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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天性解放練習選擇的是一個商圈,左邊的商場是周點點和虞旦練習的地點,中間一道天橋,連接着右邊的寫字樓,而中間人來人往的天橋,就是闫亂練習的地點,闫亂的服化道比其他人的要複雜一些,所以褚時雨上午先和周點點虞旦去了商場。
在招生所有的面試咨詢中,褚時雨對因為成績差所以打算走藝術這條路的虞旦印象很深刻,因為他的思維非常活,任何問答也好反應測試也好,幾乎都是瞬間做出回應,而根據褚時雨對他的了解,他學習不好不是因為笨,而是因為整天逃課打游戲,這也側面說明了他腦子非常好使。
褚時雨的判斷沒有出錯,上午虞旦的練習裏,他對于每一個走出健身房的女性,能根據短短幾十秒的觀察,判斷出那些女性的大致職業和性格,從而表演不同類型的傳單小哥順利要到聯系方式。
虞旦大約不屬于天賦型的表演者,但他一定是腦子最靈活的那種,能在短時間內找到最合适的表演方式,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和天賦型呈現的效果幾乎不相上下。
虞旦練習結束後褚時雨便讓他離開了,就在褚時雨坐在商場一樓公共椅上對站在商場廣場上開始表演練習的周點點進行觀察時,他身邊突然坐下一個人。
褚時雨第一眼沒認出來,闫亂頭微微低着,頭發淩亂且髒,大約是糊了些黏乎乎的東西在上面,而一張臉除了過分卓越的骨相無法靠化妝術遮住,褚時雨請來的化妝師已經盡全力做到她早上說的“化神奇為腐朽”了,連手都沒放過。
“像乞丐嗎?”闫亂問,化妝師大約還幫闫亂接了點頭發,此刻亂蓬蓬的頭發有部分遮住臉,褚時雨只能聽到他說話,看不太到他具體的表情。
“挺像的。怎麽過來的?”褚時雨問他。
闫亂沉默了片刻,他從離開華虹國際就開始進入狀态,所以導致來的路上......不太順利。
出租車司機不願意載他,怕他把座椅弄髒,盡管闫亂被化妝師化得不見一塊白皮的手裏攥着五十塊錢,但他那身拖在地上布滿塵土和髒污的抹布似的衣服,還是讓司機退卻了。
而從華虹國際到這個商場沒有地鐵,當時闫亂破罐子破摔打算走過去,走了不到十分鐘,闫亂遇到了一輛梁溪本土才有的交通工具——papa車,顧名思義,就是開起來會“啪啪啪啪啪”響的車。于是闫亂花了十塊錢,坐了人生中第一次papa車,到了商場門口的時候腦袋幾乎要被震暈。
闫亂坐在褚時雨邊上等着被papa車震亂的腦漿回到它該呆的地方時,周點點的練習也基本結束了,她整個練習的情緒和肢體都很到位,只是無論如何歇斯底裏都不怎麽流眼淚,不過這倒不是周點點表演的問題,而是她生活習慣的原因,她不愛吃蔬菜水果不愛喝水,針對她這個習慣問題褚時雨已經說過好幾次,但周點點挑食過了頭,導致身體裏水分不夠,哭不出來。
“好了,你先回去吧,回去一定要調整飲食,多喝水,而且點點。”褚時雨眸間帶一絲笑意和逗弄。
周點點站着,雖然任褚時雨教育,但表情還是古靈精怪的,雙手抱胸一副“我倒要看看你還要說我哪裏不合格”的樣子,她是班裏那種很喜歡起哄老師的學生,但不壞,只是純粹大膽活潑。
“我們班三個女孩,你是不是比她們倆要重一點?”在這個班裏褚時雨也最喜歡逗周點點,不過這倒不是開玩笑,周點點确實需要節制飲食,考表演最基礎看的就是形體,包括體重、身高、體型、狀态,畢竟以後無論是在舞臺上還是在熒幕上呈現,都有非常誇張的放大效果。
周點點沒想到褚時雨在這兒等着她呢,她立刻看向邊上的闫亂想尋求隊友:“闫亂,我也沒多胖吧?”闫亂污濁的臉上一雙清明的雙眼陷入了回憶,他想到上次大家在筆試教室上理論課,從早坐到晚聽課,闫亂的位置恰好在周點點對面,于是闫亂只要開小差就看周點點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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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從早上七點開始,周點點先是喝了一碗雜糧粥、上午解決了從樓下烘培店買來的四塊蛋糕、中午她下去了一趟,捧上來一個臉盆大小的鹵味雜拌,另加一盒單獨的鴨脖、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又有外賣員過來,給周點點送了兩杯“七分甜”的芒果飲品......
