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節

事不止心疼那麽簡單。

他的喜歡随心所欲。

回去,離開魅城他還可以去哪裏?沿着最初的路,一邊漫無目的地尋着仙道,一邊等待着死亡的來臨嗎?

他一手緊握着胸前衣襟,一手按着隐隐作疼地額頭,奮力咬牙,試圖以這樣的方式來緩解疼痛。

額頭上突然多出一只手,那涼意讓顏于歸有一絲分神,神志不清不楚間,他聲音帶着一絲倦意,讷讷問道:“将若,如果我不喜歡你了怎麽辦……”

“如果你不喜歡我了,我就把你殺了。”

第:☆、黯然銷魂(三)

作者有話要說: 莫名其妙就鬧掰了

接下來的數日裏,顏于歸幾乎都沒有見過将若,而将若每次來東隅向晚時,也不過疲倦勞累,只是借着顏于歸的床睡覺罷了,而且他每次來時,顏于歸都已睡了好久。

知道将若來這裏休息,也是因為顏于歸每日醒來都能在身側感受到一絲溫存而已。

兩人仿佛約定好了一樣,對前幾日發生的事情緘默不語,仿佛不提及,便相當于沒發生過。

半月過後,又是夜深。

清香的煙草味充斥着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顏于歸睜開了眼,屋內燭火亮的通明,将若就坐在他身側,一手耷攏在膝蓋上,一手扶着旱煙袋,雙目無神。

“你醒了。”見顏于歸起身,将若回了神,又咬了一口煙,挪着身子湊近他,半顆腦袋都壓在了顏于歸肩膀上,喃喃道:“顏于歸,我送你回玉城吧。”

“你腳受傷了。”

将若順着顏于歸的目光看去,他的右腳上确實纏着一層白紗,将若靜靜道:“這不重要,你回不回玉城?”

“回。”

顏于歸的視線未曾移動,而後俯身握着他的右腳,仔細看了看。

将若沉默不語,咬着旱煙袋,煙杆上懸挂的荷包此刻正晃着,他忽然淡淡道:“其實你可以拒絕的。”

“我拒絕了的話,你會放棄這個念頭嗎?”顏于歸手指輕撫他的腳腕,仿佛那樣可以減輕将若的痛苦。

“并不會。”

“既如此,那就沒有拒絕的理由。”顏于歸收回了手,筋疲力竭地靠在了床沿處,輕咳一聲,阖眼淡然道:“将若,我不想喜歡你了,我仔細考慮過了,假如我能活過耄耋之年,卻要以一張蒼老的臉面對容顏依舊的你,假如我行了仙道,卻又和你相處不過十幾年,這筆買賣不怎麽劃算……”

凡人一世不過百年,你以為他能喜歡你多久。

“我欲行仙道是一早的打算,而你不過半路殺出,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于情于理,我放下的都是你罷了……”

魅城是一個豔麗、浮華而又荒誕的地方,而凡人貪欲,對于他來說,你只有這一張臉能夠引誘罷了。

“我想趁早開悟,既然你我都沒有深陷其中,那就早早一拍兩散,落得個清淨……”

他下一世可能愛上一個女人,也可能孤老一生,你說的準嗎?喜歡你的人如今只是顏于歸,不是別人,何況他是要修仙道的。

可是如今,這個人也不打算喜歡他了……

“顏于歸。”

“嗯?”

