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原煜看向洛星宇，他低頭看着手裏的手機，手電筒的白光照出他的輪廓，頭發已經完全幹了，比平時更蓬松，臉顯得更小了。

洛星宇這張臉不比原煜的差，只是兩人美的方式不同，原煜五官精致，美出了距離感，洛星宇面部輪廓都很柔和，即使強怼着亮光也親切近人。

原煜有些出神，咬着煙吸了一口，沒轉頭就緩緩吐出來，煙霧順着氣息，朝洛星宇臉上卷過去。

洛星宇被迫近距離吸了一大口二手煙，身子一軟，歪向原煜那邊。

原煜的手穿過洛星宇背部和牆壁中間的縫隙，勾着他的腰，他朝原煜轉過去，擡手環着原煜的脖子，又一次挂在他身上。

原煜這次好好感受了洛星宇的重量，他發現這人看着挺大的個子，實際上清瘦得很，這腰也太細了。

他偏過頭，嘴裏還含着煙：“起來，燙着了。”

“我渾身軟！”洛星宇頭在原煜肩上蹭了蹭，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你這煙勁兒也太大了，我聞二手的都這樣，你直接吸怎麽沒暈過去？”

“因為我有病。”原煜說完覺得這話歧義挺大的，但洛星宇聽完瞬間老實了，他趁機推了他一下，看着面前樹邊的長椅，“去那坐着。”

洛星宇聽話地坐下了，拐杖靠在邊上，光沒照着自己，但看輪廓是低着頭的，原煜仍然靠着牆，在他對面站着，煙只含在嘴裏，任它緩慢燃燒。

洛星宇似乎擡起頭，朝原煜這邊看過來：“你到底得了什麽病？”

原煜默了一會，将煙對着牆摁滅了，然後抓在手裏。

他想起自己在洛星宇這兒是個Omega，于是避開了易感期的說法，解釋道：“一種罕見病，我不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只能藥物控制，如果身邊信息素的氣味超出我的忍受範圍，就能把我的……發`情期勾出來。”

洛星宇猛地睜大眼睛，他知道發`情期，這個時候釋放的信息素，會吸引Alpha不自覺地接近，有些甚至會強行标記。

抑制劑每年都在更新換代，就是為了盡可能減少這種情況發生。

洛星宇：“那豈不是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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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原煜垂着眼眸，道，“挺危險的。”

對別人來說。

洛星宇顯然和原煜理解的不是同一個意思。

他身體前傾，伸出手輕輕圈住原煜的手腕：“你不要怕，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原煜：“……”他到沒什麽好怕的，也不覺得會有人欺負他。

他扒開洛星宇掌心濕潤的手，道：“你不是要去看別人玩滑板麽。”

“我不看了。”洛星宇搖搖頭道，“我陪你。”

“……”去看啊，他不需要陪。

“你什麽時候回去？”洛星宇問他。

原煜：“……等會。”

話說完，他又從褲子口袋裏拿出煙盒，抽了一根出來，叼在嘴裏點上了。

臨近九月，氣溫已經沒那麽高了，夜裏甚至有些涼。

風有一陣沒一陣的刮着，洛星宇抱着雙臂，扭過身子搭在椅背上，頭枕着胳膊，從他這裏還能看見遠處太陽廣場的一小片位置，亮着光，但幾乎聽不見聲音。

一切似乎寧靜又美好。

“走吧。”身後傳來原煜的聲音。

洛星宇睜開眼睛，朦胧的意識漸漸回歸，回頭有些迷茫地看向原煜。

原煜第二根煙也抽完了，和他對視着，頓了頓又問，“你走嗎？”

“嗯。”洛星宇擡手揉了揉眼睛，但還有些迷瞪，聲音也軟綿綿的，“我剛剛好像睡着了。”

原煜上前一步：“站的起來麽？”

洛星宇一愣，這才感覺自己雙腿毫無知覺，跟沒有了一樣，他趕緊拿光朝自己腿照過去。

還好，腿還在。

“站不起來。”洛星宇哭喪着臉看着原煜，“一點勁兒都沒有了。”

“……”

原煜也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抽這煙，雖說以前就聽醫生說明過這煙的效果，但也沒料到威力能有這麽大。

他在攙着洛星宇走回宿舍和坐在這裏陪他等會兒之間做着選擇題，最後選了前者。

秉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快點回去總比在這兒和他獨處幹瞪眼說不定還要聽他口若懸河強。

他微微彎下腰，朝洛星宇伸出手：“手給我。”

洛星宇将右手遞給他，原煜抓着他的手繞到脖子後面，另一手環住他，帶着他站起來。

一陣酸麻感瞬間從洛星宇的腳底竄上來，難受的他整張臉都擰在一起，嘴裏也不自覺地哼了兩聲，下意識就想往原煜身上挂，死死地抱着原煜的脖子。

原煜忍住把他當場丢棄扭頭就走的沖動，長臂一伸将椅子上的拐杖撈起來遞給他。

“拿着。”他用拐杖碰了碰洛星宇的左臂，“能走嗎？”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洛星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抱得更緊了，“你讓我緩緩。”

