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意識回歸的時候,陸聿揚最先感覺到的是一陣沉穩有力的跳動,貼着他的耳朵響起,引起他耳膜的共顫。

接下來注意到的是掌心和臉頰感受到的光滑結實的觸感,他小指輕輕一動,碰到了一個滾珠似的開關,一道微沉的清瘦嗓音在他頭頂響起:“別亂動。”

陸聿揚瞬間清醒了,他睜開眼,一頓一頓地揚起腦袋,在看到徐青初輕蹙的眉頭時,猛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好像碰到了不該碰的。

他默默把手收回,幹笑一聲,說:“冒……冒犯了……”

徐青初動了動被壓得發麻的腿,沒有說話。

慢半拍地發現自己還壓在徐青初身上,陸聿揚連忙從他身上下來跪坐在一邊。

徐青初看了他一眼,撐着坐起來靠在床頭。

看着徐青初大敞着的白皙胸膛,視線不自覺下移,結實漂亮的肌肉一覽無遺,陸聿揚老臉一熱,忙伸出手捏住他的扣子。

“抱歉,我昨晚就是出于……咳咳……本能。”

徐青初垂眸看着陸聿揚顫抖着手一粒粒給自己扣扣子,目光上移,落到他低垂的眉眼和通紅的耳垂上,心下竟生出一種異樣的愉悅感。

他很輕地勾了下唇,擡手把陸聿揚手指間的扣子抓回自己扣上了,不鹹不淡地說道:“不用客氣,遲早要還。”

這情況實在尴尬,陸聿揚這時候完全沒心思深究徐青初話裏的意思,連一個字眼都沒好意思摳,相當小媳婦兒樣地一個勁兒點頭。

徐青初掀開被子下床,出去倒了杯水進來給他。

陸聿揚謝着接過水杯,一口氣喝完,整個人清醒不少,見徐青初臉色無異,應該沒有太生氣,他暗自松了口氣,把昨晚的記憶全找了回來。

算算日子,昨天是阿沅成長期的第四天,照林琳的說法,也是最關鍵的一天,那麽昨晚忽如其來的高燒和麒麟紋身異常的溫度很可能和阿沅有關,是阿沅浴火陷入困境了嗎?

陸聿揚擔憂地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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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高燒應該和麒麟浴火有關,你五行屬火,同屬性的存在歷劫會給你造成一定程度的負擔,不論是麒麟,”徐青初拿過陸聿揚手中的杯子放在床頭櫃上,看着他的目光一頓,“還是鳳凰。”

陸聿揚的瞳孔輕輕一顫,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輕笑道:“徐道長怎麽什麽都知道,我身上的神秘感都沒了。”

“我也有不知道的。”徐青初說,“比如,我不知道你喜歡我哪一點。”

陸聿揚臉上笑意加深,毫不猶豫地說道:“臉。”

聽到這個回答,徐青初眼神沒有任何波動,只是略點了下頭,“粉絲也都喜歡我的臉,你和他們又有什麽不同?”

這時候陸聿揚的尴尬已經消得差不多了,他眼底閃過一抹促狹,眼睛往徐青初小腹一瞟,意有所指地說道:“那就要看徐影帝允許我不同到哪種程度了。”

***

回到家,才剛過八點,陸聿揚燒了一晚上這時候還提不起什麽力氣,今天正好放假,他就鑽進被窩一覺睡到了四點多。

迷迷糊糊被手機鈴聲吵醒,他一接起來就聽到了蕭藝的咆哮:“你不是說今天回來嗎?老娘屁颠屁颠一早在這兒蹲着,你他媽連個影兒都沒有!”

差點忘了,之前說了今天要回去來着。

陸聿揚慢吞吞地坐起來,睡得太久腦袋有點兒沉,他揉了揉太陽穴,說:“知道了,晚飯前會到。”

他聲音聽起來很沙啞,電話那頭的蕭藝頓了頓,問:“怎麽了這是?要哪兒不舒服我讓醫生過去。”

“沒事。”陸聿揚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抿了一小口潤潤嗓。

“對了,今天有客人,老太太讓你把自己收拾得幹淨點兒。”

陸聿揚滿頭黑線:“我什麽時候不幹淨了?”