顏于歸驀然睜大了眼,伸手就要将身上的人推開,将若完全鉗制住他,在那紅唇上撕咬了片刻,而後将他緊緊環住,喃喃自語:“要走,想都不要想。”

顏于歸僵硬地蜷縮在他懷裏,許久,才擡起了雙手,喃喃道:“你這人,怎麽能夠這樣呢……”

明明就沒有多喜歡,卻偏生想見的很,而見了面卻要吵吵鬧鬧,有時也會不歡而散,歡喜冤家這個詞都折煞他們了,可偏生,沒有人願意開悟,沒有人願意松手。

明明殊途,明明枉然,卻這樣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地處着,就等待地老天荒。

魅城如今看着平靜,實則暗潮湧動,只是每個人都不說罷了,月末,蓮止從外回來,又一場雨落下,顏于歸的咳嗽越發嚴重了,幾日都是昏昏沉沉的病卧在榻。

是夜,将若扯着蓮止來給他把脈時,顏于歸都是昏睡着,對外界事無半點察覺。

蓮止沉着臉,看了看床榻上面色蒼白的人,伸手給他掖好了被角,道:“阿若,送他回去吧。”

“原因。”

“魅城靈氣雖濃郁,可到底是妖邪聚集之地,顏于歸所修道法與其大相徑庭,而且他如今尚為凡胎,如何受的住這些靈氣的逼壓。”蓮止偏身看着顏于歸,對将若道:“我之前就同你說了,顏于歸與你,只會殊途,既然不太喜歡就放手,你自己考慮一下,我不會再做幹涉的。”

蓮止合門離開,将若坐在床榻上看着那陷入昏迷的人,伸手揉了揉他緊鎖的眉心,而後五指成拳,仿佛做出了很大的決定。

深夜,涼風習習,顏于歸猛然覺得額頭一涼,而後睜開了眼,四處黑暗,耳畔風聲呼過,他被紅衣裹着身子,正躺在将若懷裏。

“我們去哪裏?”

将若足尖一點,身後樹枝搖得顫心,見他不說話,顏于歸心覺不好,伸手按住了他的胸膛,悶聲再次問道:“我們去哪裏?”

許久的沉默後,将若抿了抿唇,淡淡道:“送你回家。”

顏于歸怒火中燒,半晌,才冷冷道:“你這人還真是翻臉無情。”

可不是嘛,月前,對他說‘要走,想都不要想’,而今日,卻又巴不得送他回玉城。

是不是,妖都這樣,愛随意玩弄感情。

遠處有燈火輝煌,将若步子微頓,才淡淡道:“你病了,待在魅城會死的。”

原本阖目生悶氣地顏于歸聞言,突然睜開了眼,難以置信地看着将若,而後伸手推搡着他,怒喝道:“松手!放我下去!”

“你發什麽神經!”

将若颔首瞪了他一眼,而後一腳踩穩,身子半屈,呵斥道:“顏于歸,你再亂動信不信我摔死你!”

“你有本事摔啊!”顏于歸不由分說地扯着他的衣襟,胸口悶痛,喘息道:“将若,我受夠你這樣子了,憑什麽你說算就算了!憑什麽你主宰着我的一切,你當我顏于歸是什麽人,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玩偶嗎!”

将若險些被他推了下去,一個用力将那人按在樹幹上,俯身壓下,沉聲道:“當初先說要離開的人是你,本君今日圓了你的願望,你生氣個鬼啊!我又沒想要招惹你……”

顏于歸握着他衣襟,手指發顫,颔首低眉,啞聲道:“說的這麽毫不在意,明明,從始至終只有你……”

做着局外人,把他當做玩物,從不以他歡喜,也從不以他悲傷,永遠高高在上,不染塵埃,卻又非要将他拉入塵埃。

顏于歸覺得有些累了,閉目靜思了片刻,将若見他不似方才那樣激動,松開他的肩頭,手指剛移不到半寸,動作突然一僵,而身下的人已經翻身滾下。

将若方才就站在一棵參天巨樹上,而顏于歸這一下決然而然地落下,必然會七竅出血。

将若低嗤了一聲,用力扯下肩頭上的那一張符紙,而後一個飛身接住那人下墜的身子,剛一落地,還未站穩,又被推開。

顏于歸扶着一旁的樹,俯身咳着,仿佛要将肺都咳出來,将若擡步上前,替他順了順氣,道:“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顏于歸一把甩開他的手,聲嘶力竭道:“我不喜歡你了!”

