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奧茲曼迪亞斯和妮菲塔麗的婚事, 應當是許久以前就被大人決定好了的,只是沒有提前告訴他們。

原因其實很簡單。妮菲塔麗是上埃及世襲大貴族的嫡女,只憑這一個顯赫、還可以為如今由下埃及政權建立的新王朝奠定根基的背景, 她和将會成為法老的奧茲曼迪亞斯便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也不是沒有想過要讓兩個年輕人提前培養感情——奧茲曼迪亞斯的父親塞提其實早就想到了, 而妮菲塔麗那邊,她的父母也在有意無意地提起年輕有為的王子。

原定的計劃, 是等到奧茲曼迪亞斯十八歲的時候, 就讓他們見上一面。不久之後, 婚禮也該進入籌備的步驟了。

十八歲放在這個時代, 已經算是比較晚的婚齡。不過, 對于才從軍隊和某位可怕的大人手裏磨練出來的王子來說,差不多正合适。

大人們的打算做得很好,眼看着時機差不多成熟,就可以領着未婚的子女見面了——

天降噩耗。

只能這麽來形容。

出事的是妮菲塔麗。誰都沒想到,妮菲塔麗會因為一場極其特殊的意外險些丢掉性命。

即使最後萬幸地活了下來,身體也受到了嚴重的損害,需要花大量的時間留在家中調養身體,連在外吹吹風都要小心。

其中, 那個“意外”跟上面提到的那位大人有關這件事……只有少數人知曉。倒是那被稱為“神跡”的異象連綿了十天, 真的被法老對外宣布為神跡顯現了。

只能夠隐瞞, 不能張揚, 更不能說,作為連着幾年被瞞在鼓裏的當事人的長輩去找“罪魁禍首”算賬——誰有那份魄力去找呢?

那個男人在埃及待了五年,除了奧茲曼迪亞斯他們, 就只有塞提能比較正常地與他交流,其他人,始終對他敬而遠之。

明明他也沒有做什麽值得人恐懼的事情,算得上出格的就是擅自教妮菲塔麗奇怪的法術,但是,從第一印象留下來的畏懼像是根植于心,無法輕易拔出。

似乎連法老都秉承了一個放任和旁觀的原則,別人自然更不可能插手了,只好将埋怨放在心裏。

這也就是埃迪間接讓妮菲塔麗無法如期與奧茲曼迪亞斯成婚之後,光明正大地人家家裏跑,還沒被趕出去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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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奧茲曼迪亞斯這麽久都不知道他和妮菲塔麗要訂婚的原因,也在埃迪這裏。

塞提每次想要和他提這件事,話剛起了一個頭,心不在焉的王子殿下就以馬上要去找老師訓練為由消失了,實在是沒有辦法。

“我和奧茲曼迪亞斯的婚事呀……”

思緒收回,坐在陽光下的少女輕聲低語,話音裏似是流露出了不明顯的惆悵。

當然,她在下一刻就對埃迪展顏笑道:“都怪我,不知道要推遲到多久以後呢。不過,王子殿下知道以後,應該會松一口氣吧。”

“不管奧茲是什麽反應。”

埃迪擡起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落在了妮菲塔麗的頭頂,摸了摸少女柔順的褐發。

“我只知道,那小子還幼稚得很,對你沒有那方面的心思。而你,以後也不會開心。”

他這話說得太突然,也太直接了。直接得讓妮菲塔麗都不由得一呆,繼而臉上浮出了被戳中了心思的緋紅。

“…………哎?”

“你和摩西。不用掩飾,表現得太明顯了,我還能看不出——好吧,不說了不說了,反正就是那回事兒。”

一聽這話,就知道埃迪雖然直覺敏銳,但那是在戰鬥時或者偶爾的情商上線。更多的時候,他都是不拘一格,更不會留意纖細的少女情懷這類小細節的人。

所以,在發現妮菲塔麗忽然面紅耳赤幾乎說不出話之後,埃迪只皺了一下眉,頓了一頓,就緊接着開口。

還是之前,對妮菲塔麗說過的內容。這一次,便是強調。

“不是說了嗎,你是我難得喜歡的小姑娘,你的生日禮物,我只會送最能讓你高興的,也是你最想要的。”

“去什麽地方,還是要什麽東西,或者,更大膽的願望也沒有關系。”

“埃迪大人,我……”

妮菲塔麗才從震驚中脫離出來,一時之間,不知自己要說出什麽話來。

男人的低沉嗓音十分地平靜,完全不像是在說——對絕大部分人而言猶如天方夜譚,或者讓人無法想象、更不敢去落為實踐的事情。

“有什麽關系。你一直都是一個比許多人都要膽大的姑娘啊,妮菲塔麗。”

