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弟弟
高偉東家。
臨近傍晚, 梁峰敲響了他們家的門,依舊是高淼開的門,但他此時臉色的警惕, 比面對警察更甚, 渾身都繃緊了,處于高度戒備狀态。
而梁峰身上沾着酒氣, 輕飄飄瞥了他一眼, 便不屑再多看,徑直走了進屋, 好像他不是客人, 而是屋主人回家一樣。
他走到冰箱前, 随手拿了瓶啤酒,然後就走到沙發坐下, 對面是低頭把魔方擰亂了又重新複原的高澤,感覺到陌生人到來, 動作僵了一瞬,擡頭看向他。
梁峰注意到他的視線,冷冷地瞥一眼,“看什麽?”
極具煞氣的眼神, 讓高澤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眼睫顫抖, 埋頭繼續扭魔方,只是動作速度快了很多,帶着幾分慌亂。
高淼看了, 立刻大步走過去, 身子一側,擋住了梁峰的視線, 警惕問:“有什麽事嗎?”
梁峰嗤笑,并未将他護崽子似的行為放在眼裏,不值得一看。他擡下巴,将啤酒灌進嘴裏,明明是坐着,氣勢卻絲毫不必站着的高淼弱。
這就是年齡和實力的差距。
梁峰在道上行走多年,就算眼前這人是東哥的兒子,得了東哥的教導,有幾分狼崽子的野性,但狼崽終究是崽,放在成年壯狼眼裏連個屁都不是。
“我聽兄弟說,警察找過你們了?”梁峰眯眼,氣勢淩厲。
“嗯。”高淼背脊挺直,低應了一聲。
“你告訴了他們什麽?沒說漏嘴吧?”梁峰懷疑。
高淼冷靜說:“就是我之前和你說的那些。”
“我能相信你?”梁峰猛地一捏易拉罐,兇狠的力道下迅速扭曲變形,充滿了威懾,“我一直都知道你厭惡我們組織,東哥放着你沒管而已,我早看你不順眼了,你身上流着東哥的血,就別給他丢臉,難道你還指望幫會裏出個鏟除罪惡的條子?搞笑!”
高淼臉色一變,隐隐發白,但還是努力勉強保持了鎮定,緊咬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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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還當我們都不知道?”梁峰蔑視冷笑,“東哥那麽多年還沒揍醒你?別發白日夢了,傻子。”
“我會找出殺死東哥的混賬東西,讓他不得好死,你就給我安安分分,該做什麽做什麽,別指望給條子傳遞什麽消息。”梁峰随手把易拉罐扔到桌上,金屬摩擦過茶幾,發出刺耳的聲音,滾着跌落在高淼的腳邊,其中殘留的酒液流了出來,打濕了他的鞋子。
一句傻子的稱呼,似乎是觸了他的哪片逆鱗,讓他擡眼,眼神洶洶地瞪視過去,火苗怒燃。
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竟敢這樣瞪他。梁峰被他激怒了,雙目赤紅,猛地站起身,指着他罵:“狗東西,你那是什麽眼神?!”
他身強體壯,一站起身來,便極有壓迫感,黑影籠罩下來,顯然不是兩個青澀的少年能夠對付的。
高淼心中怒着,但背後發涼,很快意識到了情況不對,腦子飛速轉着,思索怎麽緩解問題。他今天來得急,只是來質問兩個孩子,自大如他,沒有帶手下,派那些兄弟在地盤上巡邏收費了。僅一個人,對付起來沒那麽難,關鍵是不能讓弟弟受傷……
高淼努力壓下心中的恐懼,但不可控的,臉色還是變得十分難看。對上梁峰那樣恐怖的眼神,他忍不住手發抖,有害怕,也有無盡的憤怒。
一聲模糊沙啞的吼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緊張的氛圍。
是高澤。
他注意到了哥哥不妥的情況,下意識認為對方是在欺負他的的哥哥。哥哥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誰都不能傷害。
他扔了魔方,牢牢抓住高淼的胳膊,朝梁峰發生吼聲,因為長期不說話,聲音有些古怪,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小獅子,嗷嗷地威脅入侵領地的野獸。
梁峰的注意力便轉到了他身上,冷笑:“怎麽?你還想為你哥哥出頭?你能做什麽?能罵我麽?”
