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逃跑

時間在流逝, 不知是過了半個小時,還是一個小時。

應深藍隊裏的一號男生穿過了一扇門,眼前有一張破舊的桌子, 桌上放着兩個盒子。

男生好奇:“盒子裏面是什麽, 是不是要去拿。”

他平時也玩游戲,知道路上會碰到一些有用的道具, 持有厲害道具才能增大勝算。而此刻, 他迫切地想要贏。

可當他走近的時候,耳機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 “不用拿, 去另一扇門邊, 躲在柱子後面。”

“真不拿?萬一裏面是有用的東西呢。”男生質疑他的決定,并不太看重他的指令。畢竟比起另一隊的男人來說,

應深并沒有給他們實質的傷害。一路走來,男生的膽子又恢複了些許, 且他向來習慣主導,不喜歡被別人指點。

應深的聲音又冷了幾分,沉聲說:“我知道裏面是什麽,想死的話你就去拿。”

男生終于讪讪地收回貪婪的目光, 一般游戲裏除了道具, 的确也經常會有危險物品。就那男人的瘋狂程度來說, 放個炸.彈什麽的,也不出奇。

應深:“要不了多久,那女生會從這扇門出來, 你不要猶豫, 立刻把她電暈。只有一次機會,好好把握。”

男生手裏拿着來的路上撿到的道具電棍, 手指壓在保險開關上,随時準備着。

當輕微的腳步聲響起,男生渾身繃緊,但門遲遲沒有打開,安靜得有些詭異。

“不要動。”應深提醒。

但等了半晌,男生失去耐心,滿腹疑惑,忍不住從柱子後面走了出來。

也就在這時,門突然打開,戴着紅色二號胸牌的女生舉着棍子用力朝男生猛地甩去,木棍很粗,形似棒球棍,重重地砸在男生的腹部,痛得他低嗷一聲,往後跌在了地上。

女生動作迅猛,毫不猶豫,伸手就要去奪他落在旁邊地上的電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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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被擊了一下後,表情兇狠,忍着痛,抓起電棍按了開關,猛地朝女孩揮去,金屬電機頭發出滋滋的刺耳聲響,藍白色的電光閃過,就要碰到女孩的肩。

但下一秒,女生仗着體格小巧靈活,驚險地閃躲開了,一個俯身後退,毫無戀戰之心,轉手就奔向了另一邊的桌子,迅速打開右邊的盒子,拿起一把手.槍,幹脆利落地指着男生。

男生按着劇痛的腹部,不敢置信,“你想殺我?”

“我沒得選擇。”女生定定地看着他,緊抿着嘴,眼底或許有些猶豫,但不會改變決定。

黑屋裏,應深捏緊了手裏的資料,深深皺眉,想過女孩會被威脅操控來殺人,但沒料到,竟是這麽快且沒有多少躊躇。

男生徹底落在了下風。他拿的是要近身才有效的電棍,而女孩不用接近就能殺死他。

應深咬牙:“對她說一些你們以前的事,說服她放下槍。”

男生卻異常惱怒,一點都不想聽應深說任何一個字,甩手就扯掉耳麥砸到一邊。明明是他先來到這裏,他可以先拿到武器的,都是因為這家夥的自以為是,要害死他了!

男生面露痛苦,被背叛的悲傷,“我們不是要一起出去的嗎?我剛才只是想弄暈你,但你卻……”

他沙啞着聲音喊女孩的名字,“你這麽做正是如了那魔鬼所願,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麽樣了,我們是朋友,你忘了嗎?!”

女孩握着槍的手有所松動,男生不易察覺的腳步向前。

但下一瞬,女孩扯開唇角,輕輕笑了,帶着明顯的諷意,“你以為我不了解你麽?如果我現在放下槍,待會死的就是我。我知道你做過什麽。”

“按照我剛才教你的,開槍。”耳麥裏傳來男人的命令。

女孩眼神冷硬,和之前含淚柔弱的樣子,判若兩人。她扣下扳機,子彈破空而去射中了男生的肩膀。

男生頓時明白了女孩不會留情,趁着肩膀麻木,痛意還未散開,轉身就瘋狂逃命。再不跑,他就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上一槍沒射中心髒,這一次,女孩不會再失手了,不然就是她被脖子上的金屬項圈殺死。一只腳剛踏出門口,男生狼狽的背影僵住,向前倒在了地上,背部的衣服暈開了深紅色的血跡,沒了呼吸。

女孩開完槍,也手腳發軟,毫無支撐地瞬間跌坐在地,目光愣怔地看着男生的屍體,沒有焦距。

“做的不錯,第一局我贏了。”男人滿意的聲音透過微弱的電流聲,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牢房裏剩下的人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麽事,突然聽到這話,一個小時的漫長煎熬,讓他們想象出了各種糟糕的結果。

“這是什麽意思?他們人呢?!”