他又摸了摸她的頭發。

平靜的話音傳到了妮菲塔麗的耳裏,就像是落石跌入深潭,不止有漣漪,還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回響聲。

然而,妮菲塔麗很快就回神了。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埃迪這番話的含義,可是,她對另一個事實,也最是清楚不過——

“大膽”,或許是從她悄悄做的一件又一件打破禁锢的事情上體現出的。

但真相不是這樣。

她其實并沒有多麽勇敢。因為,驅使她走出腳下這片被父母和家庭圈定的熟悉土壤的力量,起初都來自于他人。

最開始就是摩西。

摩西是妮菲塔麗的第一個朋友,她想要見到他,和他向自己描述的廣闊天地,才會鼓起勇氣,向外邁出艱難的一步。

緊接着,就是此時依然站在身前鼓勵她的這位大人了。

妮菲塔麗不自禁地想,如果沒有遇到埃迪,如今的她肯定不會是這個樣子。

真好啊。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比太陽還要奪目的存在。

這樣的人,天生便注定會得到無數或是敬畏或是仰慕的目光,也注定會用自己的光芒,吸引在黑暗中迷茫前行的人向他這裏靠近。

雖然不能保證一定能走得那麽近,畢竟男人也在前進,但是……

不管怎麽說,總要努力,努力地向那邊奔跑,想着離得越近越好才對吧。

不努力一點,不勇敢一點,沒過多久就會被抛在身後什麽的……那股在心間不斷增長的勇氣,便來源于此。

當然啦,并不是所有被這個男人吸引的人都是這個理由——只是因為她自己是這樣,才會這麽說。

從另一種方面來說,這也算是她的任性吧。

所以。

知道了結果後,不能再繼續了。

埃迪等了頗長的一段時間,也沒等到妮菲塔麗的回答。

不過,他一點也不心急。

小姑娘,遇到這種麻煩的事情總得多想想——雖說從他的角度來看,這種事情壓根沒什麽可想的,真正想要什麽直說就是了。

而且,他也很有信心——當然是對自己有信心。

不就是把兩個情投意合的小年輕湊到一起嗎?這種事他在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沒心情管這麽多閑事。

這一次,算作心血來潮也好,他可以犧牲一下傻徒弟的幸福——幸福個屁,那小子根本沒喜歡過誰,不至于硬和妮菲塔麗湊到一塊。

也許等奧茲曼迪亞斯開了竅,會喜歡上活潑美麗的妮菲塔麗……唔,誰知道呢。

反正,經過稍稍的權衡,埃迪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要比任性,還真沒誰比得過打定了主意的他。畢竟,他可不會考慮什麽國家什麽政治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出發點,就只有那麽一個。

所以,已經等了這麽久了,妮菲塔麗的回答呢?

“……”

“嗯嗯——此時此刻最想要的禮物。我想好啦,埃迪大人。”

“唔,說吧,要什麽?”

埃迪打起了精神,抱着結果定然不會超出想象的念頭去聽。

然後,他就看見少女沖自己眨眼。

她格外溫柔地将男人放在自己頭頂的手掌拉了下來,用自己顯然遮不住所有的小手握住,最後,才讓男人的掌心貼住自己隐約發涼的面頰。

“我是家裏最小的女兒,父親大人總說,我是他的掌上明珠,将最美的名字賦予我,未來定會給我們的家族增添榮耀。”

“但是,父親和母親對我很好,不知怎麽總有一種距離感。而兄長和姐姐們和我的年紀差得太大,似乎從小就沒辦法親近起來……”

埃迪聽她說到這裏,已經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可是,他暫時不便于插口打斷,便皺起眉,注視着妮菲塔麗露出了有些許忐忑、但更多是期待的表情,凝望向自己的目光裏,也盡是渴求。

這比過去她請求埃迪帶她去什麽地方看一看時,更要來得期待,也确實是此時此刻的她,最希望能夠實現的願望。

“雖然總是稱呼你為埃迪大人,但是,在我的心裏,埃迪大人就是我最親近的長輩,也是最關懷我、最縱容我的長輩。”

“所以……”妮菲塔麗小小地咬了咬唇,重新開口時,眼神無比堅定。

她對埃迪道:“我能得到那份榮幸,稱呼你為兄長嗎?”

