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審判廳
夢裏,千夜扶着壘了一半的土牆,看着在夾着黃土的風中落日,小小的女孩站在寸草不生的亂石崗上,身姿好像一株水仙。
她身後影子似的中年婦女走上前去,手裏的面紗直往她腦袋上罩:“小姐,風大,和伊麗絲回去吧,您的兩位姐姐還在等您。”
小女孩綴着金箔的袖子在半空中畫出一道弧線,她指着面前黃土,仰着臉問:“伊麗絲,我的好朋友們都在那裏,你說他們會不會餓?會不會怕?”
中年婦女如臨大敵:“小姐,您說什麽?那裏埋的都是低賤的奴隸,他們沒有資格被稱為‘您的朋友’,您應該和更體面的人成為朋友。宰相的女兒、書記官的女兒、将軍的兒子,甚至兩位殿下……”
少女抱起地上一只巨大的壺,将裏面白色的奶液盡數倒進土裏,喃喃自語:“一群沒用的東西!不是說好了等老子三天嘛!老子連新鞋都給你們準備好了,真是要氣死老子了你奶奶個腿兒的……”
身邊的伊麗絲聽到這幾句話,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都翹起來幾根:“小姐,您……您剛才說什麽?我的主神……一定是伊麗絲聽錯了吧……”
女孩把壺裏的奶倒了個幹淨,将壺一丢,仰臉說:“伊麗絲,你沒聽錯,我剛才說,你奶奶個腿兒的。”
眼看着人過中年的伊麗絲因為這幾個字身子晃了晃,女孩扯了扯嘴角,斂了态度,雙手交疊在身前,脖頸彎出一個優美而精确的弧度,聲音莊重娴雅:“伊麗絲,您說的那些人,仙度瑞拉一定會和他們成為朋友。現在,您能讓我自己呆一會嗎?只一會兒。”
當伊麗絲的裙角消失在轉角處,女孩忽然像一根折斷的冰棒一樣,跪倒在還新的土層上,和小狗似的開始刨土。
她摳了半天,也就摳出來個能埋骨頭的坑;
又摳了半天,摳出來個能埋大骨頭的坑;
再摳了半天,摳不動了,因為土層下頭是一層石頭。
千夜心裏一寒:沒想到那些人為了不讓被活埋的奴隸跑出來,先用巨石把人砸死,沒砸死的也被活活憋死在裏面。
她前走幾步,見到小少女正望着手底下的石塊發呆,半晌一拳砸在石頭上,惡狠狠地說;“騙子!阿德力你個騙子!不是說好以後給老子做騎士的嘛?還有哈耶, 不是要做滿一屋子豆餅給老子吃嘛?小瘸子,你不是要跟威利一起給老子做夫人嘛?你們一個個不是說,也想像哈利那樣穿一次鞋嘛?怎麽都忘了?你們在底下,老 子怎麽把鞋給你們?老子一馬車的鞋給誰去?你們快給老子出來領!!鞋!!!!”
眼淚一滴滴砸在石頭上,彙成小河,順着石縫流下去,卻流不到到逝者那裏。
小小的女孩,好不容易說服了父親,懷着一顆雀躍的心而來,卻再見不到被壓在厚石黃土下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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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蹲下身,看着仙德瑞拉一張本就不太美麗的臉上滿是水漬和黃土,很想伸出袖子給她擦一擦。
可這只是一個夢,一段已經被歲月和黃土掩埋的夢。
自心底生出一種無力的悲哀,還沒等她擦幹少女的臉,自己先“哇”地一聲噴了對方一身血。
眼前的黃土和風沙漸漸消逝,最後只剩她一個在無邊無際的虛空中兢兢業業地吐血。
俗話說什麽事做多了都成了習慣,千夜覺得自己吐了這麽久好歹也已經吐成高手了。可事實是吐血這事就和練武一樣也是需要天賦的,她吐了這麽久沒練成絕世神功,倒是快把自己吐到全身經脈盡斷了。
她到底是誰?是在公共澡堂撿肥皂的千夜,還是童話故事裏的弗蘭契斯科,或是不知道哪裏的神?
她到底是誰,會一次次陷進別人的夢裏出不來,她一個天真快樂的二逼青年,為什麽非要去演神秘兮兮的文藝角色?
心裏的悲哀越來越大,耳邊一直回蕩着小奴隸們小心翼翼又略帶雀躍的聲音。
哎!大王!
哎!大王!
唉!大王!!
她“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口血來。
就在千夜趴在地上造河的時候,一雙十只腳趾一樣長的腳踩在她面前。有修長的手指慢慢托起她的下巴,她就這麽一臉血地對上了對方略低垂的眼。
看到這張臉,千夜血也忘記吐了,“噌”地一下向後蹿了好幾步。
剛被她踹下高加索山的人,單膝跪在地上,手指尖蘸了點地上的血,微勾着嘴角舔了舔。
那表情讓她莫名覺得熟悉。
他胸前的傷口被縫上了,但幹活的明顯是新東方廚師學校畢業的,那針法怎麽看怎麽像縫火雞肚子的手法。
千夜哆哆嗦嗦坐在地上,看着他津津有味地舔手指,半天才問:“普羅米修斯?先見……之明?提坦的神明?”