“閉嘴。”男人一聲令下,便立刻讓他們安靜下來,噤若寒蟬。

他切斷了牢房裏的通訊,任他們胡思亂想。然後就命手下帶那個勝利的二號去休息室。

女孩看到戴着面具的男人,剛殺過人的情緒還未平複,有些瑟縮害怕,但基本還是松了口氣,因為可以活下來了。她跟在男人身後,慢吞吞地走。

應深所在的黑屋裏,牆上的屏幕再度出現笑臉面具男人,明明笑容應該是十分溫暖的存在,但出現在白色面具上時,卻出奇的虛假滲人。

“現在休息時間~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應博士,我們可以來聊聊天呀,說不定你還能從我嘴裏套出什麽話來,是不是?”

應深低着頭,放在桌底下的手緊握成拳,是因為眼睜睜看着男生被殺死的無力,瘋狂侵蝕着他的大腦,只有不斷默念,才能慢慢讓心情平複。

但很顯然,男人并不給他這個機會,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聲音刺耳聒噪,接連不斷響起。

“應博士,你怎麽都不出聲,低着頭,該不會是哭了吧?別擔心,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不管是贏是輸,他們都會死的。休息室?那當然是讓人永久休息的地方呀。”

應深聞言,猛地擡頭,因壓抑着洶湧的情緒,眼圈漲紅,淩厲地瞪視着屏幕上的男人。

男人卻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用你們的專業詞彙是怎麽說來着?他們是我的獵殺對象?差不多是這麽說吧,不管怎樣,他們都是要被我殺死的,只是我想在這之前,多制造點樂趣。”

“你抓我來的目的是什麽?”應深突然開口。

男人頓了一下,漆黑的雙眼透過面具,注視着應深,然後微笑:“應博士,你……當然我當之無愧的最大樂趣。”

“不過,你剛才的玩法太消極保守了,你要抓住進攻的機會。對了,差點忘記給你那些資料,你還不是很了解那些人物角色。”

話音落了不久,黑屋的門再次被打開,一個戴面具的男人走了過去,遞給應深一疊薄紙。

上面與其說是他們的介紹資料,不如說是罪名狀。牢房裏的四名學生,加上已經死了的兩人,年齡雖不大,還是在讀的高中生,但犯下的事卻讓人難以想象。

三個男生,趁聚會的時候,迷暈了同校的高一師妹,将其輪.奸殺害。而那三名女生,曾不斷嘲笑對班上一性格內向的同學,日趨嚴重的霸淩,最終逼得那人患上抑郁症,跳樓自殺。

除此之外,他們還共同謀劃了一件惡事。因為反感新來的班主任,對他們管制過嚴,輕視訓斥,所以他們向校方報告,說這名老師猥.亵班上的女學生,聯名逼退了他,讓他名聲徹底發臭。他們做完這事,十分痛快,卻不知道,這老師家中有病重的母親要照顧,因為醫藥費不足,無法繼續治療,老師也壓力過大,最終走上了絕路。

單看這幾個高中生,年輕蓬勃的男女,充滿了朝氣,根本無法想象他們直接間接害死了四條人命。

應深從頭直至看完,臉色又慢慢恢複了平靜。

這幾個人,确實可恨,但看過之後,應深又能怎樣?覺得他們活該,在這游戲裏沒命了也是罪有應得,死不足惜?

但實際上,應深定定看着紙張,關注的是另一件事。

從字的排列解密,他看到了有人在給他偷偷傳遞信息。

我出來了。

今晚零點行動,牢房集合。王

沈文欽!

應深一下明白了是誰,剛才進來的人也是他。

應深不知道他是怎麽逃出來的,什麽時候逃出來的,只是發自內心的無限狂喜。但他必須壓制住這個心情,不能讓男人發現任何的不對勁。

他似随意的把紙扔到一邊,被別的資料蓋住些許,不想再多看一眼。

男人問:“看完有什麽感想?”