埃迪愣住了。

他根本不知道,妮菲塔麗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心裏究竟想到了什麽。

一是愧疚。

之前提出想向埃迪學習魔術,并不是因為好奇或是對未知事物的嘗試,而是向前面說起的那樣,單純地想要讓自己離得更近一點,不被抛下。

然而,結果卻尤為慘淡。她自己出了什麽事倒沒有關系,最讓妮菲塔麗不安的是,她似乎惹出了讓埃迪大人受傷的麻煩。

具體發生了什麽,埃迪沒有多說,可妮菲塔麗卻有很不好的預感。

不能再任性下去了,就算埃迪大人還會繼續包容她也不行。

作為微不足道的一點回報——

還有最後一點內容。

“希望能以兄長的身份給予我祝福。如果……兄長也願意的話,我想,成為你的家人。”

——我把你看作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即使那麽孤獨,也願意對陌生人展露善意的如此溫柔的你,也能夠幸福。

随時都可以停留的地方,簡單地概括,也就是“家”。

聽起來似乎格外簡單,但意義并不止于此。

妮菲塔麗的視線不由得放遠,看到正停留在遠處的庭院門口,緊張而警惕地望向這邊的侍女們。

她們警惕的不是她,而是她身邊的這個男人。

不止是因為男人“帶壞”了她,也不僅僅是因為幾個月前的那場“神跡”,更多的還是對男人本身的隔閡。

在這個國家,無論他走到哪裏,都格格不入。即使在呆的時間最長的皇宮裏,情況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深不可測的實力只是影響因素的其中之一。

他的外貌,他的氣勢,他的危險。在這裏度過了五年,昔日的少年王子長成了高大威武的青年,而五年前就是青年模樣的他一點也沒有變,毫無老去的跡象,仿若時間永遠在他身上停滞。

無法推測他究竟是什麽“東西”,所以,都是敬而遠之。

妮菲塔麗很能理解選擇将男人隔離在外的人們的心情,但,縱使理解,她仍舊感到非常難過。

為什麽沒有人來主動接納他呢?他那麽好,為什麽總是要毫不停歇地在無止境的路上漂泊。

所以。

所以……

“我希望。”妮菲塔麗再度開口。

“兄長大人,我能為你準備一個随時都可以來,也随時都可以停留的家。如果你要走,我就在這裏,等待着你下一次回來。”

“…………”

埃迪一時沒能說得出話。

他不能對妮菲塔麗的這個願望做出任何質疑,因為,這确實是一個最真誠、最質樸不過的心願。

提出這麽一個願望,讓他可以最是輕松不過地實現。

妮菲塔麗自己并沒有得到多少好處,反而是他,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給安慰了。

“你想要的禮物就是這個?突然說出這麽成熟的話,是想給我一個驚喜嗎。”

埃迪心情頗為複雜。

“也想得太多了,什麽叫做給我一個家……肉麻,真是受不了。難道我哪天要是無家可歸,還找不到一個能待着的地方不成?”

妮菲塔麗竟還開玩笑:“如果真有無處可待的那一天,不僅是我,奧茲肯定也非常樂意做你的家人哦。”

埃迪嘴角抽了抽:“是啊,你們倆結婚之後,不就是一家人了麽。”

“不是哪個意思啦。”妮菲塔麗一笑:“雖然婚約在那裏,但~我和奧茲還是做朋友吧。”

埃迪:“……”

他已經搞不明白這個小姑娘笑得這麽狡黠,是在笑什麽了。

不過。

“你的心願,我答應了。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兄長。也就是一個稱呼的問題,跟以前比起來也沒什麽兩樣。”

妮菲塔麗剛松口氣,眼中也剛閃過一絲落寞,就聽埃迪接着道:“那麽,作為你的兄長,我就更有理由插手管你的事兒了。”

妮菲塔麗:“……咦!”

埃迪順勢收回手。當然,收回來之前,還在這個心思都快擺在臉上、還在那兒努力裝成熟的傻姑娘臉上掐了一把。

“……痛。”

“痛就對了。”

埃迪雙手環胸,瞥了妮菲塔麗一眼,眼裏盡是質詢。

“難道你覺得,我是那種,會幹看着自家妹子滿臉愁容的不負責任的大哥?”

不可能的。

這麽一來,他就更要插手了。

計劃不需要細想,很快就提上了日程。

稍稍有點出乎意料的是,被他拎出來做幫手的某個小子意外地通情達理——連說服的理由都沒擺出來,奧茲曼迪亞斯就一口答應了。

“交給我吧!妮菲塔麗喜歡摩西我可是早就知道了的,能讓她和我的義兄得到幸福,我怎麽可能拒絕。嗯!太好了。妮菲塔麗,你真是一個聰慧的女子!這份幫助我會記在心裏的。”

埃迪:“……”

為什麽覺得奧茲曼迪亞斯明明是被悔婚的那一方,卻比提出悔婚的更高興?

