深陪着他坐在那兒吃飯,一面抽煙一面玩着手機,結果一支煙還沒抽完瞿東陳就吃完了整碗面。
“這麽快?”厲深一只手夾着煙,擡眸看他。
瞿東陳抽了張紙抹了下嘴角,看着他道,“這是我七年來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
還沒等厲深反應,他已經站起主動把碗端到廚房裏洗了,走出來時厲深已經坐在沙發上削猕猴桃,瞿東陳抽了一張紙擦幹淨手上的水,坐到厲深身邊。
他挨得他很近,厲深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這麽近的距離,明明沒什麽想法,都會忽然讓人升起一種緊張感來。
厲深把削好的猕猴桃遞到他面前,問,“吃嗎?”
瞿東陳說了聲謝謝,接了過去。
屋裏的氣氛一時有些靜谧。
厲深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便問道,“我也是來到這兒才知道GE在臨城新做了個項目。”
“恩,所以我最近過來的比較多。”
“那小蘇呢?你不帶他過來?”
其實厲深問這句話只是一時想起,但瞿東陳轉頭望了他一眼,有些探究的意味,眼底還有些隐隐的開心,他看着厲深道,“我們分開了。”
“什麽?”
他認真地說,“我和蘇然分開了。”
厲深眼裏有明顯的驚訝,瞿東陳看着他,先一步開口道,“你還記得當時你問我愛蘇然嗎,那個時候我沒回答你,如果你現在還在乎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答案。”
厲深只覺得呼吸在漸漸加快。
房間裏靜得出奇,有一種隐隐的情緒在彼此之間醞釀,瞿東陳離他越來越近,右手不知何時放在厲深的腰上,他眼裏如幽潭深邃,他的唇離他的是如此之近,差一點就要親上,就在他即将開口的同時,手機忽然震動了。
突如其來的一個電話打破了之前所有的氣氛,厲深微微喘着氣說,“你手機震。”
瞿東陳氣得差點把手機砸了。
但看到來電後,他還是不情願地按了接聽鍵。
“說。”他冷硬地吐出一個字,眼睛卻還是深情地望着厲深。
但過了幾秒,瞿東陳的面色便凝重起來,他站起身走到一旁,語氣沉重,“好,我知道了,我讓李銳馬上過去,我現在就從臨城趕回來。”
厲深走到他身邊問他,“出了什麽事?”
瞿東陳挂了電話,一面重新撥號一面說,“一個股東突然要撤資,我現在得馬上回去。”
厲深皺眉,知道股東突然撤資對GE的影響,神色也不由得沉重起來,他擡腕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十點了,他立刻用手機登了網站去看機票,從臨城飛往A城最後一個航班是一個小時後,但機票已經全部賣光。
“沒事,東航那邊我有辦法,”瞿東陳看着他說,“司機在樓下等我了,我現在得下去。”
厲深把大衣遞給他,又穿上自己的,他說,“我送你。”
兩人來到車前,瞿東陳忍不住似的攬了下他的腰,但随即便放開,說着,“快上去吧,天冷。”
厲深把圍巾給他系上,夜色深邃,如瞿東陳的眼睛,厲深看着他,“你先去處理GE的事,下次見面時,我希望聽到你今天沒說完的話。”
瞿東陳忽然握住他的手,“好,等我。”
車子離開,厲深才低頭看了看剛才被瞿東陳握住的手心,人走了,但餘溫還在,厲深站在如水的夜裏,半響,把手湊到了自己的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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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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