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洛星宇回到宿舍，就開始無聊地發呆。

現在才十點多，睡覺太早，不睡覺又沒什麽事能幹，他在書桌前坐了一會，又起身去床上躺着，一遍又一遍的點開原煜的聊天框，又退出去。

原煜怎麽還不回消息呢？

他到底看了沒啊……

洛星宇将腦袋後面的枕頭抽出來，洩氣般地壓在自己臉上。

就這麽愣了一會，他又将枕頭朝下挪了挪，露出一只眼睛，做賊似的偷看手機屏幕。

還是什麽也沒有。

“啊——”洛星宇重新将枕頭拎上去，恨不得當場悶死自己。

但人的求生本能是很強烈的，在他實在有些呼吸困難的時候，他将枕頭從臉上拿了下來。

繼續看着天花板發呆。

洛星宇的想法很簡單，喜歡就去追，每天一遍“我喜歡你”是必不可少的，他雖然沒有追人的經驗，但也不想去套用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追人技巧，他覺得原煜不一樣。

從這幾天的情況來看，原煜的确和別人都不一樣。

太難追了。

一點突破口都找不到。

但他洛星宇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輕言放棄的人，他将枕頭重新塞到腦袋下面，想着早點睡覺，明天起個大早去找原煜一起吃早餐。

但這個時間實在太早了，洛星宇在床上躺着毫無困意，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可能有十來分鐘了吧，他又忍不住去看了眼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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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十來分鐘，才過了三分鐘而已。

……原煜回消息了？！

洛星宇抓着手機直接拔床而起，筆直地坐起來。

-看到了

簡單的三個字，将洛星宇僅存的一點困意也驅幹淨了。

他和原煜說話，得到的最多的回應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嗯”字。

這短短的三個字在他眼裏，就是質的飛躍。

洛星宇曲起右腿，斜靠在牆上，挑了好半天的表情包，最後選了個大眼睛貓咪的晚安圖片發了過去。

等了一會沒得到回應，洛星宇覺得原煜應該睡了。

但洛星宇這下是完全睡不着了。

他貼着牆靠了會兒，視線在房間裏漫無目的地看，最後落到正前方窗戶邊上反扣着的滑板上。

瞬間就覺得腳癢癢了。

洛星宇活動了活動右腿，從床上跳下來，朝着滑板蹦過去，手沿着滑板邊緣摸了一圈，又拎着晃了兩下，重新靠回去。

他看着自己懸着的左腿，嘆了口氣。

今天去醫院檢查了一下，雖說石膏是給換掉了，但醫生說他這腿怎麽也得再等十天才能拆繃帶，拆了以後也不能多走路，還得再養個十天。

十天又十天的，一個月就要過去了。

但他現在就恨不得拿着滑板去太陽廣場飛一百圈。

想歸想，行動又是另一碼事，他現在除了摸滑板過一把手瘾，什麽也幹不了。

哦，還能過個眼瘾。

之前想拉他進去的那個滑板社，幾乎每天都有五六個人在太陽廣場玩，今天肯定也不例外，洛星宇看了眼時間，才十點多，離門禁也還有大半個小時。

他雖然玩不了，但是去看兩眼總是可以的。

洛星宇單腳蹦跶到書桌旁拿了拐杖，決定去盲區那邊看看。

這個點路上就沒什麽人了，有也都是朝着宿舍這邊走的，只有洛星宇一人往反方向走。

盲區在工作人員住的宿舍後面，沒有燈，全靠幾棟宿舍樓門口路燈的餘光照着，但還是很暗，洛星宇走到兩棟樓中間的縫隙，頓了頓，拿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才繼續朝裏走。

他平時很少這個時間來這邊，太暗了，以前每次他都是踩着滑板飛快地從裏面對着光沖出來，這次卻要撐着拐杖一步步往暗裏走，對他來說每一步都是煎熬。

這片還是個風口，時不時吹一陣風過來，顯得更詭異了。

洛星宇整個人都僵了，他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塊地方這麽恐怖，居然還覺得那風吹出了自由的味道。

他覺得這手電筒的光都照不出去，心想着要不還是算了，明天找個天還亮着的時候再來，為了過個眼瘾把人吓壞了不值得。

剛準備轉身，又一陣陰風刮過來，洛星宇整個人抖了抖，猛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愣住了。

這個味道——

煙味裏夾雜了一些異于煙草的氣味，讓人聞了腿發軟，洛星宇怎麽也忘不了。

這是那個害他從圍牆上摔下來的氣味！

洛星宇整個人頓在原地，下意識将手電筒的光貼着自己的胸口，周圍霎時間陷入黑暗，他一陣發怵，又趕緊将手機往外掀了點，露了一些光出來。

他又吸了一鼻子，腳下瞬間就有些虛，他确定這味道就是那時候聞到的。

這也太巧了，居然又讓他給逮着了，他将拐杖戳在邊上的泥裏，慢慢貼到牆邊，朝前一點點挪動。

他要抓着這人，問問他到底抽的什麽，當時為什麽要那麽狠心扭頭就走，讓他看看自己的腿，良心不痛嗎！

洛星宇挪到最邊沿，手機扣在胸口，左手舉着拐杖，心裏默數了三二一，猛地朝後轉過去。

手電筒洩了一些光出來，他看清了那人站的位子，就在牆拐角的邊緣，那人也被光閃了一下，身子朝他這邊側過來。

他直接朝前跳了兩步，左手一伸，用拐杖攔住他的退路，另一只拿着手機的手朝牆邊蹭過去，企圖撈住他的脖子。

他記得這人挺高，手朝上揚了揚，手電筒的光從他肩上劃過，他來不及看清他的臉，由于只有一條腿踩着地，又往前蹦跶了兩下，洛星宇有些重心不穩，幹脆直接朝他撲了過去，還喊了一聲：“別想跑！”