不,這已經超過了“高興”,簡直是喜不勝收了。

好吧,不管怎麽說,奧茲曼迪亞斯願意幫忙就行,埃迪也懶得問他是不是腦袋又被裝傻了。

——然而。

——正因為他嫌麻煩沒有追問,才導致了,不久後的未來,差點讓他反應不過來的“那一幕”的出現。

往後推移幾個月,奧茲曼迪亞斯的生日到了。

在王子生日這天,借着私下慶祝之名,他把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的義兄拽出了皇宮,一路拖到了某條熟得不能再熟的小溪邊。

而他們到的時候,妮菲塔麗已經被埃迪以散心為由帶到溪邊了。

兩個同時被瞞在鼓裏的男女猝然間對上了視線,除了驚訝,竟還有一股奇妙的滋味在心中萌發。

一時之間,氣氛也不着痕跡地暧昧了起來。

埃迪本來想要光明正大地守在深情對望的年輕人旁邊——他人生第一次牽線搭橋,這麽娘兮兮的事情讓他做出來便絲毫不顯扭捏,反而豪放得不行。現在自然要在旁邊見證全過程了,哪裏有問題?

“不行!老師,你跟我來!”

奧茲曼迪亞斯居然不由分說硬把他給拽走了。

埃迪很生氣。

他剛好圍觀到小年輕們對視許久後,摩西率先向前一步,将自己藏在手心的花輕輕地放在妮菲塔麗的耳邊。

這既視感無比強烈的一幕冷不防又在他心頭的陳年舊傷上戳了那麽一刀,他還在品味心頭難得浮現的淡淡酸澀,醞釀出的情緒就被死小子給攪亂了。

對此,死小子給出的理由是:

“今天是我的生日。”

“所以?”

“你給妮菲塔麗都送了禮物,那麽,我的呢?”

埃迪剛想說你跟人家女孩子比什麽比,就見在自己面前永遠是一張陽光普照的明媚表情的奧茲曼迪亞斯,忽然間沉下了神色。

跟此時正在夜幕之中,溪邊小樹林裏的光線更加黯淡,似乎沒有多大的關系。

他從來沒有對“老師”露出過這麽嚴肅的表情。

嚴肅,鄭重,毋庸置疑。而不為夜色所蒙的金眸中,卻是暗潮湧動。

“跟公不公平沒有關系。老師,你必須認真地聽我說。”

埃迪被他從正面抱了個滿懷,還以為長這麽大了還很幼稚的徒弟這時候還想撒嬌,頭疼之餘,還是讓他抱了。

可是,抱住他的奧茲曼迪亞斯沒有像往常那樣,一抱住就得寸進尺地往前湊。

而是慢慢地,如同在潛伏中前行的獵豹,将獵物鎖定之後,便緩緩向他逼近。

奧茲曼迪亞斯再開口的第一句話,就無比驚人。

“我是在嫉妒她。嫉妒妮菲塔麗。”

“因為——老師你是我最看重的人,你的一舉一動,即使只是一個眼神,都能吸引住我的目光,再牽動我的心。”

埃迪盯着已經快要抵住他的額頭的青年,視線不偏,不避。

起初還在錯愕,但很快,幾乎就只是一個瞬間,他就确定了。

奧茲曼迪亞斯,這小子沒有在開玩笑,而是前所未有地認真。證據,就是他的眼睛。

“你對妮菲塔麗最好,和我在一起的時間最長,似乎很公平,但我就是無法忍受。”

“即使你不對妮菲塔麗那麽好,即使只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把注意力分到了不是我的別人那裏——哪怕一分,一秒,我也不能忍受。”

“說了這麽多廢話,總結起來,就是你在吃醋?”

埃迪蹙眉,顯然沒想到一直被他看作滿腦子都在想着如何打敗他的奧茲曼迪亞斯,私下還會有這樣的心思。

不過,也必須承認,對妮菲塔麗和奧茲曼迪亞斯,他确實有些偏心了。

“所以呢,你又想表達什麽。”他問。

“禮物。”奧茲曼迪亞斯毫不猶豫地說。

“……說來說去還是想要禮物,你也真是——”

“不。”突然打斷。

“我還想要更多,把老師你偏心的那些全都補回來。除此之外……”

這一刻,埃迪才恍然間發現,奧茲曼迪亞斯在這幾個月間,竟然又長高了一截。

之前說的只差“一點點”算是他随口安慰徒弟的話,而今天,真的只差那一點兒了。

此時,正把自己的氣息傾軋而來的,是奧茲曼迪亞斯麽?

霸道而強勢,不甘落于下風,潛藏的暗流之中,更是有隐隐的肆掠。

“老師你,對自己熟悉的人,親近的人,真是一點兒也不防備啊。”

“那就再縱容我一點。”

“以一個愛慕你,渴望得到你的男人的身份。”

他如此不容拒絕地說。

“——我要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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