高淼聽出了他語氣裏的惡意,很清楚梁峰不只是嘴上惡毒一下,手上真的沾了不少的血腥,只要他想,很可能就會毫不留情地殺害弟弟。
他一閃身,将弟弟擋在身後,警惕地盯着梁峰。
“東哥真是養了兩只白眼狼,葬禮那天,你們連一滴眼淚都沒流是吧?我真是替東哥感到心寒。”梁峰扯着嘴皮假笑,腿一邁,朝他們走過去,伸手就想抓高澤。
他心知高淼心裏的弱點是誰,要制住他,只要揪住高澤就可以,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是該給點教訓了,他可不像東哥那麽心慈手軟。
而就在這時,雷馳電掣的瞬間,梁峰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高淼不知從哪裏掏出了槍,直直地對着他。人在逼到一定地步,潛力爆發,總會做出一些常人無法做到的事。
“你別過來!”高淼威脅低吼。
梁峰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不以為意地笑了,“你想做什麽?對我開槍?哈哈,就你這慫樣。”
高淼握着槍的手在顫抖,他确實有學過,但嚴重缺乏實戰經驗,更沒有幫會人的膽量和血性。他只不過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還在讀高二,心裏難以承擔起人命的重量。
但他要保護弟弟,他向媽媽保證過的。
高淼紅了眼圈,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心髒在顫抖,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充斥在胸口,不斷膨脹,腦子嗡嗡作響,握着槍的手酸麻發痛,似乎已經不是他的了,擡起來的瞬間,大腦似乎和身體出現了斷層,無法感應。
……
高偉東家門口,聽了好幾輛警車,閃爍着紅藍燈光。
門外拉了黃色警戒線,不允許無關人員進入,破壞犯案現場。
應深和沈文欽走進屋子,熟練地繞到客廳,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屍體,血在他背部的地板上形成暗紅色的水灘。
“中了三槍,一槍致命,從子彈的軌跡來看,兇手應該站在這裏開的槍。”
沈文欽繞過屍體,站在沙發邊緣的位置,面朝屍體。
“死者梁峰,生前和兇手産生争執,且可能準備發生肢體沖突,惹怒了兇手,然後被擊斃。”應深低頭看了一眼茶幾下扭曲的易拉罐,酒液滲入地毯,然後又看向窗外,不遠處的鄰居,“在這裏開槍,裝了消.音器的話,那種程度的聲響,隔壁屋的人不一定會放在心上,剛好給了兇手逃跑的時間。”
警員檢查了樓上的卧室,衣櫃裏明顯少了幾套衣物,還有保險櫃裏的現金。
此時,兇手是誰,已經顯而易見,關鍵是如何鎖定在逃犯的位置,且嫌犯持有危險武器,必須高度警惕,閃電行動,以免無辜民衆受到傷害。
當地警方按照一貫的搜尋方式,從嫌犯周邊可依靠隐藏的人找起,一個個進行排除,同時留意一些小旅館入住的可疑人士和車站監控。
應深和沈文欽則用他們的方法,對嫌犯進行側寫,預估他們下一步的動作。
“他們早年便失去母親,嚴重缺愛,父親卻又是不管不顧,喝醉酒還會毆打他們的人,這越發加重了他們的孤獨感,令他們覺得除了彼此,沒有別人可以依靠,兩人的感情非同尋常的緊密,幾乎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因為父母,他們缺乏安全感,不相信外界的任何人,兩人甚至創造了屬于自己的一套語言。”
“對高淼來說,弟弟就是他的唯一,是他的保護對象,也是精神支柱,他可以為了弟弟做任何事情。因為被父母的抛棄……雖然母親是死亡,但對孩子來說,無異于抛棄,而父親,又相當于沒有,或者說比沒有還要糟糕。另外,高澤因自小被暴力父親毆打,精神受創,患上失語症,大腦層面的自我保護和逃避表現,也因此遭到了同齡人的欺負嘲笑,病情越發嚴重。”
應深垂眉沉思,這次的案件并不算難,比起以往的高智商殺人犯來說,這種情感驅使的激情兇殺,找出背後的嫌疑犯看似更順利,但真正面對這些案子時,心情卻一點也不輕松。
嫌疑犯是被逼無奈,做出了這樣糟糕的選擇。他心存善意,青澀,莽撞,還只是一個少年,是公車上碰到了孕婦會讓座,看到老人過馬路會扶的那種普通的善良人。王
