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始刀

狐之助順着審神者修長的指節看向被選中的那振打刀，在心裏暗叫不好，恐怕沒有比這更糟糕的選擇了。

依照數據庫的資料和它的判斷來看，審神者大人這種唯我獨尊完全不能接受他人忤逆的性格，最佳選擇應該是加州清光那樣會說好聽話哄嬸嬸開心，愛向主人撒嬌的乖巧刀劍，再不濟則是陸奧守吉行這樣的樂天派也不錯。

怎麽偏偏是在所有實裝刀劍中都能排的上號的公認最難以溝通的刀劍之一？

“初始刀對于審神者的意義非比尋常，您要不再考慮考慮？”狐之助試着與吉爾伽美什溝通。其實它現在做的已經是超越本分的事了，身為指導向式神，不應該幹預或提示審神者的決定和選擇。

可是，崇拜強者是任何生物都有的本能。審神者大人剛才在外面的表現它都看在眼裏，實在是太威風霸氣了！好想被審神者大人抱在懷裏撸毛啊！比油豆腐都想要。

身為一個與吉爾伽美什本丸綁定的狐之助，它今年的業績一定能超過其他所有狐之助的總和。

所以，于公于私，狐之助都覺得自己應該提醒審神者。

然而，吉爾伽美什顯然并不想接受狐之助的好意。他是個想到什麽就去做什麽的行動派，在狐之助為自己決定而滿意時一個不留神，吉爾伽美什已經走到了陳列刀劍本體的展示櫃前。

年輕的審神者自顧自地取出刀劍本體，對準大理石桌面劈去，桌角應聲而落，截面光滑平整。

削鐵如泥的寶劍并沒有讓吉爾伽美什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 “把依賴劄貼在刀劍本體上，然後注入靈力就可以喚醒初始刀了，是這樣沒錯吧。啧，真是麻煩，居然要本王親自動手……”雖然是問句，但吉爾伽美什動作卻毫不遲疑，他剛才随手翻了幾下審神者新手指南，正好看到這句話。

“審神者大人，您從哪來的依賴劄？”它還沒來得及帶領剛就任的審神者去領禮包呀？狐之助被吉爾伽美什的舉動吓到了，一時愣在原地忘了阻攔，召喚儀式便已經開始了。

“這世上所有的寶物都歸本王擁有，區區幾張召喚靈符而已。”

“那您有禦劄嗎？有玉剛、木炭、冷卻材、砥石這些資源嗎？有限量豪華版油豆腐嗎？”狐之助眨着星星眼，像發現寶藏一般興奮地追問。

吉爾伽美什覺得狐之助實在是沒有見過什麽大世面的俗物，也不願再繼續搭理它了。

耀眼的白色光團籠罩在刀劍本體上，花團錦簇，櫻花散盡時，披着破舊白被單的金發青年出現在審神者眼前。

金發打刀仿佛對周圍的一切事物都不感興趣，他擡頭看了眼吉爾伽美什，又很快低下頭，用悶悶的語氣作自我介紹:“我是山姥切國廣，你那是什麽眼神，介意我是……”

Advertisement

仿造品還沒說出口，遮蓋身體的被單就被審神者一把扯掉。

突然毫無遮掩的暴露在空氣中，山姥切國廣顯得手足無措，身為被召喚出的刀劍，他不能從自己主人手中搶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他的眼神像小鹿一樣到處亂撞，希望能找到代替品來遮住自己。

下颚突然被一雙有力的手擡起，強而有力，無法掙脫，山姥切國廣不得不順着力道擡起頭，正好對上了吉爾伽美什的肆意張揚的赤瞳。

真好看，他的眼睛裏裝得下無盡的海洋，山姥切國廣不由自主地想。

他不禁有些窘迫:“放、放開我……”

“本王曾經遇見過一個女人，她有着和你一樣柔軟光澤的金發，純淨堅毅的碧青色眼睛，本王很欣賞她。你這麽美麗，又身為國廣的最高傑作，為什麽要遮遮掩掩的呢？刀劍，理應鋒芒畢露。只有這樣，才配做我的藏品，你這樣實在讓本王感到很失望。”說完，吉爾伽美什松開對山姥切國廣的鉗制，轉身向門外走去。

