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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還是一如既往的空曠安靜,當時闫羅漢為了方便闫亂念中學,便在中學附近為闫亂買了套兩室一廳的小公寓,闫亂去了梁溪後再也沒人住過。
好在小區物業高級周到,每個月還有上門打掃的保潔員,所以闫亂這個房子現在看着只是沒人住,沒到髒亂差的程度。
闫亂給手機插上電後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他沒有開燈,天光漸漸亮起來,但天氣不好,窗外溢進來的是陰森的冷藍,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放在客廳裏充電的手機剛剛自動開啓,就“嗡嗡”震動個不停,像吃了興奮劑。
闫亂先去卧室換了套更厚的衣服,他走回客廳,手機已經因為震動而挪動到桌子邊緣,闫亂用力閉了閉眼,讓自己的精神不再低迷,才走上前将手機拿起。
聲雨那邊的同學們、看了新聞後紛紛找他問情況的朋友們、還有MY那邊的商務和公關姐姐哥哥們......
闫亂一個一個掠過那些信息,直接去看褚時雨的,褚時雨的對話框被闫亂置頂,他只在電話被闫亂挂斷後接連打了幾個;而後最新的消息在夜晚十一點多,只有簡簡單單一句話:你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
不知為何這樣特別普通的一聲叮囑,讓闫亂覺得着實松了口氣,像頭頂烏雲密布,褚時雨是一束穿過重重烏雲探到他眼前的陽光。
闫亂此時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搞清楚闫羅漢到底出了什麽事,會有怎樣的懲罰;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現在因為負面新聞而大難臨頭,但闫亂特麽的根本不在乎。
等手機重新充滿了電,闫亂便帶着手機再次出門,他在不遠處一個早餐店買了些包子豆漿,打車邊前往闫羅漢的老友住所。
那位叔叔姓丁,是闫羅漢以前的老手下,好幾年前,結了婚之後為老婆孩子收了心,安心做些小買賣,但在古塔,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更別說這事關于闫羅漢。
丁叔沒有像那位大伯一樣對闫亂閉口不言,他給闫亂上了盞茶,又讓妻子給闫亂煮了碗餃子,邊抽煙邊道:“別吃路邊攤買的豆漿包子了,來把餃子吃了,你吃你的,我說我的。”
闫亂肚子是挺餓的,兩個硬邦邦的包子下去了只讓他覺得油膩反胃,此時他沒多拒絕,點了點頭,悶頭便吃起了餃子。
“你爹這回不是他自己犯事兒,他這麽些年犯過的事不少,但也沒一個能栽這麽狠的;這兩年賭場生意好,他還做了好些慈善呢,眼看着都要洗白了。”
說到這裏丁叔感慨地嘆了口氣:“哎,他站錯隊了,人家需要他的時候保他,不需要他的時候他就得被推出來扛罪啊。”
丁叔面色也不大好,闫亂囫囵吞下去一只餃子,擡起頭:“什麽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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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場上的事,你小孩子不懂;這回沒法撈,我們幾個老朋友都商量不知道多少輪了,到時候有警察找你,你得說沒花你爹的錢啊,一分錢沒花,能少判點兒就少判點兒。”
闫亂拿紙巾擦了擦嘴,目光專注:“他現在得判多少?”
“這...誰說的準吶,20年打底,往上了30、40都有可能,無期也說不準,咱往好的想,不挨槍子兒就謝天謝地。”
丁叔說得無奈又悵然,闫亂一雙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裏是一夜奔波無法掩蓋的紅血絲,瞧着讓人心疼。
“多吃點,不夠還有。”丁叔拍了拍闫亂的手背,讓妻子又下了一盤餃子。
“該進去的都進去了,你怎麽撈?上面神仙鬥法,咱們這些小蝦米就是遭殃的罪,不過你別擔心你爹,他皮實着呢,說不定很快就混個牢頭當當了。”
去警察局的路上,闫亂腦子裏都是丁叔的話,濃濃絕望裏帶着對命運的調侃和嘲弄,沒等闫亂到警察局,他就接到了來自古塔市公安方的電話。
“我快到了。”沒等公安那邊說明來意,闫亂就已經站到了市警察局門口。
“你現在還挺出名?”一位警察笑着看坐在桌子另一邊的闫亂,闫亂抿着嘴不說話。
警察看闫亂不搭腔便也不多問這些八卦了,直接進入正題。
“你爸爸闫羅漢平時都怎麽給你生活費?”警察問。
闫羅漢平時給闫亂錢都給現金,包括闫亂從古塔帶去梁溪的那一書包的鈔票。
這些都是那些小額賭客輸掉的現金,這些錢他囤起來,專門給闫亂用;就是為了萬一出事,兒子起碼不被牽扯進來。
闫亂擡了擡眼:“打錢。”
“我們查了一下你和你爸的各類網上賬戶,發現你們倆的轉賬記錄不多啊?”警察狐疑道,其實不是不多,是壓根沒有。
闫羅漢給闫亂花的錢,能查到的網上記錄,只有他給闫亂交的學費這些,這些錢怎麽湊都超不過三萬塊。
“是沒有。”闫亂眼神無辜中帶着疲憊:“他确實沒怎麽給我錢。”
“說實話!”旁邊一位一直沉默着,看着彪壯的冷臉警察突然開口,語氣中透着威脅和恐吓。
闫亂看了眼他,沒理。
“讓你說實話呢,到時候我們查出來你也得算包庇罪。”對面的警察眉眼中透着警告。
“說的就是實話,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闫亂平靜得像結了厚冰的湖面。
“你在梁溪租的房子,月租6000,你租了一年,算上物業水電,一次性給了房東十萬;而你在梁溪那家培訓機構的學費是六萬;你還買了只兩萬的狗;再加上國際學校的學費和住宿費,沒有三十萬打不下來吧?你那些錢哪來的?”
