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原煜住的這個房間，是他特意踩過點精挑細選出來的，廁所窗戶邊有一排水管，對于他這種随時可能要溜出去的人來說非常方便。

他的計劃簡單明了，從廁所翻出去，到盲區抽完煙，再悄悄翻回來。

完全沒料到中間亂入了一個洛星宇。

他想去找宿管阿姨拿備用鑰匙，剛走到一樓中間，就遠遠看見阿姨的房間門緊閉着，窗簾也拉了起來。

……他實在不忍心去再把阿姨喊起來，也不敢。

宿舍大門也鎖上了。

洛星宇站在原煜旁邊，偷偷觀察他的臉色，實在是不太好看，他抿了下嘴，小心翼翼地說：“去我房間湊合一晚吧？”

原煜：“……”

他真是捅了黴窩了。

“先別關門。”洛星宇走進自己的房間，轉身朝原煜提醒了一句，然後借着走廊的燈光走到書桌前，将充電式臺燈打開了。

原煜聽他的沒關門，慢慢跟着洛星宇走進來，每一步都像在泥濘中掙紮，一直走到窗戶前面。

雖說事情發展成這樣洛星宇有一部分責任，但想到今晚上要和原煜待在一起了，他就興奮的不行，連去關門的路都走的有些飄，關上門後他轉過身，發現原煜将窗戶打開了，探了快半個身子出去。

“你在看什麽？”洛星宇疑惑地問。

他朝原煜走過去，原煜已經重新關好窗戶，轉過來看着他：“……沒什麽。”

洛星宇房間的窗外沒有任何适合落腳的地方，除非他能飛檐走壁，否則怎麽也回不去自己房間裏，也不能翻到樓下去。

在洛星宇房裏呆一晚上和在走廊呆一晚上，他只能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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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換身衣服，剛剛那椅子有點髒。”洛星宇邊說邊從衣櫃裏拿了衣服褲子，又看向原煜，“你要換嗎？”

原煜挺想說不用，但他剛剛在盲區因為洛星宇，估計蹭了一背的灰，這樣睡人家床上似乎更不好。

原煜：“麻煩了。”

“不麻煩。”洛星宇朝原煜笑了笑，将手上的衣服遞給他，“你就穿這吧，我再找一件。”

原煜将衣服接過來，看他繼續在櫃子裏翻找，頓了頓，轉身朝廁所走了。他很快就換好了衣服，但沒急着出去，洛星宇腿腳不方便，換起來估計挺慢，他不想一出去就看見一些不太美好的場景。

他借着月光參觀了一圈洛星宇房間的廁所，目光停留在他那一排卡通圖案的不知道拿來幹什麽的毛巾上，又瞥到洗臉池上擺着的一系列兒童洗漱産品……

……這人是小學生嗎？

“原煜？你還沒換完啊？”外頭傳來洛星宇的聲音。

原煜打開門，洛星宇已經換好衣服，正坐在床邊，将手裏的髒衣服扔進髒衣籃裏。

原煜估摸着時間已經不早了，朝書桌那兒走過去，準備關燈：“睡覺吧。”

“等下，別關燈！”洛星宇朝他伸出手，有些激動地喊了一聲，原煜停住腳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他問，“你晚上會醒嗎？”

原煜道：“不會。”

“那你睡裏頭吧，我有時候會醒。”洛星宇說着，将床頭櫃上放着的笑臉團子開關摁開了，“好了，你關燈吧。”

原煜将臺燈關掉，宿舍暗下來，洛星宇不知什麽時候将窗簾拉上了，月光照不進來，只有那個笑臉團子亮着溫暖的光。

小夜燈的光不算亮，幾乎只能照明床頭櫃那一圈，但讓洛星宇很有安全感。

原煜幾步走到床邊，飛快地爬上床躺下，肩膀都貼着裏邊的牆，洛星宇對着光看了一會兒，回頭問他：“你嫌光亮嗎？”

原煜已經阖上眼了：“不嫌。”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開燈嗎？”洛星宇突然問，問完又自己回答道，“我有點怕黑……不對，我特別怕黑，沒有光會渾身抖的那種……小時候其實不怕的，我還晚上去危樓裏探險過，後來出了那個事之後，就開始怕黑了。”

