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嗯,見到了,徐先生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樣,看着挺親和的。”

“親和?”電話裏徐青初的語氣染上了一絲訝異。

陸聿揚一愣:“這麽形容不合适嗎?”

“我只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親和。”

陸聿揚低低地笑了下,忍不住好奇:“那別人都是怎麽說他的?”

“王八蛋。”徐青初的聲音聽起來也帶着淡淡的笑意,“老謀深算,還有,老奸巨猾。”

陸聿揚:“哈哈哈哈……”

電話那頭的徐青初靜靜地聽陸聿揚笑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普拉成的事,我……”

“理由我大概能猜到,”陸聿揚進廚房倒了杯水,“你是想帶我回去确認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吧,沒什麽,我能理解。”

聞言,徐青初很輕地“嗯”了聲,再次沉默了。

陸聿揚慢慢地喝了口水,沒聽到他再次開口,就主動問道:“那我是你要找的人嗎?”

“是。”徐青初回答得很快。

“既然這樣,我是不是有立場知道你找我的理由?”

他剛說完,電話裏響起一陣敲門聲,随即傳來柯丞的聲音:“哥,差不多該過去了。”

緊接着陸聿揚就聽徐青初說道:“這件事,我想當面和你說,那就先……”

“比起這件事,”見徐青初要挂斷,陸聿揚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我更想知道,徐道長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我們小時候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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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初微微一怔,說:“嗯,知道。”

“那徐道長對我的情誼,是出于小時候的一面之緣,”陸聿揚說着,聲音不自覺壓低了,“還是因為我姓陸?”

電話裏遲遲沒有回應,陸聿揚屏住呼吸聽着那頭細微的呼吸聲,忍不住暗自為自己問出這句話感到有些後悔,說了句“你先去忙吧”就挂斷了電話。

“何必呢?”楚淮原懶洋洋地說道。

陸聿揚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懊惱地抓了抓頭發,說:“我也這麽覺得,唉,不該問,後悔了。”

他這麽一問,好像把徐青初問得有些別有居心了。

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陸聿揚揣着一肚子煩躁,眉頭緊皺地進了浴室。

二十分鐘後,陸聿揚把糟心暫時丢開,頂着一頭吹得亂糟糟的頭發抱着手臂盤腿坐在床上,從陸宅帶回來的木盒就放在他面前。

從封印放出來,木盒上籠罩的紫黑色光暈更亮了些,光暈繞着木盒四周緩緩流動,說是光暈,其實更像流光。

“有一點我不是很明白。”陸聿揚嘴裏含着顆薄荷糖,眉頭微微皺起,“這紫黑色的光來自木盒還是你的骨頭?”

說完,陸聿揚的右眼眨了一下,右眼珠變成暗紅色,下一秒他嘴裏冒出楚淮原的聲音:“木盒是地府的東西,是最後一層封印。”

楚淮原沒有明說,但結合木盒從封印出來流光漸亮判斷,紫黑色的光是從裏面的骨頭來的。

說起鳳凰,陸聿揚腦海裏浮現的是披着紅光或金光、富貴華麗的大鳥,這紅得發紫發黑,總覺得有點兒怪怪的……

“打開吧。”楚淮原說。

陸聿揚聽話地伸出手,指尖剛碰着鎖扣,忽然想起什麽,把手又收了回來:“你說木盒是最後一層封印,你确定讓我就這麽開?”

“怎麽,想要我給你唱首歌還是跳支舞?”

陸聿揚挑了下眉毛:“我要倒下了,你确定能給我收屍?”

“啧,”楚淮原被陸聿揚的磨叽煩到了,“什麽時候變這麽叽歪了?死不了!開!”

“我那愛情才剛有點苗頭,還沒和徐道長深入探讨二十四字真言呢,可不想清清白白地死得不明不白。”陸聿揚小聲哼哼着再次伸出了手。

兩指指尖在金屬鎖扣上輕輕一掰,鎖扣“咔嗒”一聲打開,陸聿揚食指頂着盒蓋微微使力,盒蓋慢慢向上翻開,他歪着頭盯着木盒,不自覺放慢了呼吸……

忽然,一道紫黑色的光猛地向陸聿揚的眼睛沖了一下,眼睛一刺,他重重地眨了眨眼,再睜開時,能清楚看到盒子裏的十塊同樣流轉着紫黑色光的骨頭,最大的不過兩指,最小的也就指甲蓋那麽大。

而木盒內側繪着黑色的繁雜符文,想必就是用來壓制這光的,那麽這最後一層封印,防得應該不是外人,而是這些骨頭。

“想從哪塊開始摸?”陸聿揚問道。

楚淮原随着陸聿揚的視線在骨頭上掃過,說道:“都一樣,随便。”

既然楚淮原這麽說,陸聿揚就幹脆從小到大來了。

他把手伸進木盒,握住了指甲蓋大小的碎骨頭,同時閉上了眼。

黑暗中,一道微弱的白光亮起,模糊的白光中逐漸出現一道人影,這骨頭太碎小,根本看不清那個人影,只能聽到一道聲音響起,“淮原,你來了。”

聲音也很模糊,聽得不清。

白光很快暗去,陸聿揚睜開眼。

“你朋友?”