對方舔了舔唇,唇角仍舊是淡淡的笑:“阿夜。”
千夜:“有個電燈泡說你被鎖了幾千年都是我害的?”
對方還是淡淡的笑:“阿夜。”
千夜:“你來我夢裏幹什麽?為什麽要喝血?為什麽要咬我脖子?你認識我?”
繼續淡淡的笑:“阿夜。”
千夜洩氣了,千夜覺得自己很傻很天真智商很低:對方明顯是一臺複讀機,是什麽讓她覺得自己可以和複讀機交流。
她揉了揉額頭,無奈而專業地又吐了口血。
一口血剛落地,被當火雞縫的複讀機不知道什麽時候瞬移了好幾步,頃刻間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她面前,薄而長的舌頭一卷,她下巴上挂着的幾滴血就被舔了個幹淨。
千夜瞬間石化,她到底是欠了什麽血債,非要血償?
一晃神的工夫,忽然覺得耳後癢癢的,一擡頭,面前的人已經沒影兒了,一股壓迫感從身後而來。
他結實修長的雙臂撐在她體側,筆直的鼻子頂着她的側臉,男人的聲音低沉不明:“阿夜,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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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醒來的時候,寝殿裏空蕩蕩的,她一低頭,又是一被的血。
她喊了幾聲“雪莉”,沒有人答。披了件衣服走到門口,一推門,還以為天黑了。
黝黑的背,挺得筆直立在門口,塔一樣的身軀擋住了清晨的陽光,她頭上的發辮被汗水粘在脖子上。
千夜晃了一會兒的神,才小聲喊了句,莫西?
鐵鏈敲在臺階上清脆作響,石雕一樣的奴隸慢慢退到一側,目光始終鎖在地上。
骨碌碌的幾聲,是一枚石子滾到臺階上,最後撞在她的腳鐐上。
千夜盯着那枚靜靜靠着腳鐐的石頭看了一會兒,才轉了目光:“莫西?你在這守了一晚上?”
奴隸的頭靜靜垂着。
那種姿勢,和夢裏采石場的奴隸如出一轍。
千夜忽然蹲下去,一直到能平視她的高度,一手撿起地上的石子,一手拍了拍她的肩:“莫西,我幫你洗洗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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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廳裏,上首坐着萬年鋼板臉伊利諾國王,他的右手邊是盡量保持淡定不吐血的千夜,左手邊是看着平靜但眼角直跳的亞爾安和一臉看好戲樣的公主,國王身後高大的黑衣騎士克裏斯繼續不嫌累地站着。
七行會的十幾位長老坐了一側,他們對面特別設了兩張稍寬一點的椅子,正好在尼爾曼做客的克林國王以列和高山之城的王子伊茲也被請來打醬油。
據說這位慕名而來的伊茲王子這陣子很得尼爾曼的國王陛下歡心,他帶來的鷹幫着鋼板臉國王抓了不少好獵物,他獻上的武器讓尼爾曼的高富帥們掉了一地下巴,國王最近還想着給全國的軍隊人手配上一套。
按照這速度,估計過不了多久,國王陛下就要和這位鷹王子好到能一起偷看美女洗澡的份上了。
關鍵人物就座,坐在首位的長胡子二長老痛心疾首地說:“我尊敬的國王陛下、王後殿下、克林的國王陛下、高山之城的王子殿下、亞爾安殿下、白雪殿下,帝國 七行會負責代表神明審判有罪的人。就在幾天前,我們受人尊敬的大長老坦桑被人殘忍地殺死在主神神像下,他的血染紅了一旁的聖水池……”
千夜服了,這真是有文化的國家,連死個人都要作詩。
“令人痛心的事,這件事的嫌疑人,是我們敬愛的王子妃殿下。我們今天有幸請幾位聚集在此,就是要請諸位協助審判。”
他說完,黑漆的大門打開,瘦小的王子妃穿着昨晚的衣服,裙裾上的金扣子打在地上叮當作響。
她雙手交疊垂在身前,在兩名侍衛的跟随下邁着等距的步子慢慢走進大廳。手腕上戴着一副細細的金絲手铐,如果不仔細看倒像一對金手镯。
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們聚在一起要弄死她,她卻淑女地仰着頭,臉上沒有一點懼色。
直到……
她經過披着大裘的克林國王面前,教養良好的姿态有一瞬間的崩塌。
她睜大原本不大的眼睛看着金發的以列國王半晌,不可置信地說出一個名字。
聽到那兩個字的時候,千夜差點從座位上滾下來。
不為別的,只為震驚的王子妃說的是……
威利。
作者有話要說:
乃們不是問俺小人魚的故事後續在哪裏嘛?在這裏!那些猜威利小盆友和灰漢子是CP的同學們,那些猜威利小盆友其實是亞爾安的同學們,放學後你們別走啊!小人魚的小皮鞭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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