原本深邃靜谧的夜空突然掠過一群雀鳥,将若本打算再靠近他的步子一頓,沉默了片刻,才道:“傻書生,那話,做不得數。”

顏于歸墨瞳一緊,神色黯然,悠悠道:“你說過你從不說謊。”

“唯獨那句話做不得數……”

顏于歸看着他,沉聲道:“就算你送我離開也沒有用,總有一天,我還會去魅城的。”

将若的目光停留在顏于歸身上,那雙手毫不猶豫地擡起,而後落下,顏于歸下意識地擡起了左手,而後面色發白,雙唇輕顫。

那枚魂戒,消失了。

将若伸手,顏于歸臉完全冷了下來,再次将他的手打開,并且後退了幾步,啞聲道:“将若,你若想,便可以長命百歲,可我不一樣,我沒有多久的時間,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總之我都只會是我,你沒有什麽好愧疚的。既然你想讓我離開魅城,沒關系,我會離開的,但你記住了,這是我自己要求來的,不是你将若施舍的。”

顏于歸步子再次後退,又一個踉跄,卻及時穩住了,才道:“玉城就在下面,我識路的,不勞你費心了。從今往後,我顏于歸與你再無瓜葛。”

顏于歸踉踉跄跄地離開,将若也沒阻攔,仿佛也找不到理由阻攔,他只能靜靜地,靜靜地看着那人消失在自己的視線。

從此以後,雲消霧散。

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下,玉城百姓見天色不對,早早就收拾了自家事務,如今家家閉門,宛若死城。

大雨磅礴,顏于歸拖着滿身泥濘,神色恍惚地進了城。

雨水拍打着青石板,漸漸彙聚成一條小溪,有的地方已經能夠淹沒人的膝蓋了。

顏于歸尋着記憶中的路線,仿佛一縷幽魂,游蕩在玉城城內,他擡起頭,微眯的雙眸中倒映出了兩個大字‘顏宅’。

顏宅玄色大門禁閉,唯有兩盞燈籠在風中澀澀發抖。顏于歸邁着沉重的步子,緩緩上了石階,手指剛一搭上那丹漆金釘銅環,前膝一軟,人便跪在了地上。

顏于歸仰頭看着那門環,伸手又夠了夠,卻始終夠不到,便只能無力地耷攏下腦袋,有氣無力地扣着門檻。

意識模糊,還未完全陷入沉睡前,顏于歸恍惚之間聽見那沉重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裏面似乎出來了兩個人,影影綽綽地,晃得他心煩意亂,可那些人亂了不過半晌,便也徹底地消失在了顏于歸的世界裏。

第:☆、黯然銷魂(四)

作者有話要說: 媒婆二上線,爽歪歪感謝@迪迪營養液(^3^)

将若,将若。

顏于歸在心中默默念叨着,欲要出聲,卻覺得喉嚨燒的要冒火一樣,他不禁蹙眉,而後啞聲道:“水……”

“公子醒了!”

屋內一陣匆忙地腳步聲,顏于歸得了水的滋養,喘息了片刻,便起身坐着。

“公子可算是醒了,老爺都快急死了,兩天前瞧着您渾身濕漉漉地倒在了家門口,您不知道老爺那個炸的呦,恨不得将顏宅的門拆了。”

顏于歸聽說他自己睡了兩天,不由得驚吓,伸手扯了扯衣襟,喘息道:“熱……”

“哦,屋內還有幾個火盆。”侍奉的仆人回頭看了看,又對顏于歸道:“您前幾日回來淋了雨,大夫要給您脫衣服,可您死拽着那紅衣不放,老爺見沒了辦法,唯恐您病情再加重,就叫人拿了火盆來烘幹。”

“哦。”顏于歸低咳一聲,視線偏了偏,屋外的亮光照得他眼睛有些不适。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門‘唰’地一聲被推開,熙熙攘攘地進來了一群人,為首的一個華衣男子飛着一臉橫肉直奔顏于歸床榻,并且帶着哭腔道:“兒啊!我的兒啊!”