應深說不清楚,是不是因為收養了楚寧,身邊多了個孩子的原因,他看到年輕人做出這樣的事時,比以前更容易受觸動,感到極其的遺憾和可惜。
他們那麽年輕,生機勃勃,宛如驕陽,本可以有燦爛而美好的未來,卻走上了另一條糟糕萬分的路。
人生只有一次,無法重來,每一瞬間做出的抉擇,都會影響到接下來的未來。他們做出的這些事,不可能抹去,會跟随他們一輩子,成為永遠的陰影。
狹窄的街道,兩層的矮樓簇擁着,外牆是再普通低調不過的暗沉眼色,顯得幾分土氣,其中,有不少的小賓館,提供廉價的房間。而其中一間最不起眼的民宿賓館裏,正躲藏着警方通緝的殺人犯——還在讀高中的少年。
任誰都想不到,一對普通無害的兄弟,正是警方在找的人,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房間裏。
高淼檢查過房間四周情況,拉好窗簾之後,讓弟弟先去洗澡。高澤很聽哥哥的話,小孩似的被牽着走進去後,便自然地脫下衣服。
高淼看了一眼,便走出浴室,門并沒有關上,徑直回到床邊坐下,在高澤回頭就能找到他的地方。這是高澤患病後慢慢形成的一個習慣,高淼永遠陪在他身邊保護他,已經成了他最依賴的人,高澤極度缺乏安全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的時候還好,一旦等他回神,擡頭卻看不見高淼,他就會十分的恐慌,整個人發抖不止,只有高淼出現,他才能平靜下來。
所以,高淼和高澤幾乎是一體的,誰也離不開誰。
高淼倚靠在床頭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精神繃緊,已經很疲憊了,此時坐着,他都忍不住閉眼,上下眼皮不斷碰着,身體慢慢歪倒,趴在一邊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不過幾分鐘,他是被弟弟含糊的喊聲驚醒的。
高澤在慌,在害怕。
高淼一想到這點,立刻從床沿跳起來,沖去浴室,查看情況,也是這時,他才注意到門外的敲打聲。
甜膩膩的女聲傳進來:“請問,需要客房服務嗎?”
高淼皺眉,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弟弟,還是決定先放輕步子走到門口,透過貓眼查看情況。
外面站着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手指翹起,撩了一下耳邊的卷發,散發出滿滿的風塵氣息。
高淼思索一會,感覺應該不是警方的人,也不是什麽危險,便故意壓低嗓音,粗聲不耐道:“不需要!”
女人卻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模樣,繼續對着貓眼搔首弄姿,笑着說:“老板,你确定?要不要先試一下嘛~”
那拉長的嗲聲,聽得高淼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眉頭蹙得更緊,他擔憂地看向浴室,弟弟的狀态更糟了,而且就這樣光着蹲在地上,也容易生病。
高淼怒了,低吼:“滾!”
女人知道做不成了,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紅唇張合着嘀咕:“不要就不要,至于這麽兇嗎?哼。”
高淼看她走遠了,立刻轉身跑到弟弟身邊,用浴巾裹住他,蹲下來緊緊抱住他,熟練地輕拍着安撫:“沒事,沒事,哥哥就在這裏,不用怕……”
等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了,高淼就立刻幫着他換上衣服,遞給他魔方,讓他乖乖玩,不要動。
高淼自己,就只是簡單地淋了個涼水澡,視線還不停的往外掃,生怕一個不注意,弟弟出了什麽事。但幸好,他很乖,只是低頭不斷重複地玩着魔方。
晚上,他們兩兄弟躺在不大的單人床床上睡覺,偏瘦的兩人擠在一起,剛好睡得下,只是想翻身什麽的,就很難了。但他們已經習慣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高淼被身邊的啞聲喊叫驚醒,腦子嗡嗡鳴着,轉頭發現是弟弟夢魇了,閉着眼,臉色蒼白地喊着什麽,聲音含糊不清,但聽得出其中的恐懼。
高淼立刻用力去推他肩膀,努力把它喚醒。
等高澤意識模糊地睜開眼,茫然地看向身旁的哥哥,發現他緊皺着眉,神情緊張又恐慌,急切問:“沒事吧?”