“不知道,不記得。” 楚淮原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

陸聿揚其實也就随口一問,轉而摸上另一塊骨頭。

這次看到的是一只手,手掌寬厚,手指瘦長且直,指節分明,兩指間捏着一枚黑色棋子,視線随着棋子慢慢落下。

“你輸了。”對方嗓音微沉,陸聿揚隐約聽出了一絲小得意。

“我輸了。”楚淮原用極輕的聲音重複了一遍,擰緊眉頭,“我好像把什麽輸了……”

“南聞秋,你要去哪兒?上頭可吩咐了,叫我看着你,帶我一起走呗。”

音色聽着有點糊,聽不出說話人是誰,但應該是楚淮原。

“茶是好東西……好處?自然是解渴。”

這句聽聲音能确定是楚淮原說的。

……

陸聿揚依次摸了九塊骨頭,但始終沒能看到對方的模樣。楚淮原的視線把人從頭到腳看過,卻從未在對方臉上停留,而兩人之間的對話也是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晰的,好幾句甚至分辨不出究竟是誰在說話,陸聿揚只能勉強捕捉到那人似乎名叫南聞秋。

這個南聞秋和楚淮原明顯是舊時,而且從這快碎成渣的骨頭上全是有關對方的記憶來看,兩人的關系好得不得了。

說得直白一點,陸聿揚覺得他倆絕對有事!

“還剩最後一塊。”

楚淮原的記憶完全沒有條理,雜七雜八的,這麽幾塊摸下來,那些記憶片段在陸聿揚腦海裏過過一遍,不僅惹得他心裏頭無端煩悶,還引起他一陣頭疼,連帶着整個人疲倦了不少。

另一邊楚淮原顯然也不怎麽好受,不知在想些什麽,好半天沒開口了。

見他沒有表示,陸聿揚一咬牙,把手伸向了最後一塊骨頭。

起碼讓他們一睹南聞秋的真容吧!

掌心剛觸到骨頭,陸聿揚腦袋“嗡”了一下,下一刻眼前掠過刀光劍影,不遠處同時響起一聲“将軍”。

這場景和他曾夢到過的片段慢慢重疊,他不禁眯起了眼,試圖在綽綽人影中辨認南聞秋的所在。

“楚将軍,事到如今,你還要護着他嗎?”前方人群中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質問。

陸聿揚能感覺有人站在身旁,但沒法轉頭去看。

應該是南聞秋。

前方的人沒有得到回應,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下一瞬畫面變得混亂,似乎是兩邊人打成了一團,混亂不知持續了多久,陸聿揚的腦袋都快炸了,突然,他眼前一黑,四周的喧嚣聲乍然停歇,只聽得耳畔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朔今,這便是你最後的使命……”

記憶片段戛然而止,陸聿揚睜開眼,嘴裏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他記得林琳曾經說過,朔今最後是刺入魔龍的心髒碎成了渣。

結合記憶片段稍微一想,南聞秋就是那只傳說中的魔龍。

那麽,朔今的最後使命便是——殺了南聞秋。

楚淮原沉默不語,水墨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但陸聿揚卻能感覺到自己被楚淮原的情緒影響到了,左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帶了長刺的巨石,又沉又疼。

沉默持續了很久,楚淮原忽然就消失了。

他沒有從陸聿揚身體裏出來,陸聿揚卻是頭一回完全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他就好像……藏起來了。

陸聿揚沒說話,默默收好骨頭,把盒子鎖進了保險櫃裏。

躺在床上閉上眼,他很快就睡着了。

然而睡眠并沒有進行到底,他被一道細細小小的聲音叫醒了。

“主人!主人!”

聽出那是小白的聲音,陸聿揚沒有睜眼,懶懶地問道:“怎麽了?”

終于得到陸聿揚的回應,小白清了清嗓子,唱到:“他來了,他來了,他腳踩疾步走來了!他來了,他來了,他心緒不寧走來了!他……”

小白唱得相當投入,這頭陸聿揚眯着眼看了看手機時間,才是淩晨三點,他打了個呵欠打斷了小白的自我陶醉,神情萬般無奈:“你們耳報神預言都不抓重點的嗎?天都沒亮,誰來了?”

話音未落,卧室外突然傳來一陣開門聲。

小偷?

等着門鈴響的陸聿揚登時一個激靈,掀被下床,光着腳走到卧室門邊,把耳朵貼到了門上。

腳步聲,對方貌似穿了拖鞋,嗯,素質倒還可以。

細微的腳步聲漸近,很快停在了卧室門外。

此時,兩人僅有一門之隔。

不知怎麽的,對方遲遲沒有動靜,這讓躲在門後的陸聿揚有些按耐不住了。

來都來了,他自然不可能輕易放對方走。

陸聿揚的眼眸沉了沉,伸手摸向門把手。

下一秒,門驀地向內打開,看清門外人的臉,陸聿揚伸出的手頓時僵住,眼裏寫滿了驚訝,“徐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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