顏于歸被他猛然一撲,兩眼一抹黑,七魄去了三魄,險些就要倒下去,而那人卻又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搖搖晃晃道:“如何如何?我兒現在覺得怎樣?可有不舒服?”

顏于歸在他手中掙紮了片刻,俯身幹咳了幾聲,道:“孩兒很好。”

“都咳嗽成這樣了,好什麽好!”顏父瞪了他一眼,而後轉身一指,道:“你,去廚房吩咐,你,馬上煎藥,還有你們,都給我幫忙去……”

原本哄哄鬧鬧地房子陡然安靜下來,等到人都離開了,顏父才回頭看着顏于歸,斟酌再三,柔聲道:“我兒此行修道可是遇見了什麽麻煩事?”

顏于歸斂眉沉默,他颔首咬着唇,許久,才淡聲說道:“父親,孩兒心有所屬。”

屋內死一樣的寂靜,顏父看着他,問了一句,“可是活人?”

……

顏于歸嘴角一抽,張了張嘴,無力道:“是。”

“想帶回家嗎?”

想,一直在想。

他去了魅城,也希望将若能來玉城,他滿心歡喜地想着,他也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這條路,他一個人終究是走不下去的。

見顏于歸這個樣子,顏父瞬間懂了,這孩子怕是受了情殇,便道:“既然回來了,就先養好病,其他的事情以後再想,至于你是要安居還是要走仙道,為父不會給你半點兒建議的,這些事情,你自己想吧。”

“好。”

――――――

玉城近日又紅火起來了,地主家的‘傻’兒子回來了。說好了修仙道卻又逃不過凡塵,百姓們紛紛表示:嘁,我們早知會如此。

那顏于歸生得一張好皮相,在玉城都是家家戶戶惦記着,何況出了護佑他的顏宅,身邊每天不圍幾個莺莺燕燕地哪裏可以,堂堂七尺男兒,血氣方剛,男歡女愛,這還能修仙?修先人還差不多!

當然,對于這位顏大公子,百姓們也是不忍心讓他聽到什麽流言蜚語,所以大多是內心诽謗罷了。

城中的媒婆日日守在顏宅門口,只為能給顏大公子說一門親事,然後,屢次被拒。

而顏大公子的拒絕理由也十分的幹脆清奇:我好龍陽。

玉城人一聽,樂了,媒婆心想着這顏大公子也是夠拼的啊!為了拒絕全玉城的女子,竟将‘龍陽’這麽一大名號草草地蓋在了自己頭上,紛紛憂慮不已。

眼看幾千萬兩的銀票就要打了水漂,媒婆那個心急啊!這顏大公子眼光獨到,妖媚的看不上,清秀的看不上,可妖可清的也看不上,于是幾位媒婆紛紛尋找對策,最後得出了一個結果:龍陽是吧,要不,就用個男人試試?

于是,衆裏尋他千百度,幾人終于預備下了一個可懵可妖可嬌可魅的漢子,送進了顏宅,然後,第二天,媒婆被轟了。

衆位媒婆圍着那漢子,又想了想顏大公子,不禁疑問:難不成……這漢子長的攻擊性太強了些?

衆媒婆一拍即合,紛紛嘆道:定是這樣子讓顏大公子有些怕了!換,必須要換,換一個看着都身嬌體弱易推倒的漢子來,那畫面才會和諧一些!

于是乎,衆媒婆繼續在玉城籠絡美男。

又是一年清明節。

清明時節,陽春三月,雨水斷魂。

顏宅內鬧哄哄地,顏父正在大殿指點,見顏于歸出來,便說道:“我瞧着你今年的身體好了些,那便一同祭祖去吧。”

“好。”

雖然馬車一路颠簸,而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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