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都已經安排好了。藤原叔叔接走了那個孩子, 另外有關你的住處,我有幾個備選地段, 等你回來再挑吧。”
川島:“……”
槽點太多,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從何吐起。
事實上從接通電話的那一刻起,川島就覺得自己某一瞬間所産生的那幾分忐忑實在是顯得太過愚蠢。
赤司完全沒有提到有關短信的事,敘述上甚至都秉持着十分的公事公辦, 川島在這過程中竟然忍不住計算短信發出去與赤司撥出這通電話之間有多久的時間斷層。
……他真的是太閑了。
不過——
“住處?”
“是的。有什麽問題嗎?”
“……”
沒問題……嗎?
仔細想想他并沒有告訴赤司任何關于他現狀的事,只是當時提了一句不回公寓,結果赤司就……非常雷厲風行地連公寓備選都準備好了???
這明明才一個晚上吧?
——“國內有必要的一切我都會處理好,你不必有後顧之憂。”
這句話的意思原來是這樣?
……真·一點都不用擔心了。
川島這邊陷入短暫無言境地,赤司也稍微停下給予空間,而後才另起話題:
“跡部的情況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問題。”川島簡潔地對情況加以說明。
“那就好。麻煩你代替我向他問好了。”
“好的。還有……”川島垂下眼眸, 入眼是冷色調的醫院地板, “這次多虧你了, 赤司。謝謝。”
“這話你昨天已經說過了。”赤司語調不變,“照顧好自己, 回國的時候……”
“……”
兩方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
赤司未竟的那句話說出時實在過于自然,但雙方都能明白現下并非那麽熟識深交的關系。
“啊有件事, ”川島迅速地在沉默演變為尴尬前開口, “剛剛我發給你的消息, 你看到了嗎?”
那頭持續了一小段微妙的安靜。
“看到了。怎麽了?”
“那應該是你的某個愛慕者發來的, 但沒有落款。”川島事不關己地陳述, “我待會兒把號碼發給你。”
“不必了。”赤司拒絕得相當利落, “再有這種消息, 不用轉發給我。”
“好。”
畢竟不是當事人,沒有決定的權力,現在赤司都這麽說了,不用操心倒是樂得輕松。
——話說為什麽非要把自己的手機交給他?就算是擔心聯系不上……
……
“不用特別存聯絡方式吧?我到時候會打電話給你的。”黑發男孩不解地探過視線,由于急着離開而顯得有些等不及。
“萬一你忘記了,明天我還要特意費時間。”紅發男孩存好聯系方式,将嶄新的手機交還,有理有據,“所以主動權放在我這裏,起碼第一時間就能找到你。”
……
嗯。
習慣這種事情還真是玄妙。
“那,我就先挂了?”
“好的。”
那方沒有動作,川島遲疑了一瞬,率先挂斷。
此時此刻的另一方。
帝光宣傳部長神田紗織從身後的學生會室出來,動作間有種怪異的遲緩,視線也飄忽不定,直至險些撞上了副會長。
後者少見她如此心不在焉的模樣,忍不住發問:“神田,你怎麽了?”
難道是工作失誤?
“剛剛……”神田猶猶豫豫地,畢竟她自己都以為是幻覺而有些不太相信,“赤司會長……居然走神了。”
“诶?”
“也不是說他已經到了不會走神的那種地步什麽的,但是——”神田艱難地組織着詞彙,那過程轉瞬即逝,但她确認自己視力良好,“會長那種表情,我真的是第一次見。”
“什、什麽啊?你說得我都好奇了。”
“唔,我也說不上來。”神田糾結不已,“總覺得那是什麽千載難逢的瞬間啊……”
“……你太吊人胃口了吧。”
這種形容更讓人無法釋懷了啊!
由于跡部傷得并不重,只是醫生要求留院觀察,場面陣仗盡可能地低調下來,出入病房的人員也非常少,大概是刻意回絕了不必要人員的看望。
跡部并非不能安靜下來的人物,相反全神貫注時十分的心無旁骛。
就川島在醫院兩天以來,已經在兩不打擾的狀态下看完了三本書——跡部更離譜,成天拿着各種電子設備分析股市走勢和金融消息。
對此沒什麽了解的川島只能表示傳統文學是他最愛的領域。
某個清晨,跡部突然調出六只股票讓他選擇。
實話說,川島并沒有接受過完整的訓練,小時候的課程也是東拼西湊,更別提他還時常想辦法逃課,那個時間段他并未有涉足金融領域學習的機會,當下面對這些爛七八糟的波紋實在是毫無頭緒。
“我不懂這個。”
“随便選一個。”
“嗯……這支吧。”
他話音方落,跡部便利落幹脆地下了手。
“……你剛剛幹嘛了?”
