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陸聿揚沒想到罔顧他的意志就這麽強占了他的身體,等到陸聿揚掙紮着勉強奪回視野的時候,看到的是徐青初攔在門前,而自己的手正死死掐在他蒼白的脖子上。

“你他媽要幹什麽!”陸聿揚心底登時湧上一股怒火,咬緊牙關跟南聞秋搶奪身體掌控權,“放手!”

“你要帶他去哪裏?”徐青初額角暴起一根青筋,粗喘着氣,緊盯着眼前人暗紅的眼眸一字一頓地說道。

“陸聿揚”危險地眯起眼,張嘴吐出的清冽嗓音沒有絲毫起伏:“找蕭衡。”

徐青初不知道蕭衡是誰,只知道不能就這麽放他走,但脖子上的五指越收越緊,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強烈的窒息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咬緊牙艱難地憋出兩個字:“不……行。”

話剛說完,他被掐着慢慢擡了起來,腳尖離地的瞬間,掐在脖子上的手驀地松開,一口氣猛地灌進喉嚨,徐青初脫力,背靠着門板滑倒在地,捂着脖子劇烈幹咳起來。

陸聿揚的眼眸在黑紅之間急速地不斷轉變,他強壓着南聞秋,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吼:“你他媽能不能冷靜點!”

“我要見蕭衡。”南聞秋的語調像是一條直線,每一個字眼都不夾帶任何情緒。

見南聞秋完全聽不進人話,陸聿揚額角抽痛得厲害,他深吸口氣,把怒意壓下,耐着性子說道:“蕭衡的态度上回你也看到了,死鴨子嘴硬,你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會開口。楚淮原的事,我們不一定只能從蕭衡那裏下手,既然你已經能夠感知到他的存在了,當務之急更應該是趕在枭找到他之前,把記憶找回來,恢複力量。”

“怎麽做?”

“普拉成。”見南聞秋有所動搖,陸聿揚連忙說道,“明天,明天我們就去普拉成!”

良久的沉默過後,南聞秋幾不可聞地點了下頭,緊接着便把身體還給陸聿揚隐身匿跡了。

徹底拿回身體掌控權後,陸聿揚長長地松了口氣,忙蹲下身察看徐青初的情況。

看着他瓷白的脖子上指甲刮過微微浮起的細長劃痕,陸聿揚擡起指尖輕輕地碰了碰,皺緊了眉:“可得心疼死我。”

徐青初抓住他的手,清冷的眼眸盯住了他:“怎麽回事?”

雖然接觸不多,但徐青初印象裏附在陸聿揚身上的家夥絕非如此偏執陰鸷,這段時間一定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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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聿揚輕嘆口氣,把徐青初從地上扶起來,簡明扼要地把南聞秋的事情告訴了他。

聽完,徐青初抿緊了唇,沉吟片刻,道:“楚淮原應該是瞞過天道才保下了南聞秋,南聞秋現在是以楚淮原的身份留存于世,蕭衡不肯開口,多半是有所顧慮。”

“我也是這麽想的,他的顧慮,應該是枭。”陸聿揚說,“不管楚淮原身在何處,一旦暴露,枭絕對會把他徹底摧毀,我們在明他在暗,太被動了。”

“枭?”

“楚淮原的舊敵,十年前現身,殺害了我父親,那麽,枭應該知道我身上的是南聞秋,我懷疑南聞秋和枭之間也有關系。”說着,陸聿揚頓了頓,又道,“當年為保陸家,雙方有過争鬥,枭敗逃,至今沒有再出現。”

聞言,徐青初的臉不由沉了下來:“不只是楚淮原,你也随時可能被盯上。”

陸聿揚沉重地點了下頭:“情況還可能更糟糕,我懷疑枭和餘羽豐勾搭在一起了。”

餘羽豐……他就是個瘋子。

一個做事無跡可尋,沒有任何目的,随心所欲,毫無人情的冷血的瘋子。

沉默了一瞬,陸聿揚接着說道:“如果枭真是餘羽豐從普拉成帶出來的,那麽普拉成一定藏着什麽,我們沒法再拖了。”

“嗯,我讓柯丞定明天飛往雲城的機票。”

***

普拉成位于雲城西南部邊陲深山之中,那一帶屬于重度貧困地區,沒有直達的快速交通工具。

下了飛機,陸聿揚和徐青初直接轉乘卧鋪長途巴士,行駛十幾個小時左右會到達裏普拉成最近的縣城,在那裏改坐小巴士抵達深山外的一個村莊,稍作休整再進山。

為了不引起注意,徐青初考慮再三,選擇了女裝,黑長直,搭配朋克風的穿着,鴨舌帽壓着很低,再戴一個黑口罩,雖然看着很出挑,但渾身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讓旁人不怎麽敢多看。

一上車剛要往車廂裏走,短胡子司機卻把他們叫住了:“喂,脫鞋再進去!”