高澤恍惚了一會,似乎還無法分清夢境和現實,過了一會,眼神清明些,才搖了搖頭,啞聲說:“哥,我做夢了……”
高淼摸着他的頭,安撫說:“沒事,夢都是假的。”
高澤眨巴了下眼,眼底清澈,含着茫然和不安,“我夢到了一個人,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
高淼搭在他頭頂的手僵了一瞬,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摸着,張了張嘴,卻只能詞窮地重複說:“夢都是假的。”王
都是假的,所以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不用害怕。
這些話,不知是說給害怕的弟弟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
畢竟只是兩個少年,逃亡躲藏的手段想法都稍顯簡單,警方一路沿着蛛絲馬跡,不過一天,就逼近了他們。
高淼用槍挾持,占領了一間便利店,年輕的店員從未經歷過如此可怕的事,被黑洞洞的槍口指着,吓得渾身發抖,說不出一個字來。店員被捆綁住,扔在一旁的角落。
數輛警車停在門外,警燈閃着,呈包圍之勢,嫌犯無處可逃。
刑隊拿着揚聲器,冷靜地勸說裏面的嫌犯釋放人質。整個過程并未有多複雜,因為店員本就不是高淼想要殺害的對象,綁住他只是為了他不要亂動,造成麻煩。現在,警察包圍了這裏,高淼心裏慌亂,壓着沉重的巨石一般喘不過氣來,并無暇顧及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在高淼的槍口下,店員得到了釋放的準許,瞪大着眼睛盯着那槍,踉跄着一步步往外走,生怕高淼一個反悔,在背後給他來一槍,越靠近門口,他就跑得越快,活像後面有可怕的惡鬼在追趕着他。
等外面的警察扶住他,他依舊後怕地發抖,額頭的冷汗不停往下落。
應深他們安撫着他不平穩的情緒,用溫和的言語慢慢使其冷靜下來,并引導着他說出了裏面的情況。
“他瞪着我……就像惡魔,剛一進來,我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的學生,槍……他怎麽會有槍?太可怕了,我為什麽會遇到這種事……他蹲在架子後面,不停摳着槍,很刺耳的聲音,另一個人在哭,我不知道他哭什麽,我都快瘋了……”
被救出的人質店員,肩上搭着貓湯,捧着一杯溫水,嘴唇蒼白發抖。
應深和沈文欽走向刑隊身邊,深蹙着眉,道出了剛發現的事。
“嫌犯的情緒極不穩定,且有自殺的傾向,情況十分緊急危險。”
刑隊一聽,臉色也沉下來,“你們确定?”
看到他們嚴肅點頭,刑隊陷入沉思。
沈文欽又說:“但自殺這種行為,和他的保護者定位矛盾了,根據側寫,他為了保護自己的弟弟,是會不顧一切的,就算被逼到絕境,也寧願同歸于盡,不獨留弟弟一個人,但就他的行為細節來看,他的情緒太過焦躁慌亂,不太正常,我總覺得我們忽略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應深緊抿着嘴,心中也有相似的想法,腦子裏閃過曾經看的資料,尋找着某個遺漏的重要點,半晌,他眼裏微微一亮,想到了什麽。
“高澤,他的病,因為他是病人,不與人交流的弱勢狀态,高淼又一直護着擋住他,我們因為他的病局限思維了。高淼在竭力隐瞞着什麽,我們一直覺得違和的地方——高淼沒有殺人,他在保護真正的兇手!”
刑隊愣住,一秒之後才回過神來,“你的意思是說,那兩個人都是高澤殺死的?”
他的表情猶疑,并不太相信。畢竟就高澤的狀态,總感覺沒有多少行為能力,更別說是對上身強體壯的兩個成年男性。
“是的,他們兄弟兩人被高偉東親手教過槍法,雖不比他們精準,但殺個醉酒且自大輕視小孩的人來說,還是足矣。就像高淼誓死要保護弟弟,高澤也有相同的情感,甚至比高淼還要偏激。高淼想替他弟弟頂罪。”
應深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番話,并認真盯着刑隊的眼睛,沉聲說:“請讓我試試去說服他。”
刑隊和他對視,兩秒之後,還是妥協下來,“只能站在這裏,不能靠太近,若要采取進一步舉措,必須獲得我的同意。”
應深點頭。
便利店內,高淼被哭泣的弟弟緊緊擁抱着,心中亂成一團,煩躁地握緊拳頭,瘋狂地捶打着自己的額頭,似乎想在自己頭上砸出個洞來。
那天晚上,父親回到家中,又拿弟弟出氣發洩,他沖過去護着,以為這次像以往一樣,挨打過後就算結束了。他已經快要成年,再忍過這段時間,他就帶着弟弟搬出去,兩人一起生活。但沒想到,怎麽都想不到的意外狀況發生了,弟弟撿起了父親掉落在地的槍,一槍擊中了父親的胸口。
從來都是不可反抗的大山一般的父親倒在了地上,沒有再站起來。高淼不敢置信,過了許久,才敢伸出顫抖的手指,探到父親的鼻子下,呼吸……沒了。他驚得跌坐在地,久久難以回神。死去的是一直毆打他們的父親,他的心情很複雜,沒有傷心,沒有高興,只覺得心裏一直繃緊的某根弦松了,随之而來的,便是害怕被發現的恐懼。
