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哥哥

便利店。

一如往常,幾個客人在商品架前走動,拿到需要的東西便走去門口的收銀臺付賬。天花板的角落,有很顯眼的監控攝像頭,拍攝到的店內畫面也很直觀地顯示在了收銀臺的電腦上,店員偶爾看一眼,以防出現商品少了的狀況,否則就得自己掏腰包了。

冰箱旁,一對母女站着,小孩看着一個個精致漂亮的小蛋糕,奶油的香氣仿佛都透過塑料外殼飄了出來,勾得人食指大動。

“媽媽,我想吃蛋糕。”

“好吧,看你今天那麽乖,不過只能選一個。”

“耶!”

小孩趴在玻璃上,認真地細細挑選,好不容易才下了決定,雙手捧着蛋糕蹭蹭蹭地跑去收銀臺。

“別跑那麽快,掉了就沒得吃啦。”母親臉上帶笑,無奈又寵溺。

不遠處,一個年輕的女孩直直地望着他們,雙眼無神,似在發呆,又看着像是羨慕的樣子。

下一秒,一只大手就覆在她頭頂,猛地用力把她的臉按進自己懷裏,避開攝像頭,同時低罵:“蠢啊,注意點。”

女孩愣了一下,才呆呆點頭。

收銀臺的店員用餘光在電腦上瞄到這一幕,心裏暗嘆——現在的小屁孩要不要這樣,大庭廣衆之下就這麽親密地抱在一起,買東西就認真買東西好嗎?!

“買個蛋糕給你,要不要?”男青年搭着女孩的肩問。

“為什麽?”女孩盯着蛋糕。

“你不想吃嗎?”

“誰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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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誰,想吃就吃。”

“……哦。”

最終,兩人拿着蛋糕走到收銀臺買單,店員看了他們一眼,才發現他們年紀都挺小的,覺得剛才自己想太多,就多嘴問了一句:“你們是兄妹嗎?”

女孩低着頭不出聲,很怕生的樣子。

青年拿着現金,嗯了一聲。

店員又問:“是妹妹生日嗎?幾歲了?要幾根蠟燭?是免費的哦。”

青年将錢按在桌上,盯着他,冷淡說:“不用。”

明明看着年紀比自己小不少,店員卻被他滲人的眼神狠狠地吓了一跳,背後頭頂的空調風呼呼吹下來,背脊發涼。

“那、那……算了,”店員迅速把蠟燭收回來,都沒心思看錢夠不夠,就勉強笑道,“多謝惠顧,請慢走。”

青年提起塑料袋,拉着女孩走出便利店。

一路上,女孩都低着頭,戴着帽子,看不清模樣。

回到住所後,青年關上門,徑直走向廚房,把蛋糕放桌上,其餘物品塞進櫃子裏。

女孩頓了一下,慢吞吞,正準備走去客廳,和沙發上的少年一起看電視。

“過來,兩個都是。”

沉默之中,電視依舊響着,餐桌跟前的一張椅子被拉開,摩擦着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只有女孩聽話地坐下了。

青年手裏拿着洗幹淨的尖頭菜刀,水沿着刀刃滑下,滴落在桌面上,水珠綻開。他看了一眼,沙發上的少年依舊專心地看着電視,一動不動。他向前邁開一步,又忽的停住,在女孩對面坐了下來。

青年盯着她,語氣并算不上好,很冷淡,“剛才在店裏為什麽盯着別人看?我不是告訴過你,出門不準離我太遠,不準亂跑,不準理會陌生人嗎?”

三個不準接連說出,顯得十分強勢專.制。

女孩摳着衣服邊緣的線頭,扯着,揉巴成一團,低着頭不吭聲。

“說話。”青年語氣冷硬。

女孩小聲地說:“……想喝可樂。”

“你當我跟你一樣是傻的嗎?”青年捏着刀,熟練地揮動着,鋒利的刀刃折射出森冷的光。他微微眯眼,沉聲說:“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被騙。”

空氣凝滞,重重地壓下來,讓人感覺胸口發悶,難以呼吸。

女孩捏緊衣角,出現層層褶皺,指尖泛白。

“我想回家……”

看着別人母女在一起,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也是有個媽媽的,但腦子裏一片模糊,像是把什麽都塞進去的攪拌機,亂七八糟。

她話一出口,青年的臉色瞬間沉下,不屑冷哼:“你知道你家在哪裏嗎?你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嗎?”

女孩深深皺眉,怎麽都沒辦法從腦子裏挖出點相應的訊息,答不出來。

青年卻很滿意,拿起刀,利索地切下,将蛋糕分成三塊,将有草莓的那一份放到女孩跟前,溫和寵溺說:“你叫陶怡,是我的妹妹,我會一直保護你。這是你最愛吃的草莓,快吃吧。”

女孩看着蛋糕,有些迷茫。濃郁發膩的奶油香氣讓她腦袋陣陣發暈,她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好了,我們三兄妹一起慶祝。”青年抹掉刀上的奶油,塞進嘴裏,然後拍了拍掌,又叫了客廳的少年一聲。

女孩不明:“慶祝什麽?”