蕭藝輕哼了一聲,說:“別騎你那小破車,打個車回來。”

陸聿揚“嗯”了聲,挂斷電話換了身衣服就出門了。

出租車在陸宅大門口停下,一下車就看到了貼身保護老太太的四大金剛之一,陸聿揚走上前笑着說:“大黑叔,怎麽還特地出來等我?”

注意到陸聿揚臉色不是很好,大黑的眉頭輕輕擰起,“太子是不是病了?我馬上通知醫生過來。”

陸聿揚連忙摁住他打電話的手,“用不着麻煩,我挺好的。”

覺察大黑墨鏡下流露出的擔憂,陸聿揚扯開話題:“蕭藝說來客人了,誰啊?”

“徐家人,老太太請來辦齋蘸科儀的。”

“徐家人?”陸聿揚眉毛輕輕一挑,眼前閃過徐青初的臉,嘴上問道:“哪個徐家人?”

大黑:“徐卿州。”

小叔?

陸聿揚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陸聿揚是在飯桌上見到那位傳說中的風水界大佬小叔的,不得不說,徐家基因是真的優質,徐卿州的臉長得完全不比徐影帝差,清俊的臉,狹長的睡鳳眼,标準的微笑唇,和徐青初氣質雷同但長得不是特別像,只能說确實有五分神似。

他記得這位小叔的年齡只比徐青初大五歲,同為火居道士,徐卿州倒是看着挺和善親民的,陸聿揚很難把眼前這人和顧岩城嘴裏的“王八蛋”聯系到一起。

“坐下吧。”陸老太對陸聿揚說道。

陸聿揚走過去,按照陸老太的眼神示意在蕭藝左手邊坐下了,這個位置正對着徐卿州,他這才注意到徐卿州身旁坐着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

青年眉眼清秀,五官周正卻不淩厲,看着有點兒天生娃娃臉,可以說是一張很讨小姐姐喜歡的臉。

兩人對上眼,青年向他很輕地笑了下,雙頰淺淺地凹下兩枚小酒窩,登時把陸聿揚身旁蕭藝的心給萌化了。

她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硬是舀了碗湯送到青年面前,眼神溫柔得能掐出水來,“山藥排骨湯,特地吩咐做清淡了,親愛的,你叫什麽名字?”

“謝……謝。”青年向蕭藝點了點頭,說話聲音很小,看起來有點兒緊張,話出口都不連貫,“我,叫,阮,陽。”

“暖陽?連名字都這麽可愛,你……”蕭藝還想說些什麽,陸老太一個眼神掃過來,她立馬閉嘴了。

沒想到她剛一閉嘴,徐卿州就開口了,他看着陸聿揚,嗓音聽着意外的溫和:“我聽說陸少和我們家青初是鄰居,那孩子應該受了你不少照顧,我替他父親謝謝你。”

陸聿揚喝湯的動作一頓,擡眼撞進徐卿州幽深的眼眸,不知怎麽的,感覺後腦勺有點兒涼,他放下湯匙,禮貌性微笑,道:“應該是我受了他不少照顧。”

他這話絕不是虛的,從兩人第一次見面開始,陸聿揚真沒少受徐青初的照顧,撇開幫忙處理案件不提,不論是上次醉酒,還是昨晚發燒,徐青初對他的包容和照顧好像從一開始就很自然,自然到陸聿揚到了這個時候才慢慢回過味兒來。

為什麽呢?

徐青初的性子清冷卻不高冷,但絕不會是那種撞見人求助就随便往自己家搬的人,他怎麽會這麽輕易接受屢屢和陸聿揚同床共枕呢?

