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他後媽
今日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暖風習習,千夜穿着一身裏三層外三層的束腰長裙,肩上披着曳地的紅黑毯子,竟然還活生生給吓出一身冷汗來。
她站在薔薇花邊止步不前,腦袋裏閃過書上看到的被文明遺忘的非洲部落,好像有那麽一個部落的女人,為了防止被外族搶去,故意把嘴唇割開,讓自己醜得讓人連瞅一眼的欲望都沒有,別說搶了。
據說在那個部落裏,唇盤越大,代表越美麗,出嫁時得到的彩禮也越多。
千夜看着地上女奴隸的臉,覺得她怎麽的也要算村花了。
她提起不透氣的裙裾,擺了一個高貴冷豔的造型,趁機讓兩條腿涼快涼快,問身後的獵人道:“這是誰?跪在這裏做什麽?”
事實證明,老天是公平的,帥氣和機智是不能共存的。露着胸肌的獵人大叔這才反應過來,王後殿下她今天有點不對勁兒。
他右手扶着左胸,眼皮快貼上眉毛了:“殿下!這是您的貼身侍女莫西啊!您怎麽不認得了?”
千夜此刻對這身體的原主人簡直是五體投地:誰說惡毒皇後是個膚淺的女人?單看她這麽不拘一格啓用人才,能讓這種非主流人士成天在身邊晃悠,她就絕對是個重內涵的人。
這麽想着,還得順道敷衍下帥大叔:“我是女巫啊!咱們做女巫的,沒事不鼓搗點瓶瓶罐罐,也對不起咱這身份不是?偶爾吃錯藥把自己吃失憶了也正常,你也別大驚小怪的了。”
那大叔覺得哪裏不對,奈何智商不太支持,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哪裏不對。他只記得眼前的王後素來以陰險狠毒著名,自己放了白雪公主的事兒被她看穿,只怕小命早晚不保。這麽想着更沒心情研究哪裏不對了,只趕緊認罪:“殿下,科斯不該心軟,還請殿下再給科斯一次機會,科斯這就把公主的心給殿下送來。”
千夜低頭看他手上的血還沒擦幹淨,吓得趕忙擺手:“別,別,開個玩笑,你別當真。公主善良美麗惹人憐愛,我這個當媽的——雖然是後媽,愛她還來不及呢,怎麽忍心找人害她呢。”
說完悄悄把一身雞皮疙瘩抖裙底去了。
那獵人還真是個老實人,這麽都信了,就是還有點不安,老覺得沒弄死白雪公主沒臉繼續活在這世上:“可殿下,您不是說比您美的人都該死嗎?”
千夜走到一池睡蓮邊上,借着綠不拉幾的池水照了照,轉頭問亦步亦趨跟上來的獵人:“你見過一張餅上撒了兩粒芝麻嗎?”
純潔的獵人大叔純潔且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只見千夜一副過來人的樣子:“你要是長成那樣過,就不會對美醜這麽執着了。”
說完意味深長地又照了一會兒,才特別高深莫測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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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跪着的女奴隸面前,千夜停了腳步,在心裏照着歐美電視劇上王後的派頭演練了一下,挺胸擡頭吸肚子,心裏準備了幾組臺詞。
她還在找臺詞,就聽一陣金屬碰撞聲,接着眼前一黑,原來是女奴隸站起來後龐大的身軀擋住了陽光。
千夜擡頭看着比這具王後的身體高了一個頭的女人,忍住勸這位姐姐去打籃球的沖動,低頭看了眼她腳上手指厚的腳鐐,心頭跟着顫了顫。
她還沒說話,叫莫西的女奴隸先彎下腰來,從壯實的腰上解下一方幹淨的麻布,十分不符合她形象地、輕柔地、畫風詭異地給她擦着裙裾上一點水漬。
和諧社會長大的千夜哪有過這種待遇,身上一哆嗦,差點把自己這身衣服都扒了給她。
最後好歹對得十二年義務教育和四年非義務教育,到底沒直接跪地求饒,而是連退三步,腳下一絆,就仰過去了。
按照一般狗血劇情發展,這個時候她要是不跌進個誰懷裏,都對不起澡堂地上那塊肥皂。
而事實是,校隊出身的千夜她身手有點過于敏捷了,倒下時條件反射伸手一抓,然後就聽“啪”、“噗”兩聲。
眼疾手快把她從地上扶起來的是看起來木讷的莫西。千夜剛站直了,就見着對面一個高大的金發青年,穿着象征皇室的紫色滾金邊服飾,前襟被他故意留了幾顆沒扣的扣子,隐隐露出一小片鎖骨。
他的金發此刻有點亂,一側臉頰明顯比另一側鮮豔一點。他身後兩個和他身材相當的侍衛正擠着眉頭看她,兩人的手都壓在佩劍上,好像千夜那一巴掌把年輕人腦袋削下來了似的。
千夜看着這個全身上下寫着“我不是一般人”的青年,腦子裏有一瞬間的迷糊:這人誰?
不記得白雪公主的故事裏有這麽一號人物,難道是公主他爹國王?