原煜：“……”

如果不是洛星宇喊的哭腔都出來了，他都懷疑這是在借機占他便宜。

洛星宇的确難受，腳下無力加上麻，還只有一只腿能踩地，他覺得自己跟癱瘓患者一樣，除了僵硬的站着別無他法。

好不容易才等這陣酸麻勁過去，但腳底還是虛，他松開原煜，将拐杖接過來：“走吧……走慢點。”

原煜和他一起龜速朝前挪動，幾百米的路愣是走出了萬裏長征的感覺。

好在這麻痹效果沒持續多久，走到一半時洛星宇的知覺就完全恢複了，困意也散的七七八八，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都變活潑了。

路上已經一個別人都沒有了，離開員工宿舍樓，原煜發現除了路燈，學生宿舍樓的窗戶幾乎全暗着，只有零星幾個亮着微弱的光。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看向洛星宇問道：“幾點了？”

洛星宇還在用拐杖敲着打擊樂，聞聲低下頭，摁亮手機屏幕看了眼：“十一點十三，哇，居然這麽晚了……”

“……門禁時間是十一點。”原煜提醒他。

他宿舍邊上正好是一排水管，爬起來很輕松，所以他無所謂門禁不門禁，但洛星宇不行。

他看向洛星宇懸着的左腿。

就算洛星宇是翻牆熟手，他也不覺得跛着一條腿能爬上三樓。

“我知道啊。”洛星宇一臉天真地看着他，“你不是也要回宿舍嗎？”

原煜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他，道：“我不走大門。”

“那你怎麽回去？”

“爬牆。”

洛星宇陷入劇烈的震驚與茫然當中。

震驚是原煜居然要靠爬牆爬上三樓，茫然是他自己該怎麽回去……

他很快接受了原煜居然會爬牆的事實，只剩下無盡的茫然。

洛星宇道：“那我怎麽辦？”

“……”他怎麽知道。

他感覺自從碰上洛星宇，就沒一件好事。

偏偏這貨還總能在各種場景和他偶遇。

他剛動了丢下洛星宇自己爬水管回房間的念頭，洛星宇就像未蔔先知一般蹦上前死死地抱住他：“你這次不能丢下我了！”

原煜：“……”

“宿管阿姨已經認識我了，她要現在又看見我在外面肯定會罵死我的！”

“……”

“原煜——”

“……”

“明天就要正式開學了，你們不好好睡覺，大半夜的在外面幹什麽？”宿舍樓裏，宿管阿姨語氣嚴肅地質問。

她本已經睡下了，又被人敲門叫醒，無奈之下又爬下床去開門，本來就一肚子火，一看還有個熟悉面孔，火更大了。

原煜張了張嘴，又無聲地閉上，他不知道可以用什麽話來辯解。

宿管阿姨看向洛星宇，語氣更不好了：“這才幾天，又是你，腿都這樣了還往外跑什麽？就這麽貪玩？”

“我錯了阿姨，下次不敢了。”洛星宇老老實實地道歉。

原煜瞥了洛星宇一眼，他低着頭，由內而外的散發出“我超可憐”的氣息，這一招被洛星宇用的如魚得水，偏偏百試百靈。

宿管阿姨的态度瞬間好轉了大半，看着他半晌，嘆了口氣：“你還想有下次？再有下次我要去找你們班主任了。”

洛星宇：“肯定沒有下次了。”

“行了，趕緊回自己房間睡覺去。”宿管阿姨朝他們擺了擺手，走了幾步又回頭指向他們，“一人寫一千字檢讨，明天交過來。”

宿舍樓裏鴉雀無聲，洛星宇也就沒說話，兩人安靜地走上樓，洛星宇跟着原煜朝他宿舍走，原煜也沒攔着。

“我幫你寫檢讨吧。”洛星宇突然道。

原煜腳下一頓，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不用。”

洛星宇悶悶地說：“怎麽說還是因為我，要是我在門禁之前回來，也就沒這檔子事了。”

原煜心想你也知道啊，道：“沒事。”

一直走到門口，洛星宇跟着原煜停下來，問他：“明天要一起吃早飯嗎？我起早一點，你等我一下。”

原煜垂着眼眸，沒有回應他。

洛星宇低下頭。

原煜又變成原來那副冷淡的樣子，仿佛之前在盲區的那聲笑是幻覺，但洛星宇記得很清楚，他很後悔自己沒能拿手機拍下來。

本以為自己的追人計劃有了進展，現在似乎又被一棒子打回了原形，還是被他自己打的。

他心裏難受的不行，覺得時間都被拉長了，僅僅是原煜開個門的時間都變得漫長。

他覺得原煜在門前站了好久好久……

好像真的挺久的。

洛星宇有些疑惑地擡起頭：“怎麽了？”

原煜薄唇抿成一條線，眼神複雜地看着自家門鎖。

“……沒帶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