陸聿揚搜腸刮肚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這大概就是愛吧。

結論一亮出來,陸聿揚的眉毛輕快地跳了一下,這歡愉的一下結結實實地落在徐卿州的眼裏,他眯了眯眼,覺得嘴裏的菜越嚼越有味道了。

一頓飯吃完,徐卿州告辭離開,阮陽走到一旁推了把輪椅走到徐卿州身旁。

眼見阮陽彎下腰讓徐卿州搭着他的肩借力坐到輪椅上,陸聿揚才知道徐卿州的腿不方便。

徐卿州在輪椅坐好後,阮陽直起身子走到他身後握住輪椅把手,向幾人點了點頭,推着徐卿州順着大黑鋪在臺階上的木板向陸宅大門走去。

接收到陸老太的眼神示意,陸聿揚忙跟在兩人身後送客。

送到陸宅大門口,他忽然想起普拉成的事,徐卿州正好在這裏,就不用麻煩徐青初再帶他去徐家了。

“徐先生,”陸聿揚向前兩步走到徐卿州身旁,“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阮陽很周到地停下來,徐卿州向跟着停下腳步的陸聿揚歪了下頭,“但說無妨。”

“先生知道普拉成嗎?”

徐卿州點頭:“聽說過,迷失的千年古鎮。”

“那先生能找到前往普拉成的路嗎?”陸聿揚說。

“找路?”徐卿州有些意外,“青初不幫你?”

聽徐卿州的口吻,這件事似乎徐青初就能輕易做到,陸聿揚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說:“哦,其實是我還沒找過他。”

徐卿州:“隔了這麽遠的距離,我也摸不準,最好的方法是讓他陪你去一趟。”

“嗯。”

送走了徐卿州兩人,陸聿揚免不了琢磨起徐青初不直說他就能找到路的原因,照陸聿揚想來,徐青初不可能不知道普拉成的路需要人帶着一路找,即便徐青初工作忙不方便跟他去,直說就好,那為什麽答應帶他回徐家見徐卿州?

陸聿揚想不通。

“換個思路想想。”楚淮原突然出聲,“會不會他單純就是想帶你回家?”

陸聿揚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他為什麽要帶我回家?”

楚淮原頓了三秒,哈哈大笑起來:“你說呢?”

品出楚淮原話裏的意思,陸聿揚的腳步慢慢停下,他擡頭望了眼夜空高挂的圓月,不禁感慨:“這發展讓我有點兒措手不及啊……”

“你看着月亮傻笑個什麽勁兒?”蕭藝的聲音從二樓陽臺傳來,“老太太讓你去老爺子的書房找她!”

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陸聿揚忙收回視線向老爺子的書房走去。

這是陸聿揚頭一回進老爺子的書房,中世紀的複古風裝潢,兩面靠牆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有大部分還是絕版,看起來很有那麽回事兒。

陸老太事先把窗簾都拉上了,書房內只點了一盞臺燈,暖黃色的光把陸老太的影子拉得很長,看着投在地面上的影子,陸聿揚警惕地眯起了眼。

“不用看了,徐道長都清幹淨了。”陸老太一點兒也不像個快八十歲的老太太,說話聲音很實,威嚴十足。

她一直比陸老爺子嚴厲得多,陸家上下沒一個不怕她的,在陸聿揚印象裏,陸老太說的話、做的事至今還沒出過錯,所以準确來說,陸家人是沒一個不服她的。

陸聿揚的肩膀松了下來:“嗯。”

“你回來是将軍的意思?”

見陸聿揚點頭,陸老太走向右側的書櫃,拿下一本書後,伸手在書本空出的位置一角摁下了一處機關,緊接着,陸聿揚身後的書櫃輕輕向後打開,竟出現了一條向下延伸的漆黑幽深的走道。

富貴人家,誰還沒間密室?

陸聿揚望着不見底的石階,神情十分平靜。

陸老太不知從哪兒拿出一頂礦燈遞到陸聿揚面前,“戴頭上。”

頭戴式礦燈的亮度超強,射程超遠,造型……超蠢,陸聿揚接到手裏,忍不住問道:“一定要戴頭上嗎?”

陸老太涼涼地說道:“下面路不好走,你得扶着我,戴不戴頭上你自個兒掂量。”

伸長脖子看了眼狹窄陡峭的石階,陸聿揚暗自嘆了口氣,任命地舉起礦燈戴在了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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