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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闫亂心虛得不敢擡頭,一大口一大口吞咽着,仿佛餓了十天半個月,褚時雨吃得不多,先放下筷子,他在闫亂對面坐了半晌,突然開口道:“不過你這臉......不用化妝了。”

“什麽化妝?”闫亂費力把滿嘴的食物咽下去,問他。

“天性解放課的化妝。”褚時雨回答。

天性解放課,顧名思義,就是解放天性。

演員這個職業的特殊性,在于需要在一群人跟前讓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将所有的自重和臉面丢掉,去表演他人,可能是一個破産的瘋子、是一個失戀的胖子、是一個自負至極的騙子......

表演達到極致的标志,就是把自己忘到極致。

大部分天性解放的課題都是在上了大學之後表演系的老師給布置,不過褚時雨選擇給藝考生們先上,他始終認為學表演最重要的就是忘掉自己,其次才是技巧和臺詞。

所以這周末,聲雨機構導表班的學生們接受的課程是天性解放。

大家先是抽簽,抽到什麽人物和任務就去領自己的服裝道具,闫亂抽到的是到健身房門口發傳單,然後問十個從健身房裏出來的女性要到微信。

“闫亂,你和虞旦換一下。”褚時雨看完所有人抽的簽之後開口說道。

虞旦抽到的是在人來人往的天橋上乞讨,目标是乞讨到一百塊錢。

“為什麽?”闫亂不解。

“要微信這種事......”褚時雨盯着雖然挂了彩卻依然非常打眼的闫亂的臉道:“對你來說太輕易了,沒法解放天性。”

虞旦:感覺自己被內涵......

而其他人也抽到了各種各樣古怪的題目;白錫望抽到的是選擇三個幼兒園,在幼兒園門口持續行為詭異,直到幼兒園保安拿着武器來趕人;周點點則是在商場裏哭着打電話求男朋友複合,直到有五個路人來安慰規勸;梅久抽到的是在梁溪市最繁華的街頭演一個嘩衆取寵的小醜,做盡醜态;錢小越則需要化濃妝穿暴露的服裝,在酒吧街那一帶勾引到五個問她價格的男人;而夏珂則需要選擇一名男搭檔,和他在街頭牽手擁抱秀恩愛。

得知夏珂題目的瞬間,虞旦和闫亂不約而同默默後退一步,倒不是恐同,主要是,這個行為确實充滿了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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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珂拿到題目後幾乎要哭了,嘴角耷拉着可憐兮兮地看着自己寫着任務的紙條。

“行了,我陪你。”白錫望盯着眼眶紅了一圈的人,走過去很講義氣地揉了把他的腦袋:“不就是裝同性戀麽,沒什麽。”

夏珂紅着眼睛擡頭看他,聲音又細又顫地埋怨:“本來就要你陪我,不是你騙我過來我根本不會來培訓。”

“那你是學渣啊,你不當藝術生考不上大學。”白錫望一只手攬着夏珂的肩膀,不以為意道。

“我可以去學畫畫嘛......”夏珂默默生氣,學表演太麻煩了,又要說繞口令又要學跳舞現在居然還要解放天性。

“那我不是來學表演了嘛,你不是從小喜歡跟我一起玩麽?再說你不會我可以教你啊,是不是?”白錫望逐漸認真起來,他看着夏珂:“而且褚老師也說了,你有天賦的,別害怕。”

夏珂悶着點了點頭,嘴巴還是不樂意地翹着,紅着眼睛聽褚時雨布置接下來的任務。

所有學生分成兩組,周末兩天一天一組,白錫望夏珂錢小越和梅久在第一天,另外三人分在第二天。

第一天四個人解放天性訓練的時候闫亂跟着去看了,梅久不愧是有經驗的小網紅,她壓根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在街頭耍寶扮醜不亦樂乎,經常搞得經過的路人們哄堂大笑。

