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後媽

很久很久以前,某個國家的皇後生下一個女孩,她的皮膚純白如雪,嘴唇赤紅如血,頭發黑如烏木,因此被命名為白雪公主。

皇後在生下公主後不久就過世了,國王另娶了一個美麗驕傲、狠毒邪惡的女人當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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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被按在樹幹上,咽喉上抵着一把獵刀。

按着她的帥大叔打着赤膊,低調地露着一身硬邦邦的肌肉,憂郁的眼四十五度角看她:“公主給了我十個金幣,買殿下的心。”

千夜覺得這個故事甚好甚刺激,就是劇情走向有點不對。按照正兒八經的劇情發展,她現在應該在鏡子面前臭美,一邊照一邊問:魔鏡魔鏡,誰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問完了再應景地披個黑鬥篷、刷個毒蘋果撐撐場子,也算沒白穿一回。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馬上要從毒皇後變成死皇後,還死在一個半裸的大叔手上。

多年的經驗告訴她,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心疼錢,千夜舔了舔唇,商量道:“叔,你這樣不對。一般都是後媽害女兒的,哪有女兒雇人捅後媽的?你這麽做,以後還怎麽面對千千萬萬純潔的小朋友?”

握刀的手頓了頓,獵人大叔那剛毅的臉上露出掙紮之色。

千夜見這招管用,趕緊繼續跟進:“叔,不然這樣,我給你十二個金幣,你把我放了,弄個野豬心給公主送去?我自己找個地兒躲起來,找找這附近有沒有小矮人什麽的,絕對不讓你為難。”

她越說,越覺得這情節走向有點崩。

大叔的神色這回更糾結了,半天,他從腰上摸出來兩指粗的一根鐵鏈子,鏈子頭上是個捕獸夾。

英俊的獵人他甩了甩一頭金發,一手抵着她脖子,一手掀起她的裙子,就要把捕獸夾往她腳腕上夾。

千夜吓得一縮腳,就聽獵人大叔在那自言自語:“不行,不行,公主是王國裏最聰明的人,我可不能冒這個險。除非……”他一擡頭,憨厚一笑,“除非殿下願意以後住在我的小木屋裏,每天為我做飯、打掃、給孩子講故事。”

千夜仔細想了想他這番話,覺得做飯打掃還可以試一試,這個給孩子講故事就有點難度了,萬一是熊孩子……想到這裏她忽然想起個事:“叔,你有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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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發晃了晃,帥大叔神情很認真:“還沒有,但是殿下可以生。”

千夜半天回過勁兒來,一想明白這句話什麽意思,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對了:“這不行,不行!坑孩子我行,生孩子真不行!”

那獵人眼裏有點受傷:“殿下是嫌棄卡斯只是個窮苦人?還是嫌卡斯沒有陛下英俊?或是嫌棄卡斯沒有陛下有學問?”

千夜實在受不了他那小眼神,剛想說話,那邊刀子已經又架上來了:“那卡斯就只好掏出殿下的心,拿十枚金幣換個願意給卡斯生孩子的女人!”

千夜覺得脖子上一疼,知道這回完了。她腦子裏千回百轉,在被人割了喉嚨和給人生孩子間掙紮,朦朦胧胧間聽見破空之聲,下一個瞬間,剛才那要弄死她的大叔自己先急着死了。

她淡定地推開死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淡定地盯着屍體背上的銀箭瞅了三秒,然後淡定地尖叫一二三四五六聲。

等她叫喚完了,才看清十步外的林間大道上,立了一匹白馬。

那馬帶着黃金的馬鞍,黃金映着陽光,照出馬鞍上一個年輕人。

千夜曾聽過一句話: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他也可能是唐僧。

她捂着脖子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着那絕對是王子不是唐僧的年輕人,沒出息地抹了把口水。

他有着淡色的發辮,漆黑的眼珠,膚色不像自己這幾天看到的白男人,而是健康的小麥色。他的下巴很尖,鼻子高又長,看人的樣子,就好像鷹一樣。

和他身後露出一半膀子的侍從們不同的是,他穿着麻布的白長袍,長袍的領子一直遮住喉結,寬大的袖子遮住了他握着銀弓的手。

要不是騎着白馬,他看着倒有點寓言故事裏智者的調調。

真是要多禁欲有多禁欲。

千夜理頭發抹口水的工夫,禁欲的王子已經把手裏半人高的弓交給身邊的侍衛,斂着鋒利的目光,開口問道:“我聽說這個國家有世上最美麗的公主,你是不是她?”