擁有三分之二神性的吉爾伽美什自然能清楚地感應到山姥切國廣純潔的心靈和深埋在心底的渴求。

當純淨正直的付喪神被欲望一點點侵染吞噬，那場面一定很美妙。

“不、不要說我漂亮。”山姥切國廣的聲音小到他自己都聽不見。

仿佛鐘鼓碰撞，直擊內心，綿長的回音在山姥切國廣腦海中蕩，審神者以最強勢的方式，敲碎了他為保護自己建造的屏障，觸碰到他心底最柔軟地方。

這就是他的主人，如太陽一般光輝明耀。

看着随着審神者身體走動揚起的金色發絲，山姥切國廣不再嘴硬說些什麽“你在對我抱我什麽期待？”的話。

他不想讓審神者再次失望了。

年輕的打刀鼓起勇氣，對着吉爾伽美什的背影重新做自我介紹，他大聲喊道:“我是山姥切國廣。受足利城主長尾顯長的委托所打的刀。是山姥切的仿制品。但是,我才不是什麽冒牌貨。是國廣的第一傑作！如果您願意，我可以為您退治山姥，其他妖怪也可以。無論是出陣、遠征還是田當番、馬當番……我都會努力去做好的。”

吉爾伽美什正好走到了門口，他聽了山姥切國廣的話頓了頓腳步，轉過身靠在門框上抱起雙臂，道:“本王是吉爾伽美什，身為我的臣子，理應為王上掃除前進征途上的障礙。”

他又補充了一句:“還有，身為本王的臣子，如果穿得破破爛爛，會讓我蒙羞的。”

“等等！審神者大人！您剛才說了吧？說了真名吧？”狐之助欲哭無淚，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與吉爾伽美什的差距實在是太過龐大，它簡直想揪着審神者的衣領大聲咆哮:我就知道您老沒聽進去我的話，可是您也太太太随便了吧！您這種性格搞法指不定哪天就折騰出幾把暗堕刀呢，萬一被神隐了可怎麽辦呦！

然而，無論是吉爾伽美什還是山姥切國廣都沒有回應為審神者操碎了心的狐之助。

“是！”山姥切國廣欣喜又堅定地回應:“我會努力提高品味，把自己打扮的漂亮，變得比真品還厲害的。還有……絕對不會做出危害您安全的事的。”主人是因為信任他才告知他真名的吧？他一定不會辜負這份信任的。

“遵從我可以。那是當然的。但不要盲信我。在點亮自己的眼睛之後，好好用自己的雙眼去分辨前進的道路。”⑴吉爾伽美什轉過身繼續向前走，“為了自己的欲望而追求，說明你已經感受到愉悅了，走吧，陪本王一起去尋找愉悅。”

山姥切國廣憑借着自己在初始五刀中最高的機動，快步追上了吉爾伽美什。他跟在吉爾伽美什身後，腦海中回憶着審神者剛才對他說的話，用雙眼去分辨前進的道路嗎？

金色的陽光打在長長的回廊上，審神者的的背影挺拔又修長，我的眼睛裏只有您一個人。

狐之助看着這對主仆一前一後地離開，自己在風中淩亂。

山姥切國廣丢下的被單被吹出窗外，在空中越飛越遠。

今天發生的一切颠覆了狐之助以往被時之政府灌輸的所有認知。

說好的陰沉傲嬌難以溝通，社障患者呢？這個熱血向上，充滿陽光的忠犬是誰？狐之助看着陸奧守吉行的投影，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像是在諷刺它的無知。

——提高品味什麽的，後半句風雅簡直脫口而出。

——努力把自己打扮漂亮，邀寵的模樣，加州清光本光了吧……

——變得比真品還厲害。蜂須賀虎徹的本體要壓不住了喂！

等等，審神者大人跑哪去了？我還沒告訴你本丸的時空坐标啊！狐之助搖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搖了搖頭想要甩掉這些揮之不去的槽點，急急忙忙地去追吉爾伽美什。

這可是時之政府總部，萬一脾氣不好的審神者鬧出什麽事來可就砸了。

時之政府其他工作人員都在“原定”的地點迎接英雄王的降臨，除了臨時接了任務來幫忙的少女審神者這個基地實在沒有什麽戰鬥力。

值得慶幸的是，山姥切國廣的練度還不高，他雖然有幫主人鏟除異己，掃清障礙的意志，也只是打敗了幾只式神。而吉爾伽美什并沒有動手的欲望，時之政府的基地才得以安然無恙地保存下來。

“這裏就是您的本丸了。像您這樣靈力富餘的審神者可以依靠靈力随意改變這片土地的季節時間，普通審神者則是通過小判購買特定卷軸。”一陣光芒閃過，吉爾伽美什，山姥切國廣，和狐之助出現在庭院中心的時空轉換器前。

“本丸位于特定時間軸上，它的大小和審神者靈力有關，有的審神者的本丸有一個村落那麽大，有的只有一個院子的大小，您的本丸很大呢！一眼都望不到邊。”狐之助跳到樹頂上驚嘆道。

它不知道的是，它所在的地方即是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