而白錫望的幼兒園之旅卻充滿了坎坷,因為在周六上課的幼兒園本來就不多,好不容易找着一個,他剛站人家門口還沒開始表演,那保安就來趕人了,十分盡職;而後來的表演雖然成功讓人家保安來趕人了,褚時雨卻評價他表演痕跡太重。

“可能是你在話劇團看了太多話劇,開始表演的時候有一種昭告天下‘你要開始了’的信號,這是不對的,進入角色不像跑步比賽,需要你站定、聽槍響才可以開始;它需要的是你現在就是那個角色,從出生到死亡,你一直是那個拐賣小孩的人販子,而沒有一秒是白錫望。”

褚時雨站在有風的路口給白錫望講課,其他人也安靜聽着,褚時雨指了指站在邊上的錢小越道:“你看小越,她的狀态比你好很多。”

錢小越的練習還沒開始,但她此刻靠着牆,表情平淡裏帶一絲冷,她也在聽褚時雨講課,只是神色帶着些輕浮,風揚起她沒有紮好的頭發,真就有股站街女的範。

上午兩人的練習結束後就是下午的錢小越和夏珂,他們倆的練習地點都在酒吧街,也方便褚時雨觀察。

周末的酒吧街人來人往,白錫望上午被褚時雨批評了下,興致不大高,夏珂躊躇地站着,看白錫望還不牽自己的手,只能巴巴等着。

“夏珂,怎麽還不開始?”褚時雨站在電話亭邊上提醒:“這是你的課題,主動的應該是你。”

夏珂擡頭看了眼白錫望,嘆了口氣,慢慢伸出手,然後貼緊白錫望的手,緩緩握住,白錫望看了夏珂一眼,夏珂縮了縮脖子:“......要秀恩愛。”

“嗯。”白錫望回握住夏珂:“你手心為什麽這麽多汗?”

“......緊張。”夏珂從未談過戀愛,所以也從未牽過誰的手,就算是從小玩到大的白錫望也覺得不自然,更別說要在大街上。

“走吧,去逛街。”白錫望嘴角慢慢勾起一絲笑意,仿佛牽着夏珂走的這個動作已經做了千百次,十分熟練。

白錫望悟性還挺高,簡單提點一下之後的表演就自然了那麽多。褚時雨站在邊上想,看着兩個學生的背影,雖然夏珂的姿态略微僵硬,但被白錫望帶着,還真挺像一對小情侶的,也有路人神色各異地看他們,兩人也沒露怯,不算失敗。

觀察了會兒夏珂和白錫望,褚時雨就去錢小越呆着的地方了,錢小越選擇站在一家咖啡廳門口,這裏是酒吧一條街,白天的咖啡廳到了晚上就是清吧或夜店,而此時已接近傍晚,已經有許多要過夜生活的人出來活動了。

錢小越的妝化得濃,但也髒,是在咨詢了褚時雨和上網查了些資料之後決定的妝容風格,得顯得便宜廉賤些才會有人上來問價錢。

果然,錢小越站了不出十分鐘,日頭剛剛落下、天地間尚且還亮着的時候,就有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上去搭讪了,那男生先是在不遠處觀察了會兒,錢小越也發現了他,故意對着男生做出一些勾引的動作——輕賤卻誘惑力十足。

“小越真挺棒的。”褚時雨感慨道,闫亂也盯着錢小越,看她和那個大學男生的價錢似乎沒有談攏,大學男生對她罵了句特別難聽的話,錢小越直接拿起手裏的包砸向那男生,聲音尖利又潑辣:“沒錢還想嫖,去你媽的!”