“買入股票,這個你也看不懂嗎?”
“……我是說……我亂選的。”結果跡部就這麽下手買了。
“試試看。”
跡部随手将iad放在一邊,不甚在意地轉而拿起另一邊的厚重德文原本《玻璃球游戲》,語氣尋常得仿佛剛剛不過是什麽在微不足道的不起眼小事:“賺了的話就都歸你。”
“……”川島無語了,“那虧了呢?”
跡部八風不動:“把你賣去菲律賓。”
“……”
也就是從那天起,病房內的所有書籍一夜之間全都換成了各種財經周刊和經濟論名著,時下新聞更是随時更新。
川島:“……”
搞什麽?
不過他本人對于閱讀并沒有特殊的愛好,大概因為會去不自覺地記憶,所以對待所有文字類的東西都一視同仁,看着也只是打發時間,能記多少都決定于當時的心情——再多看兩眼說不定就印象深刻,要不然就是個大概念存在。
在英國足足待了六天多,跡部可能的出聲驅逐之前,川島已經訂好了飛往法國的機票。
“法國?”
“去看看母親,有些事想找她詢問。”
“機票訂好了?”
“嗯。”
“我派人送你去機場。”跡部當即撥出號碼簡短交代,而後放下手機,“怎麽不告訴我?”
“我有錢訂就不用麻煩你了。”川島挑眉笑了一下,“怎麽,我平常顯得特別窮嗎?”
跡部沉思兩秒,做出認真的答複:“顯得特別嗜甜如命。”
川島同樣回以一本正經的解釋:“甜食拯救世界。”
跡部自然不會認為川島是窮到了什麽過分的地步,不然他也沒可能在學費不菲的冰帝學院就讀,對川島的生活狀況很是了解,再聯想之前他去打工的事情,跡部很快便明白過來這人的原本打算。
“一路順風。”
“早日康複,我在學校等你。”
“你這句話……”
跡部側臉瞥了一眼手機上的日期,發現離十月四號只有不足一個星期的時間。
川島笑眯眯地一擺手:“記得準時回去哦。”
反手拉上把手,門扉發出輕阖的聲響。
這幾天英國天氣難得的好,出醫院大樓時,暖洋洋的太陽頓時鋪天蓋地地灑過來,川島忍不住活動了兩下。
略有刺目的太陽照在眼睑上,令人有片刻恍然的眩暈。
此時此刻,川島才真正相信那句“放松最好的辦法就是旅行”。
雖然他此行算不上旅行,但轉換國界暫且遠離,不得不承認效果立竿見影。
而在踏上這班飛往英國的班機之前,赤司分明已經得到了跡部安全的确切消息,卻還是以稍顯催促甚至是鼓勵的姿态讓他最終來到這裏。
“你看起來很累。”
不知道赤司的意思是否為此。
川島自己也不明白事情怎麽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在他登上去往法國的飛機前,竟然再度向赤司撥去了一通電話。
這幾天以來他們的聯絡并不頻繁,但總是保持着固定的交流,起初只是因為謝意和必要的信息交換,但逐漸的——這也是在川島後來回憶時才堪堪發現——談話不自覺地融入了一些日常性質的閑聊,有時候赤司甚至會告訴他有關籃球隊裏的一些事。
當然,聽的時候竟然也很難産生違和感,每次通話的時間也并沒有因此刻意拉長。
不過要是對比通話時間,最後一次和第一次之間的差距也不算小了。
……這就是所謂的潛移默化吧。
不可否認,赤司是個相當會聊天的人,只要他想,就能夠抓住合适的機會創造出最恰當的節奏引領對話的另一方。
川島并非全然被帶着跑,但也會因為赤司的出手相助而無法作出強硬回應。
譬如這次,由于被囑咐、或者說對方不止一次提起“擔憂”這類會确認他安全的舉動,川島就下意識地告訴了赤司自己即将離開英國的打算。
在電話接通的前一刻,川島緊皺起眉,立刻覺得自己這番舉動很是沒有道理。
赤司熟悉的聲音已經透過遙遠的電波傳來。
“川島,怎麽了?”
是了,連稱呼都可以自然而然地叫出口,語氣熟稔得十分習慣。
“嗯……打錯了。”
短短時間內心底劃過數個談話開端,甚至于是拒絕先前赤司房子的好意,但川島發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再也沒辦法如之前一般幹脆果斷地冷言相向。
——最終,說出了最沒有信服力的理由。
那端沒有表示任何的異議,安靜得川島仿佛能感覺模拟出只剩下呼吸聲的腦內印象。
然後,赤司開口了。
“你現在,在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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