他擡頭,看向身邊茫然的弟弟,臉上還有殘留的怒意。作為哥哥,他需要撐住場面,不讓弟弟受到傷害,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按住弟弟的肩膀,擋住弟弟的視線,冷冷說:“沒事,我們處理好,沒有人會發現的,不要害怕,你什麽都沒做,是哥哥做的。”
高澤擡眼呆呆地望着哥哥,似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高淼不敢浪費更多的時間了,腦子迅速運轉,匆匆藏好了屍體,并清潔地板,消除所有的痕跡。做着這一切的時候,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還能如此冷靜。但沒什麽好猶豫的,他別無選擇。
而此刻,警察還是追來了。
高淼雙目赤紅,絕望像細細密密的蜘蛛網,又像老舊的牆體裂痕,在眼球蔓延開來。如果他死了,就沒有人知道這事,秘密帶入地獄,弟弟還是無辜的。
他這麽想着,門外卻傳來了一道平淡寧和的聲音。
“你死了也沒用,我們知道,你弟弟才是真正的兇手。”
只是一句話,卻像可怕的炸.藥,在他腦海裏炸裂開來,剩下一片渺茫的空白。他整個人徹底僵住了,四肢卻在隐隐顫抖,因為震驚,因為恐懼。王
應深先說出了最關鍵的一句話,攥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然後,在一步步說服勸解。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想要保護他,他是你唯一的親人,最重要的人。但你可以想象一下,他患有失語症,除了你,他無法和任何人交流,他沒有人可以依靠,他只有你。如果你頂着那些罪名,自殺了,他能去哪裏?而且,我們現在已經找到了證據,你的死亡沒有任何意義,他一樣會坐牢。”
他所說的,正是高淼最擔心害怕的事。
高淼轉頭,看着一臉茫然悲傷的弟弟,眼底清澈,只倒映出了眼圈發紅的自己。
不如,一起死了算了。反正世上也沒有了他們存活的地方。
高澤望着自己的哥哥,似是感覺到他的決絕和悲痛,猛地一把牢牢抱住他,像是怕他離開一樣,啞聲低喊:“哥……”
門外,警方緊張地等待着。良久,玻璃門終于被推開,兩個人影緊緊依靠着,走了出來,手上沒有武器。
警員立刻上前按住了他們的肩膀,戴上手铐。
高淼被押着,經過應深身邊時,忽的說了一句:“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應深說:“那你也不該包庇他殺人。”
高淼:“我是他的哥哥,我不護着他還能做什麽?”
“你能做的事有很多,但這一個是害了他。”
高淼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是思考還是不贊同,然後就被警員按着頭,坐進了警車的後座。
***
案子告一段落,應深和沈文欽回家,回的卻是同一處——沈家。
自從楚寧拜托給沈家父母照顧之後,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又是一個直線上升狀态。作為同事,工作相處時間本就極多,現在工作之外又還是待在一起,有種每時每刻都待在一起的感覺。
而沈家父母,也已經俨然把應深當成了自家孩子似的,對應深比對親兒子還要親,和顏悅色得緊。有時,沈文欽都懷疑自己是撿回來的,恰巧替爸媽找回了親兒子。
這次回來,應深和沈文欽一如既往聽楚寧說這段時間遇到的趣事,還聽說了路上遇到的奇怪陌生人。瞬間,應深二人嘴角的笑容斂起,變得嚴肅,聯想到幾天前和簡迪的通話,十分懷疑楚寧是被拐賣未遂。
兩人立刻對楚寧進行了更加詳細的叮囑,展開各種方式的教育,模拟場景,角色扮演等,将考慮到的情況和手段都告訴楚寧,并教她如何防範。
沈家父母看他們緊張地忙活,好笑又欣慰,還感慨說他們有幾分父親的樣子了,很不錯。
但他們沒想到,兩天後,他們帶着楚寧去簡迪家拜訪,在客廳沙發上看見了一個陌生男人,楚寧驚訝地指着對方,說:“就是他。”
一番解釋之後,才發現是一場烏龍誤會,不禁笑開。
江啓陽才正式介紹,笑道:“這是謝凱,我的高中同學。”
慢慢聊開之後,他們就探出來,這人性格雖有些奇怪,愛開玩笑,但本質上并算不上壞。且他和誰說話,大致都能接得上,和他談話讓人心情舒暢。
在座各位都挺愉快的,只除了沈文欽。因為他發現,應深和對方聊得很盡興,那燦爛的笑臉,盡管沒有太多的接觸,可還是讓他不自覺警惕起來。
江啓陽敏銳地發現了他臉色不對,悄悄湊過去,頗有點幸災樂禍地小聲說:“別怪我沒提醒你,我這同學,性向不定,男女都挺吃得開的,你不早點确定下來可有得你後悔。”
沈文欽的臉一下黑了,跟墨水潑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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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