這一聲瞬間引來許多路人的側目,那大學男生的臉剎時紅了個遍,匆匆逃離人群。

錢小越無所謂地斜視了一圈周圍在看她的人,繼續靠在牆上、目光輕浮而空洞地等着下一個人來問價錢。

站在不遠處的褚時雨意外地笑了,對闫亂道:“去讓小越過來吧,她這次練習結束了。”

“不是要五個人嗎?”闫亂問。“不用了,小越的表現足夠了。”褚時雨道,而且現在是春末夏初,雖然不至于冷,但錢小越穿着小吊帶小短裙站在街頭,也不會太暖和。

闫亂點點頭,邁開腿朝錢小越走去,只是剛走了一步就看到又有一個男人走到錢小越跟前,那男人是個很瘦的中年男人,神情很是猥瑣,闫亂步子放慢,想等錢小越應付完這個男人之後再叫她。

錢小越神情冷傲鄙夷,和這男人說了兩句,可就在這時異象突生,那男人突然一把拽住錢小越的手腕,下足了力把她往邊上的黑巷子裏拉,明眼人都知道這男人想幹什麽。

錢小越一開始還掙紮兩下,但男女之間的力量差實在太大,反抗兩秒後幾乎是被那男的拖着走,錢小越拼命尖叫,闫亂猛地朝那邊跑。

不出半分鐘闫亂就趕到了錢小越邊上,直接一腳把那男的踢開,拉住錢小越把她護在身後,褚時雨也立刻趕到,給被闫亂護在身後的錢小越披上外套。

“草,你們誰啊!”那男人一臉不甘地看着突然出現的闫亂和褚時雨,闫亂瞪着那男人,想再上去踹兩腳,卻被褚時雨拉住,讓闫亂帶着錢小越先找個地方休息,這邊他來處理。

錢小越着實吓到了,她身體還有些顫抖,在那男人被褚時雨三兩句恐吓支走後一把抱住闫亂,在他懷裏嗚嗚哭着,闫亂輕輕摟住錢小越,街上人來人往,有光明正大的注視、也有偷看,但目光裏的意味都不大善良美麗,作為男生,闫亂覺得自己是有保護錢小越的義務的。

“好了沒事了。”闫亂溫柔地安慰女生道。

回機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闫亂坐在副駕駛,錢小越和夏珂白錫望坐在後座,錢小越已經緩過來了,只是臉上的妝哭花了,問闫亂要了個口罩戴。

而另外兩人一反常态,坐在一起卻不說話,褚時雨從後視鏡裏看低着頭的夏珂和目視前方表情卻不大爽的白錫望,問:“白錫望,你們的後半段練習我沒盯,你說說夏珂表現得怎麽樣?”

“不好。”白錫望想也不想就說。

夏珂瞬時擡起頭,語氣很沖:“怎麽不好了?!”

白錫望不看他,還是目視前方,像是在跟褚時雨彙報,但裹着微怒的情緒:“有人在看我們他就不好意思,把我甩開了。”

夏珂氣得臉都紅了:“那是因為!叽裏咕嚕咕嚕叽裏......”

夏珂前後嗓音高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變化,後面他說的什麽誰也沒聽清。

褚時雨皺了皺眉:“什麽?”

“叽裏咕嚕咕嚕叽裏......”夏珂幾乎把話含在嗓子眼裏,除了白錫望誰也不知道他說的什麽。

“什......”褚時雨剛準備再問一遍,就被聽力驚人的闫亂打斷,闫亂本着助師為樂的原則,主動把自己聽到的內容昭告全車:“夏珂說白錫望親他了。”

夏珂頓時一臉驚恐羞恥,同時驚訝的還有瞬間看向他倆吃瓜的錢小越。

“親一下都不行嗎?以後演戲還有床.戲呢,到時候怎麽辦?”白錫望語氣不屑而憤懑。

“褚老師也沒說要親!只說了牽手和抱抱!”夏珂越想越委屈,任誰都會委屈的,他一個清清白白的良家小處男,憑什麽初吻稀裏糊塗就被白錫望奪走了?他打算着自己的初吻一定要發生在和自己初戀的女孩子之間的,白錫望簡直太過分了。

白錫望微漠地翻了個白眼,一副“我就是親了你拿我怎麽樣吧”的樣子。

褚時雨抿了抿嘴,沒再發表任何意見,敏感如他,在夏珂和白錫望吵嘴的過程裏漸漸意識到,夏珂的解放天性練習對于白錫望來說,或許早就不僅僅是上課那般簡單純粹的事

了。

這就不屬于老師管轄的範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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