原煜知道洛星宇說的是什麽事，但他不知道回複什麽，幹脆繼續閉着眼保持沉默。

他感覺到床板顫了幾下，身邊略過一陣風，洛星宇應該也躺下了。

宿舍雖然是單人間，但床都比普通的單人床要大一點，他們兩人都挺瘦，這麽躺在床上也沒覺得擠，肩膀都沒碰在一起。

洛星宇扭過頭，眼珠子在漆黑的夜裏都閃着光，肆無忌憚地欣賞原煜的側顏，困意全抛到腦後去了。

原煜其實也沒什麽困意，一是因為藥用煙的後勁，二是因為身邊躺着洛星宇。

他現在穿着人家的衣服，睡着人家的床，旁邊還躺着人家本人，本人還喜歡他，這種事他也是第一次經歷，即使現在閉着眼，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邊上那人虎視眈眈的眼神。

雖說他覺得洛星宇還沒聰明到趁機占他便宜的程度。

正在他瘋狂給自己催眠快點睡着的時候，身邊的人突然笑了起來，聲音不大，但一直沒停。

原煜睜開眼睛看過去，正對上洛星宇笑盈盈的視線。

“你沒睡啊。”洛星宇止住笑，但眼角還是彎出一道弧度，“我不是在笑你，我是覺得，我居然跟我喜歡的人一起睡覺了，我特別開心。”

“……”原煜心想他可一點也不開心，又将眼給閉上了。

但洛星宇已經知道他沒睡着，立馬興奮地說起話來：“我好久沒和別人睡過一張床了，初中畢業出去玩的時候和江辰輝一起睡過一次，江辰輝你應該還記得吧？”

他當然記得，多虧了這人才讓他還沒開學就換了一次藥。

他不想回話，他覺得保持沉默能讓洛星宇安靜的快一點。

而且他對洛星宇的那些事也沒什麽興趣。

“江辰輝就是我發小，上次一起吃飯的那個。”洛星宇說完又想起來什麽，道，“他知道我喜歡你，又聽了你在上一屆那兒的一些謠言，怕我受欺負，所以才拿信息素試探你的，但他其實是好人，以後他要還敢這樣，你偷偷告訴我，我就揍他。”

“……”真厲害。

“我剛剛說到哪兒了？”洛星宇問了句，很快又自己想起來，“哦，我說我初中畢業和他一起睡過，不過我不喜歡和他睡，他睡覺不穿衣服就算了，居然還打呼！害我躺了好久才睡着，第二天玩什麽都沒精神。你別看他長得帥成績好，他其實特別油膩，愛好還跟老幹部似的，冬天還泡枸杞茶喝……總之，雖然他那什麽信息素的等級很高，但是你可千萬別喜歡他，喜歡他還不如喜歡我呢。”

“……”擱這兒等他呢。

“你會打呼嗎？”

“……”他不打呼，但有點想打人。

“會也沒事。”洛星宇笑着說，“我睡着就聽不見了，只要在你前面睡着就行。”他一時找不出話說了，就看着原煜，原煜始終閉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他突然間襲來一陣困意，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閉上眼睛：“晚安。”

屋子裏霎時間靜谧下來，連微弱的呼吸聲都變得清晰，原煜聽着身邊幾乎立刻平緩下來的呼吸聲，睜開眼看過去，就見洛星宇側身背對着他，胳膊壓在枕下，頭埋在枕頭裏。

……睡得可真快。

原煜現在實在沒什麽睡意，沒了洛星宇滔滔不絕的說話聲，他的注意力漸漸分散到了其他的地方。

比如洛星宇因為微微蜷着身子凸出來的肩胛骨，比如他在暖光的映襯下顯得柔和的發梢，還有發梢下那節光滑的脖頸。

他突然就想起方才在盲區摟着他的那節腰，雖然細，但并不是一點肉都沒有，捏起來還挺舒服的。

……他在想什麽。

原煜震驚自己居然會想這麽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能是現在身邊洛星宇的氣息太多了。

換洛星宇的衣服前他聞了聞，衣服上是很平常的洗衣粉的味道，床單也是如此。

但現在好像……有哪裏不一樣。

原煜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目光停留在洛星宇脖頸下方。

他盯着那塊地方看了一會兒，胳膊肘抵着床撐起來，無聲地湊了過去，鼻尖幾乎要挨着才頓住，保持着這個距離聞了聞。

沒多久，他又慢慢躺回去，神色複雜地又看了半晌，才轉過頭，重新閉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原煜是被洛星宇的手機鬧鐘震醒的。