千夜摸了摸臉,指肚下的肌膚嫩得出水。按照王後的年齡,過去人沒啥娛樂活動,生孩子早,這國王年輕點也正常。說不定白雪公主現在也就七八歲。
這麽想心裏就有了點數,她機智地在腦子裏過了幾個招呼用語,從“陛下,您沒事吧?”到“親愛的,你來啦!”,話還沒說出口,那邊先招呼上了。
“母後,您這一下打得真狠。”
母後……
母後……
後……
天色暗下來,花園裏的風吹過睡蓮花瓣,吹低了薔薇花叢,也吹醒了千夜心中無數只草泥馬。
穿越她認了!做白雪公主的後媽她認了!被屬下當弱智糊弄她也認了!可童話故事裏白雪公主不是獨生女嘛??這看着比她年紀還大的兒子是怎麽回事啊?!!!!
那便宜兒子看她一臉活不下去的樣兒,豎起手掌揮退了要上來拼命的侍衛,屈起一只胳膊,特別紳士地邀請道:“宴會要開始了,讓亞爾安陪母後過去吧。”
千夜這個時候有點當機,亞爾安的藍眼睛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兒。
重啓了好幾次,她才苦大仇深地伸出一只手搭在他手肘上,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剛才扶着她的女奴隸抓了抓她的胳膊。
走的時候她回頭看了眼立在原地的女奴隸,發現這奴隸的身型居然比高大的王子還壯碩,要不是她胸前鼓鼓囊囊兩坨,絕對會被人當男人了去。
她低着頭,一頭極短的發辮在陽光下黑得發亮,壯實的雙臂好像兩根木樁僵硬地垂在體側。千夜轉頭看了她半晌,然後擡高了聲音說:“莫西,你也來。”
滿頭發辮的頭顱埋得更低,金光閃閃的王子在一邊好心提醒:“母後,奴隸是不能出席宴會的。”
按照一般勵志穿越劇走向,千夜這個時候應該義正言辭地教育他一番人人生而平等和生命無貴賤,再十分有魄力地徒手劈了她腳上鐵鏈,握着對方的雙手含淚說道:“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如果千夜原來不是一張餅上點兩顆芝麻的模樣,她也許就會這麽做了。但相貌醜陋的人總要比天生漂亮的人活得更沒骨氣些,因為她們更難得到他人的好感。
所以這個時候她很慫地點了點頭,揮揮手道:“啊,那就別去了。莫西你回去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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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極其別扭地搭着亞爾安的手穿過一叢叢薔薇,二人身後的侍衛保持着離她們五步遠的距離。
等到城堡那恢弘輪廓出現在二人面前,亞爾安卻故意放慢了腳步,伸手從花叢裏折下一朵帶刺的薔薇,極從容地将花遞給還在心裏構思惡毒皇後臺詞的千夜。
他遞花的時候,千夜正好在腦袋裏過到怎麽和還沒出場的白雪公主冰釋前嫌這一段。
她覺得這個事不是很容易解釋,總不能說“我前幾天被盜號了那個不是我啊,後媽還是愛你的”吧……
想到這裏她只覺得前路一片黑暗,也沒看便宜兒子遞了個啥東西,伸手就去接,結果一把抓過去,就覺得手上真疼,一低頭,一手的刺兒。
千夜快瘋了,這一個熊孩子還沒解決,又來一個熊孩子。這人看着比這具身體的年齡都大,這是玩的哪一出
她在到底是扇她兒子一巴掌還是扇自己一巴掌間掙紮,卻聽一臉溫和無害的亞爾安王子低聲說:“人們都贊美薔薇花的美麗,亞爾安卻覺得它堅硬的刺遠比柔嫩的花瓣動人。母後,您說是不是?”
千夜被他最後一個帶鈎子的音兒勾得心裏直發毛,轉念又一想,童話故事裏詩人什麽的比較多,這個亞爾安王子說不定就是文藝青年了點,她實在不能用自己猥瑣的思想去揣度純潔的王子。
這麽想着就有點小羞愧,這羞愧感還沒升起來,卻聽亞爾安王子又說:“有些美父王不懂得欣賞,亞爾安可和父王不一樣。”說完低頭呢喃,“亞爾安可是知道,母後每晚都寂寞得睡不着覺。”
千夜差點把薔薇花莖從他藍眼睛裏戳進去。她這究竟是幹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才被發配到這麽個故事裏來,不但手下不靠譜,老公不靠譜,連突然出現的路人甲都這麽不靠譜!
那一瞬間她在心底嚎了一聲:老天呀啊求你下道雷劈了我吧,這後媽我做不下去了!
結果還沒嚎完,卻見遠處天色變了,恢弘的城堡後忽然烏雲密布,一道閃電性|感地劈在高高的尖頂,轟隆雷聲随即挾着千鈞之力而來。
千夜差點給這一幕吓跪了,這時卻見剛才還死不要臉泡後媽的亞爾安忽然變了臉色,單手扶着心口道:“奧林匹斯山來了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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