千夜被他低沉帶勾平翹舌不分的聲音晃了半天神,最後才老老實實回答:“我是……”她咽了口口水,“她後媽。”

這個事兒,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還要從三天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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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

千夜站在鏡子前,像第一次見到胡蘿蔔的白蘿蔔,腦袋裏只有三個字:

高、大、上。

對她來說,不論是鏡子,還是鏡子裏的人,都已經高大上得讓她的心都顫抖了。

兩人高的銀鏡,邊緣處雕着繁複的蔓藤,黃金的藤條間纏着十二顆紅寶石,紅寶石下墜着一串串鲛珠。

珠簾被分開兩邊,好像少女的額發,搭在鏡子兩側伸出的燭臺上。

兩根黃瓜那麽粗的白蠟燭,托着幽藍幽藍的火,映着鏡子裏的人不太真實。

栗色直發垂腰,眼珠漆黑,鼻梁挺直,唇薄卻紅,一笑起來右側有一個淺淺的酒窩。她穿着淡金色的襯裙,血紅的罩裙,袖子在上臂收緊,從手肘處展開,千層褶皺中,露出一截挂了一胳膊寶石的手腕。

千夜盯着鏡子看了許久,也沒看出鏡子裏這人是個什麽品種,就好像是二次元裏畫出來的,你在現實世界裏怎麽的也找不着。

她深吸一口氣,又吸一口氣,吸到第三口氣時,看着鏡子裏白花花的胸脯要貼上臉了,才“呼”地把三口氣都放出去,轉頭對身後佩劍的中年人說:“我是不是美得掉渣?”

那中年人年輕時肯定也是個帥小夥,現在一身赤、裸着上身的肌肉打扮,腰上還特別業界良心地挂了把大刀,乍一看,也算帥大叔一枚。

可惜這個本應望天扮憂郁的大叔他,手裏捧着血淋淋一把,弄得和在屠宰場還沒下班似的,說出來的話更不符合他帥氣成熟的氣質:“殿下,公主的心我帶來了。”

千夜有點不明白,自己明明就是在公共澡堂撿了塊肥皂,連摔都沒摔一下就穿了。

撿肥皂也能撿穿越,她覺得她真是命中注定穿了你。

沒暈也沒睡,就和眨了下眼似的,一睜眼就看着自己站在空蕩蕩的大殿裏,大殿裏啥也沒有,只有一面看着特別值錢的鏡子。

她盯着那比她腦袋還大的心瞅了半晌,暫時沒反應過來:“什麽公主,心這麽大?”

那帥大叔臉上閃過一絲尴尬,解釋道:“殿下,年輕人身體好,心髒大點也正常。”

千夜抱胸在原地杵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她穿到哪了,這麽一想就有點小激動:“你說的公主是……白雪公主……?你是……獵人?!”

獵人大叔老實地點了點頭。

據說一般女主穿越到古代,會帶着一腦子的歷史知識和詩詞歌賦開挂。千夜想了想,自己穿越到了童話故事,好歹也可以拿知道劇情走向作弊。

比如說,這個白雪公主的故事裏,獵人沒殺白雪公主,只是掏了只野豬的心糊弄皇後。

這個事真皇後她不知道,但是換成聽過一百來遍白雪公主故事的她,那可是不會被騙的!

想到這兒,一股優越感油然而生,那優越感的名字叫“俺啥都知道”。

優越感升起的同時,她又瞅了眼對方手上的一大坨,情緒有點低落:“我說,你能不能尊重我一點?好歹拿只豬的心騙我,就算沒豬也弄個差不多點兒的,你拿這麽大一個,是來侮辱我智商還是來侮辱我智商?”

老實巴交的獵人眼裏閃過一瞬間的詫異,雖說沒聽懂最後一句是什麽意思,卻萬萬沒有想到王後殿下今天居然如此機智。他紅了臉,“刷”的一下就單膝跪下了:“殿下,不瞞您說,克裏斯大人最近迷上了吃野豬肉,陛下派人把王國裏的野豬都抓去送給克裏斯大人,屬下也是沒有辦法。好在回來的路上看到路邊一只公牛正在和母牛交|配,我就趁着它防備最低的時候下了手……”

千夜聽得直冒冷汗,一邊擦汗一邊拍胸脯,拍完了想起來問,“克裏斯是誰?那麽能吃?要吃一個國家的野豬?”

那獵人也是個實在人,居然沒有像一般穿越故事裏的配角一樣用狐疑的眼神看千夜,只是老實巴交地說:“克裏斯大人是王國的首席黑衣騎士,國王陛下最親密的朋友,今晚的宴會,就是陛下為了克裏斯大人二十七歲生日特意舉辦的。”

千夜聽得一頭霧水,不過現在不是管什麽黑衣騎士白衣騎士還是裸|體騎士的時候。她隐約記得白雪公主的故事裏她這個後媽的結局可不怎麽好,她得趕緊在自己被雷劈死前,把劇情走向改了。

心動不如行動,這麽想着,千夜已經邁出了萬裏長征第一步:趕緊從這個高度超過寬度的鬼地方出去。第二步才是搞清楚情況,怎麽能和白雪公主一家子過上幸福快樂沒羞沒臊的生活。

厚重的鐵門在她面前打開,大門兩側立着紅黑色铠甲的侍衛,盡頭的路邊跪了一個皮膚黝黑的女奴隸。

聽見聲音,女奴隸慢慢擡起頭來。

随着她擡頭,千夜腳底下一滑,差點直接跌進一旁的士兵懷裏。

不為別的,單為這個女奴隸的下唇和牙龈處已經被割開。她的嘴唇此刻就好像一根長在臉上的皮筋,箍着一只拳頭大的泥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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