警察們顯然已經做足了功課,問得咄咄逼人。
“借的。”闫亂輕松道:“教育機構的老師,我去年十二月就認識了他,四月去他那兒培訓,沒錢,他先借我了。”
“撒謊!”邊上那位警察又開口:“是不是有人教你這麽撒謊了?我現在告訴你,你這麽說,對你爸沒有一點好處,他那麽多陰陽賬目找不到去處,你替他擔一點是一點;你不擔的話你爸更難摘幹淨!”
闫亂又看了眼那位警察,他疲憊地眨了眨眼:“這樣麽?”
對面的警察立刻點頭:“是的,所以你到底有沒有花他的錢,花了多少?”
闫亂吸了口氣,他垂下眼:“警察叔叔,我之前當購物商城代言人賺了八十萬,現在還剩很多,要麽那些錢都算是我爸給我的?我幫我爸分擔點?
你們不說出去,也沒人知道,是嗎?”
闫亂問得純良真摯,只是眸底透着的一絲寒意讓他顯得并不像表面那麽單純好騙。
兩位警察對視一眼,其中一位沒忍住笑了出來:“嘴挺緊。”
闫亂沒再說話,等着警察的下一個問題。
不知不覺一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闫亂已經一天一夜沒睡,此時大腦有些混亂,警察顯然想熬着他,等他自己受不了再把該說的全都說了。
一直到牆上的指針指到十一,闫亂被循環問了很多遍相同的問題後,終于聲音沙啞道:“警察叔叔。”
兩位警察眉間終于有些喜色,闫亂卻嘆了口氣道:“你們可能看不出來,但到今天為止,我還是個未成年。”
警察雙雙一愣,一是不明白闫亂說這件事做什麽;二是實在看不出來,這位快一米九的男子是個未成年。
“我不懂法律,但我覺得你們不可以這樣虐待未成年,我一天一夜沒睡了,你們再這樣熬着我,我出去就得找未成年人保護機構。”闫亂眼底的黑眼圈有些重:“你們可以看下我的資料,是不是還有三天才成年。”
兩位警察:......
終于,中午十二點的時候,警察把闫亂放回去了,但不準他離開古塔,還要随時找他談話。
上午天氣陰沉,但不知怎麽回事,到了中午太陽居然出來了,闫亂頭腦發昏地走出派出所,眼睛被太陽照得有些睜不開,想在大馬路上席地睡去。
“闫亂。”熟悉清冽的聲音夾雜着柔柔的沙啞,像春雨和冬陽。
闫亂睜開眼,面色發白地站在那兒,看褚時雨快步朝自己走來。
褚時雨風塵仆仆的,他走到闫亂跟前,眸眼心疼又難受:“一夜沒睡嗎?我們先回去休息。”
褚時雨牽闫亂的手,帶着他朝停在路邊的車走去。
闫亂乖乖被牽着,沒問褚時雨怎麽來了,也提不起力氣對他的突如其來表示驚喜,他此刻只想投入褚時雨懷裏閉上眼睛睡覺,那裏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堅硬的建築都要安全溫暖。
好像自然而然兩人之間就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什麽都不用開口說,互相的根都生在對方心上,一切心知肚明。
“我沒有想過你會來。”闫亂坐在副駕駛上,閉着眼睛說;褚時雨穩穩地開着車,朝闫亂給他的地址開去。
“我會來,我不是說過會保護你的麽。”褚時雨輕聲道,他看了眼闫亂,語氣溫柔但眸眼堅定果決:“睡吧,到了我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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