那人手裏還夾着煙，側過身來時剛擡起手就愣住了。

他拿煙的手下意識朝後揚，讓煙頭對着天，洛星宇使出渾身解數挂在他身上，他沒有反抗，反倒用另一手摟住洛星宇的腰幫他穩了一把，右腿也朝後退了一步，沒有撞到他的傷腿。

兩人就以這麽別扭的姿勢倚靠着牆，洛星宇還低着頭壓他的肩膀，企圖将他扣在牆上。

他拐杖的把兒一下一下敲着牆，嘴裏也兇巴巴地說個不停：“被我抓到了吧！你哪個班的，抽的什麽煙！你還記不記得前幾天你在這裏看見一個人從圍牆上摔下來了，你就在這裏，見死不救！袖手旁觀！你……你不講義氣！”

“……洛星宇。”

洛星宇還準備繼續搜索詞彙，聽到這聲音，揮着拐杖的手瞬間老實了，話卡在嗓子裏，硬生生轉了個調：“原煜？”

他後知後覺聞到這人衣服領口處熟悉的薄荷香，擡起頭用手電筒從他身後朝前照，“怎麽是你……”

原煜的臉部輪廓被光勾勒出來，頭發發尾還濕着，在肩膀處的布料上洇了一些水痕，他抿着嘴，頭朝後仰，但還是離洛星宇很近，洛星宇一擡頭鼻子都快蹭他嘴上了。

原煜只能轉過頭，道：“……你先起來。”

洛星宇現在這姿勢也挺難受的，左腿懸着不能踩地，右腳踮着，重心全壓在原煜身上，他用拐杖往牆上戳了幾下，都打滑了，這麽一掙紮，更多的重量壓在原煜身上。

原煜将煙放進嘴裏咬着，騰出右手，兩手并用才将他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洛星宇用手電筒照着兩人中間，看清原煜的臉，一時愣着不知該如何是好。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洛星宇呆呆地望着原煜，一副我是誰我在哪的樣子。

原煜重新将煙夾在手裏，問他：“你不睡覺跑這來幹什麽？”

“我……太早了睡不着，就想來看看別人玩滑板。”洛星宇老實地回答，答完腦子裏才稍稍清醒了一些，一大堆疑問湧了出來，“你在這裏幹什麽？你……你抽煙啊？之前也是你……你……你怎麽不救我就跑了！”

洛星宇瞪着大眼睛看着原煜，那樣子在不怎麽美好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滑稽，原煜沒忍住笑了一聲。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笑，也是第一次對着洛星宇笑。

洛星宇突然沖出來的時候，他差點就動手了，還好看見那個熟悉的拐杖讓他猶豫了一下，要不然洛星宇可能得再去醫院看一次腿。

知道是洛星宇之後，他就覺得自己可能真的上輩子欠了他點兒什麽，怎麽會什麽事都被他完美地撞見了。

不過也還好是被他撞見了。

倒黴的事兒都碰上他一個人，這事兒也就不倒黴了。

“我當時不知道你是Beta，怕你聞到信息素，這個煙是藥用煙，有一定的麻痹效果，能放松神經，減緩腺體的疼痛。”原煜說完，偏頭又吸了一口煙，将煙霧吐出來才重新看向洛星宇，“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

洛星宇還有些愣怔，他覺得原煜跟平時很不一樣，煙霧讓他的臉有些朦胧，他微眯着眼，臉上是平時完全看不到的放松。

原煜的确挺放松。

借着藥用煙的藥效，他緩緩将信息素釋放出來，只有這個時候他能真正地操控自身的信息素，雖然只有那麽冰山一角，但也足夠讓他覺得舒适了。這種時候的本能反應也很強烈，原煜那一角的信息素已經不自覺地包裹在洛星宇周身，如果他不是Beta，就已經成了原煜眼裏的一只獵物。

“我能以後再問嗎？”洛星宇往牆邊蹦了一下，靠在牆上，“我現在亂糟糟的。”

洛星宇難得的安靜下來，原煜也沒說話，靠着牆繼續抽着煙，心緒也漸漸平靜，又恢複成平時的樣子。

直到一根煙快抽完，洛星宇突然說：“我原諒你了。”

原煜：“……？”

洛星宇低着頭，默默朝原煜那邊靠近了一些，悶悶地說：“雖然你這煙害我把腿摔折了，而且你還沒救我，害我寫了兩千字的檢讨，還得跛一個月的腿……”

原煜：“……”還挺十惡不赦的。

“但我原諒你了。”洛星宇數落完原煜的一系列罪行，嘆口氣道，“誰叫我喜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