應深冷冷回:“沒感想。”

“是嗎?”男人并不在意,只是又說,“希望你下一局玩的時候,能認真點。”

“最後你都是要殺死他們的,我玩不玩有區別嗎?”

“當然有,為他們多争取幾分鐘活着的時間啊。”男人暢快地笑開,頗有幾分瘋癫。

已近傍晚,男人并無心餓死他們,給所有人都準備了晚飯,也有一個面具男送飯給應深,這次應深認真看了一眼對方,心中更加确定。

吃飯時間,牆上的屏幕并沒有關閉,應深低頭慢慢吃着,一擡頭就能看見男人。他的面具在下巴部位可以翻起,僅露出一張嘴,慢條斯理地吃飯,仿若他們面對面,正共同進餐。

空氣裏一片安靜,只有輕微的咀嚼吞咽聲,顯得尤為詭異。

應深垂眼,漆黑濃稠的思緒都暗藏于眼底,不透露一絲一毫,從被綁來這裏開始,對方所說的每一個字,所有的行為舉動,都一一進行分析,越是細想,就越覺得古怪而矛盾。

對方的目的究竟是什麽,若他自诩衛道士,要殺死犯了罪的那幾名學生,那自己在這其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他是想自己見證什麽……?

應深感覺得到,對方是在傳達什麽信息。他想自己猜出來。

但應深的心思難以集中在這上面,今天發生的事情,都一度擾亂他的心神。先是沈文欽失蹤,被懸挂折磨,然後又是被迫參與游戲,眼睜睜看着兩個年輕的學生自相殘殺……大腦一再被刺激,嗡嗡地耳鳴,太陽穴突突直跳。

應深細嚼着口中的米飯,慢慢咽下,想着晚上的逃跑計劃。

夜幕降臨,時間将近零點,這時人的精神經過一天的消耗,逐漸露出疲憊,大腦都在傳遞着休息的警告。除了守夜的人,其他人都已經入睡。王

沈文欽早已經控制了監控室,将畫面固定成應深睡覺的一幕,為他們争取時間。

整個計劃是比較匆忙的,自然有漏洞,但只要互相配合抓緊時間,在對方發現之前跑出一段距離,是可以安全逃脫的。

應深用鑰匙打開門,走在昏暗無人的走廊,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靜得落針可聞,所有室內地圖都印在了他的大腦裏,他十分清楚哪裏是最短最快的逃亡路線。

實際行動,最考驗的是人膽大心細,面對意外的反應能力。在碰到敵人時,能在不驚動更多人的前提下,雷霆之勢一下解決,沈文欽正好彌補了這一塊。

他們兩人一起行動,默契十足。

打開牢房的門時,裏面的四個學生還處于茫然之中,驚恐地質問:“你們是誰?!”

沈文欽及時壓制住他們的聲音。

當知道人是來救他們的,學生們立刻面露狂喜,争先恐後地搶過鑰匙,卸掉脖子上的金屬項圈,然後奪門而出。

因為沈文欽戰鬥力更強,走在最前面,應深作為人形導航則稍微落後于他指路,幾個學生緊緊地貼在他們身後,生怕一個不經意就被丢下了。

黑暗濃稠安靜,只有應深低沉的聲音在空氣中輕輕響起。

“向右。”

“門後有人。”

……

終于走過漫長如同迷宮一般的路,他們只要走出這扇門,就能立刻這鬼屋似的地方,一路奔回安全的世界。

但事情往往不會這麽順利,越是到最後,越需要謹慎,大腦神經繃緊。

應深作為警察,有保護人民的義務,即便他知道這幾個學生犯過罪,但那也不是他能夠代為懲罰的,一切都要等回到警局再做處理。他下意識轉身,想讓他們先行,自己墊後。

可他怎麽都沒想到,一轉頭,迎來的是鋒利刀刃的寒光,在黑暗中刺目地襲來,狠狠地紮進了他的腰側。

原本,這刀是要從背後,紮進他的心窩,但因為應深一個側身,刺歪了。

襲擊他的是學生之一,佩戴藍色胸牌的男生,他表情扭曲,憎恨地瞪着應深:“別以為我聽不出你的聲音,你和那魔鬼是一夥的!”