他眯着眼朝旁邊看了眼，洛星宇似乎還保持着昨晚的姿勢，背對着他沒有動。

原煜緩了緩剛醒來時身上的酸麻感，坐起來聽了一圈，發現那聲音就是從洛星宇枕頭底下傳出來的。

他坐着又等了一會，洛星宇仍閉着眼，又長又密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細微的抖動着，臉上少了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樣，看起來更加柔和乖巧。

原煜覺得，這鬧鐘是鬧不醒洛星宇了。

他一手撐在洛星宇背後，身子微微前傾，另一手伸到洛星宇枕頭下面，摸索到手機拿出來，将鬧鐘關了。

他順便看了眼時間，居然已經六點五十了，離早自習只有半個小時。

食堂是肯定提前去不成了，直接去教室只要五分鐘，時間還挺充裕。

原煜将手機又塞了回去，想到昨晚睡前聞到的那個味道，皺着眉又看了洛星宇半晌。

這個時候天已經亮了，窗簾遮不住所有光線，有幾束光從縫隙中擠進來，在洛星宇肩上刻下一道線。

原煜盯着洛星宇的脖頸，又一次俯下身，湊過去聞了聞。

那個味道變得更淡了，幾乎要貼着才能聞到一絲絲氣味，但莫名的很好聞，原煜忍不住多聞了一會，想分辨出到底是什麽味道。

手機突然又震了起來，原煜一愣，立馬重新坐起來，洛星宇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頭埋的更深，手在枕頭下面來回晃了晃，摸到手機摁了一下。

他眼睛眯成一條縫，朝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然後又合上不動了。

原煜抿着唇看着洛星宇，滿腦子的疑問。

那個味道到底是什麽？信息素？可洛星宇是Beta，Beta也會有信息素嗎？

他想了半天都沒什麽頭緒，眼看着洛星宇又睡熟過去，他伸手推了推洛星宇：“起床了。”

連着推了好幾下，洛星宇才終于有了動靜，如夢初醒般擡起頭，眼神迷離地看着原煜：“幾點了？”

“……”原煜朝他手裏的手機看了眼，沒回話，越過他下了床。

洛星宇後知後覺地回過神，朝手機看了眼，瞬間清醒了大半，差點兒從床上蹦起來。

“怎麽這麽晚了！！！”他大喊了一聲，急急忙忙坐起來，光着腳就踩到地上朝衣櫃蹦過去，拿了校服出來扔到書桌上。

他轉身準備蹦向廁所，沒幾步又停下來，先蹦到床邊把拖鞋穿上了。

原煜看着他手忙腳亂地跳來跳去，走到廁所拿了自己昨晚換下來的髒衣服，又朝門口走。

“我等會去找你。”洛星宇在他背後喊了一聲，“你等我啊。”

原煜“嗯”了一聲，打開門出去了。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宿舍裏幾乎住滿了，這個點走廊上不少人，校園廣播也放起音樂，到處都熱熱鬧鬧的。

原煜先去樓下找宿管阿姨，以出來打熱水忘拿鑰匙為由要到了備用鑰匙，轉身回自己房間。

短短幾天發生的每一件不好的事情，似乎都和洛星宇有關，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房間就像他黴運的終點，只要打開那扇門，他就能迎來勝利的曙光。

連沒拿鑰匙被關在外面這種事都經歷了，他想不出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喪心病狂。

就要走到門口，原煜的步子都不自覺變得輕快了，隔壁宿舍的門正好打開，裏面的人和他打了個照面。

這人叫羅小可，上次敲門事件後洛星宇想起來，這人高一的時候和他一起參加過趣味運動會的籃球賽，還在比賽時碰到了，所以認識他。

之後他們又在樓裏碰到過幾次，他和原煜也閑聊過幾句話，兩人算是認識了。

羅小可頭發一邊翹着，拉門的時候還打着哈欠，明顯是剛睡醒，他看見原煜，眼睛睜得銅鈴大，驚訝得嘴巴都忘了合上。

“原煜？你……”羅小可指着原煜，将他從頭到尾掃了一遍，“你怎麽穿着星宇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