青年彎唇,“慶祝我們今天又安全度過,我們依舊在一起。”

女孩沉默。

“陶新,你再不過來,信不信我把電視砸了?”叫了好幾次都不應,青年耐心漸消,語氣極差地威脅。

但少年一點都不見害怕,背對他們,盯着電視看。

青年終于按捺不住怒火,起身幾大步走過去,猛地拔掉了插頭。電視咻的一下黑屏,色彩斑斓的畫面消失不見。

少年整個人僵住,毫無反應,呆呆地望着前方。但下一秒,他突然崩潰似的大喊一聲:“啊——”

聲音凄厲尖銳,仿佛被人狠狠的在心口插了一刀。

他抱着頭,深深地彎下了腰,淚水從眼眶中不斷湧出,嘴唇發抖。

青年握着拳,十分不耐地沖他吼:“哭什麽?!有什麽好哭的!”

但不可否認,少年的狀态相當不佳,經常不知緣故突然發病,跪在地上,用頭狠狠地撞着地板,撞得頭破血流了也不管不顧,執拗的繼續撞,大有不撞死誓不休的氣勢。

此時,也是如此,即便地板上大部分都有用舊毛巾鋪着,但在他瘋狂的撞擊下,薄薄的舊毛巾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反而有血沾到毛巾上,顯得異常可怕。

原本陪在旁邊看電視的黃色拉布拉多一驚,躍到地板上,沖着青年狂吠,聲音十分焦急。

“操!”青年暴躁地罵粗,上前抓住少年的胳膊,強行制止住他的自殘行為。但少年完全不受控制,胡亂掙紮,手好幾次打在青年身上,還因為要做的事情做不了,瘋了一般,張嘴用力咬住青年抓着他的手,牙齒深深陷進皮肉,嘗到血腥味也不松口。

青年痛得皺眉,卻也不躲開,任他咬,直到他終于慢慢平靜下來。青年猛地一推他的肩膀,少年向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角還殘留着鮮紅的血跡,乍一眼看去,簡直就是一個小吸血鬼。

“恢複正常了嗎?去把蛋糕吃了!”青年臉色黑沉,所有耐心都消耗殆盡,坐在地上扯了兩張紙巾随意地按住傷口。

少年低頭看着地板,不說話。

青年看他一動不動,站起身,異常煩躁,胸口憋着一股熊熊怒火無處發洩,猛地一腳踹翻了茶幾,“都別吃了!全部扔垃圾桶!”

他大步走進房間,用力地甩上門,震得牆面發顫。

拉布拉多走過來,安慰似的舔着少年按在地板上的手,低聲嗚咽。房子裏的氣氛變得越發沉悶難忍。

不知過了多久。

青年仰躺在房間的床上,雙手交疊在腦後,看着天花板,在想着什麽。而不遠處的桌子邊,斜斜地靠着一根粗鐵棍。

房門突然被敲了兩下。

青年機械地轉頭望過去,眼底如一片死水,黑沉沉的。

又敲了兩聲。

“幹嘛!”

青年不耐煩地出聲,許久未說話喝水的嗓音有些沙啞。

房間外的人不應聲,就是堅持不懈地敲兩下了,再敲兩下,再敲兩下……大有裏面的人不開門,就會一直敲下去敲到地老天荒的毅力。

青年咬牙,猛地翻身坐起,伸手打開了門。

門外,女孩和少年并肩站着,手上端着一塊蛋糕,其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們眼巴巴地望着青年,可還是不出聲。

青年突然覺得很沒意思,倒頭就又躺了下去,不想理會門口的一個傻子,一個瘋子。

可能也就是因為腦子出了問題,他們比常人更容易執拗于一件事,不會看人臉色,堅持的走到床邊,把蛋糕往前遞。

就這麽站在那,睜着一雙大黑眼,直直地盯着你,跟兩只小惡鬼似的。

青年瞥他們一眼,翻了個身背對着他們,不耐煩說:“不吃!”

過了一會,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小動靜。

青年回頭看過去,那兩小孩聽他說不吃,居然還真的就拿着叉子吃起了蛋糕,還就站在他床邊吃!

青年頓時氣笑,坐起來,伸出手,長輩的氣勢十足,“拿過來。”

兩人看他一眼,臉上不舍,但還是慫慫的把蛋糕遞了出去。

青年拿過來,大口大口的咬牙切齒吃,小小一塊蛋糕,沒兩口就吃完了。

女孩和少年湊在一塊,小聲嘀咕着什麽。

青年又吼:“偷偷摸摸做什麽,有話就大聲說出來!”

女孩聽話地大喊:“旺!財!還!沒!吃!飯!它!很!餓!了!”

青年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耳朵被吵得嗡嗡響,“你們不會把剩菜混一塊給它吃嗎?我教過你們!”

少年:“旺財不想吃剩菜。”

青年:“你知道個屁!”

少年十分認真:“它跟我說的。”

青年把蛋糕的塑料底扔在地上,随口說:“沒錢。你告訴旺財,讓它将就一下,再不行餓死它算了。”

少年和女孩皺緊了眉,突然捏着喉嚨,彎腰幹嘔。

青年疑慮:“幹什麽,吃壞肚子了?”下意識拿起蛋糕盒看生産日期。

少年說:“我想把蛋糕吐出來給旺財吃。”

“……”

青年一臉複雜,戴上帽子,沒好氣說:“我出去一趟,你們把剩菜處理了,乖乖呆在家裏,等我回來。”

走了兩步,考慮到他們上次開門偷溜出去,他又用鑰匙反鎖了門。走之前還将屋裏所有的尖銳物品都集中扔進抽屜,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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