在這裏被關了幾天,學生對那個從不露臉的男人充滿了恨意和恐懼,一旦他出現,絕對是要撲上去拼命的,現在,他看到了把他們當游戲玩的操控者,有機會報仇,他自然不肯放過。

在剛才的路上,他撿到了一把刀,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沈文欽走在最前面,聽到動靜,一回頭卻看見應深捂着腹部倒下,暗紅色的血不斷蔓開,腦子瞬間轟的一下炸了,一片空白。他瘋了似的奔過去,卻被一顆子彈阻斷。

走廊的另一邊,出現了戴面具的數個男人,一槍射中了男生的小腿。

清脆的碰撞聲,是小刀落地的聲音。

男生站立不穩,痛得神情猙獰,根本顧不上手裏的刀,抱着腿慘叫。

一時間,畫面分割成了明顯的兩邊陣營,氣氛劍拔弩張,死死地盯着對方,仿佛一切都靜止,只有慘叫不絕。

即使不想承認,但眼下的情況再糟糕不過,對方有槍,五個健壯的男人。而他們這邊,應深負傷,只有沈文欽一個戰鬥力,偏還帶着幾個累贅。

一瞬間,沈文欽都想丢棄自己的職責,抱起應深就跑,不想理會旁邊那幾個人。他擡手,想去抓住應深,但戴面具的男人又開一槍。他不得不躲在門後。

應深靠在牆邊,艱難地呼吸,朝他遞了個眼色,讓他快跑。只是簡單的一個動作,就牽扯到了腹部的傷,痛得發抖抽氣。

沈文欽看着,狠狠捏緊了拳頭,盡管多不願,但理智尚存,知道自己先跑出去聯系上支援,才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他咬緊牙關,就算是最好的方法又怎樣,誰他媽想用?!

不管不顧,毅然和敵方拉開了槍戰的序幕。

但他只有一把槍,對方卻是多人,即便他的槍法再怎麽神乎其技,也寡不敵衆,最終只能以兩敗俱傷的結果,扔下彈匣已空的槍,走到應深身邊,脫下自己的衣服,按壓在他的傷口上。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一心緊盯着應深的狀況,似乎就算這時旁人給他來一槍,他也不管了。

明顯是手下的人不甘心,想繼續攻擊,卻被老大擡手攔住,示意他們去追人。

其餘那三個學生,早在戴面具男人出現時,就已經跑得沒影了。

于是,兩個手下奔了出去。

灰暗走廊裏,只剩下淺淺的呼吸聲,還有瘸着一只腿努力想逃跑的男生,鞋子摩擦地板的聲響。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響起,男人一步步走過來。

驚恐的男生覺得自己已經使出了所有的力氣,手就快碰到門邊了,身後的魔鬼卻來得極快,膝蓋窩被狠狠一踹,仿佛能聽到骨頭錯位的咔嚓聲,他失去支撐,狼狽地砸在地上,臉貼着地面,渾身疼痛。

那雙皮鞋來到了他身邊,踏上他的右手,用力碾壓,冷冷問:“是用的這只手?”

男生完全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滿腦子都被劇痛支配,喉嚨裏不可控制地發出凄厲痛呼。十指連心,每一根指骨都在碎裂。向來只有他放肆嚣張,哪曾被人這樣對待過?

“求求你,饒過我吧……是他們是他們說要逃的!我願意做任何事,求你放我一條生路……”

男生下巴磕在地上,流了不少血,被恐懼和劇痛支配,眼淚和鼻涕齊流,神情卑微讨好,若不是被踩着趴在地上,恐怕會跪着不停朝男人磕頭求饒。

“你倒是能屈能伸,”男人冷笑,輕嗤一聲,“但很可惜,你讓我惡心。”

他擡起手,對着男生的後腦勺,射了一槍。

瞬間,男生所有掙紮求饒的動作停止,手無力垂下,還有些血液濺到了男人的鞋邊。男人嫌棄,将鞋子在屍體的衣擺上擦了擦。

這一幕幕,映在應深的眼裏,越發模糊,他靠在牆邊,因失血過多引起的眩暈症狀越發嚴重,眼前陣陣發黑,最後能看到的,只是戴面具的男人慢慢走近,然後就無力地閉上了眼。

應深知道,對方不會殺他們,不然剛才也不會攔住他的手下。但他到底要做什麽,應深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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