其實周點點上課很認真,比誰都認真,雙眼特別專注地盯着老師,只不過她是邊吃邊聽,通常嘴上還啃着鴨脖呢還能和老師對答如流,上理論課的老師也挺開明,沒讓她把吃的收掉。
闫亂想起了那天,覺得還挺開眼震撼的,畢竟他從未見過一個能從早上七點一直吃到下午五點的女生,中間不間斷不休息不放棄也不像吃不下硬塞的。
“我覺得......你真的不能再吃了。”闫亂說得特語重心長。
“靠!”周點點羞憤交加,但褚時雨和闫亂沒錯,雖然每次上課梅久和錢小越也點外賣,但她們都吃不完;只有自己,從主食到飲料到甜品會點個遍,附近開了新店鋪還總是會本着考察味道不放過一個寶藏也幫大家排每一個雷的原則挨個試一遍;她邊氣鼓鼓跟褚時雨保證下次一定能哭出來邊暗自發誓不瘦十斤就再也不看漫畫了。
周點點離開後就只剩下闫亂的課題還沒開始做,闫亂跟着褚時雨從商場裏上到三樓,再從三樓出去,到了連接寫字樓的天橋。
這個天橋不受城管管制,所以有很多小攤販、也有三三兩兩的乞讨者。
褚時雨在天橋尾端,和一個賣小番茄的老人家有一句沒一句聊着天,目光時不時落在那個半躺在天橋中段,靠着橋壁的人身上。
闫亂面前有個從下面垃圾桶裏撿來的小快遞盒,他喉嚨裏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仿佛有一口老痰快把肺管子堵死,他在這之前看了很多乞丐乞讨的視頻,最能激起他同情心的就是那種手腳殘疾、整個人呈垂死狀态的乞丐,除了視覺方面的沖擊,聲音對于路人也是沖擊之一。
闫亂順着橋壁慢慢癱下去,努力把自己蜷縮得畸形而怪異,臉朝着地面,發出一陣又一陣的痛哼。
“叮咚~”是硬幣落盒的聲音,闫亂沒有很快做出反應,而是循着地面映出的路人陰影,朝着陰影移動的方向緩緩扭動脖子,發出一聲顫抖而含糊的“謝謝”。
闫亂的手心貼在地上,緩緩朝自己面前的紙盒爬,此時面前又落下一片陰影,褚時雨的聲音響起:“剛剛還不錯,不過現在的動作有點多餘,你是想看一下盒子裏的錢嗎?”
趴在地上的闫亂頓了下,緩慢地點了點頭。
褚時雨蹲下:“現在剛過晌午,你的生意才開張,錢盒只響了一聲;就像你去考試,剛解完第一題,一整張試卷都是空的,你就打算估測一下你的分數了嗎?”
闫亂停了兩秒,然後搖頭。
“嗯,你要記得,現在你不是在表演,你只是一個乞丐,所有故意的安排和設計反而會讓你變得不真實不合理。”
闫亂喉結滾了滾,漸漸領悟了褚時雨的意思。
“張嘴。”褚時雨道,闫亂莫名擡起頭,一雙眼睛被髒兮兮的臉一襯托,更顯得明亮驚豔。
和闫亂對視的褚時雨怔了怔道:“你還是低着頭吧。”擡頭太容易穿幫了。
說完後的褚時雨突然伸手,往闫亂嘴裏塞了個什麽東西,而後起身朝橋尾走。闫亂懵了兩秒才把嘴裏的東西咬開,清甜微酸的汁水瞬間溢滿口腔,是個小番茄。
闫亂的心髒狠狠跳了兩跳,滿口的甜水含着不肯咽,所以褚時雨是特意來給自己投喂水果的嗎?媽的......闫亂好想跟上去問他再要一顆,讓自己在不懵逼的狀态下被褚時雨親手喂一顆小番茄。
嘴巴裏的番茄肉被闫亂搗成了泥,他靠着一顆小番茄帶來的無窮盡的信念和動力,哼哼得更加用力更加令人心疼、而所有的肢體動作都讓人覺得這是一個拼命想要活着卻因為肢體殘疾只能茍延殘喘的乞丐,這種反差更讓人心疼,甚至有人丢下一張五十塊的大票,瞬間為闫亂乞讨生涯的句號畫下了半個圓,闫亂的“謝謝”說得急切而感激十足,他甚至渾身激烈地顫抖着......
“啪!”闫亂的頭突然被猛力打了下,還未等闫亂有反應,一個闫亂過分熟悉的聲音夾雜着狂怒和暴躁響起:“踏馬的真是你?!老子給你幾十萬就是讓你出來要飯的?!!!”
闫亂瞬間擡起頭,闫羅漢土霸王似的站在自己跟前,他身後還跟着兩個滿臉駭然怪異的助理,三雙眼睛齊刷刷盯着趴在地上滿臉灰的闫亂。
......雖然闫亂對闫羅漢突然出現在梁溪感到好奇,但更重要的是得先解釋一下這個情形。
“......爸,你冷靜下。”闫亂壓下複雜淩亂的情緒,努力保持鎮定。
“冷靜個屁!!!腿是不是被人打瘸了?!你倆過來把我兒子給擡起來,媽了個巴子的,老子回去就要了那盯梢的小命!居然敢害我兒子!”闫羅漢嗓子粗犷洪亮,幾乎整個天橋上的人都往這邊看。
闫羅漢眼中帶着痛楚和憤恨盯着自己不成器的可憐兒子,語氣也終于軟乎了些:“是不是啊?是不是出來給人騙了?給人害了吧?啊?爸來了啊,兒子不怕,走,咱去醫院。”
闫羅漢說話跟機關槍似的突突突得讓闫亂插不上話,所以闫亂只能在闫羅漢的兩個助理碰自己前迅速站起來用事實證明自己沒瘸,闫羅漢的表情逐漸迷惑,而闫亂非常準确敏感警覺地提取了闫羅漢剛剛一大段話裏的古怪之處:“爸,什麽盯梢的?”
“就那個啊,一直橋尾巴那兒盯着你的男人,我看着他還來給你說了什麽呢,是不是威脅你不好好要飯就揍你?哎?兒子,你腿沒瘸?”
闫羅漢的情緒漸漸平緩,闫亂意識到不大對勁,因為闫羅漢出現後一直到現在,褚時雨就一直沒出現,闫亂表情凝重了起來:“那人呢?那男人呢?”
“我讓人一悶棍打暈裝車裏了啊。”
闫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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