陸聿揚忙退回來,脫下鞋拿塑料袋裝好了才往裏走。

他們選擇的是車尾緊鄰的兩張床,盡可能避開了旁人的耳目。

看着卧鋪白床單上的不明污漬,陸聿揚暗自慶幸有所準備,從背包裏拉出兩包一次性睡袋,拆袋幫徐青初鋪好後說道:“先坐下吧,車馬上要開了,估計要明天下午兩三點才能到。餓不餓?我包裏有吃的。”

見陸聿揚說着就把手伸進了背包裏,徐青初拉下口罩,傾身在他唇上很輕地碰了一下,眉眼間染上淺淺笑意:“別忙了,我不餓。”

陸聿揚先是一愣,随即眼睛飛快地向周圍瞥了一眼,見沒人看過來,便一把拉住了徐青初的前襟,在他唇上輕咬了一口,笑着道:“現在我也不餓了。”

“哎喲,真甜!”

不遠處傳來女生的輕笑聲,陸聿揚看過去,和一對年輕情侶對上眼,男生沖他友好地笑了笑,陸聿揚把徐青初的口罩拉上,也沖他笑了一下。

大巴車在高速上平緩行駛,陸聿揚很快睡着了。再睜眼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伸了個腰坐起來,一轉頭竟沒看到徐青初。

是去廁所了嗎?

陸聿揚擡頭一看,登時起了一身冷汗。

整個車廂居然空了!

陸聿揚心下一沉,下床順着車廂慢慢向車頭方向走去。

确實沒有人,但床上還放着些私人物品,大巴還在行駛,車上乘客卻好像憑空蒸發了。

而駕駛座上的司機卻一無所知地跟着耳機裏的音樂哼小曲兒。

陸聿揚的突然靠近把專心開車的光頭司機吓了一跳,他一手拽下耳機,瞥了陸聿揚一眼,道:“嘿,吓我一跳,小哥,大晚上不睡覺跑前面來幹嘛?”

“暈車暈得厲害,到前面坐會兒。”陸聿揚随口應道。

“暈車?我這車開得可比老劉穩多了,你是不是床位沒選好啊?”

“嗯,車尾。”

“暈車還選到車尾去了,你也是挺背的。”司機說着,摸出一盒口香糖遞給他,“嚼兩粒會舒服點兒。”

陸聿揚道了聲謝,接過手卻沒有打開。

這個光頭司機并不是陸聿揚剛上車時看到的那個短胡子,不過長途大巴一般都會随車配備兩三個司機,避免疲勞駕駛。

見司機的注意力集中到前方,陸聿揚的目光微微一擡,看向司機頭上的後視鏡。

後視鏡裏——空空如也。

沒有司機的大光頭,也沒有陸聿揚的臉。

夢?

剛意識到這一點,後視鏡突然“咔嚓”一聲裂開了,裂痕把鏡子分割成了兩大塊,一塊是空的,另一塊則映出車廂後頭交頭接耳的小情侶。

陸聿揚的瞳孔猛地一縮,下一秒便見光頭司機的腦袋一百八十度轉了過來,脖子跟拉面條似的拉長,張大了嘴露出猩紅的舌頭和鋒利的尖牙,忽地對準他的脖子咬來。

陸聿揚反應靈敏,雙手抓着車杠借力躍起,一腳對準那張猙獰的臉狠狠踹去,司機腦袋被踢得一歪,“嘭”的一聲悶響砸在車窗上,車窗竟“咔”的被砸出一個圓形的裂痕,那光頭随即皮球似的快速彈了回來。

看着光頭司機飛舞着靠近的長舌頭,陸聿揚咬牙又是一腳,這一腳用了七成力,不僅踢出了他一臉血,還成功把車窗砸碎了,而司機的光頭像是一顆氣球,被長脖子帶着在高速行駛的車窗外搖搖墜墜。

光頭司機應該是暈過去了,腦袋迎風飄揚了好一陣都沒動靜。

陸聿揚稍稍松了些力,猛然意識到車還沒停,他剛要撲到駕駛位上,便覺一陣天旋地轉,才緊抓着車杠站穩,便眼睜睜看到大巴車撞破圍欄從山路沖了出去!

“哈!”

陸聿揚騰地坐起來,一眼瞧見身旁閉着眼的徐青初,頓覺夢醒了,他擡手抹了抹腦門的冷汗,長長地舒了口氣。

“怎麽了?”徐青初覺淺,伸過手安撫性地揉了揉他的耳朵,“做噩夢了?”

“嗯。”

徐青初指尖的冰涼讓陸聿揚急促跳動的心髒很快平穩,他反握住徐青初的手,拉到唇邊,唇瓣剛要貼上卻忽然頓住了。

他擡起眼,看着徐青初平靜的眼睛,輕笑着說:“夢裏沒看到你,挺慌的。”

“夢而已,傻瓜。”徐青初說着,支起身子慢慢探了過來。

看着逐漸靠近的薄唇,陸聿揚的眼眸陡然一寒,忽地伸手一把掐住了徐青初的脖子,五指毫不憐惜地扣在白皙的脖子上,語調森冷地說道:“渾身騷味,什麽狗東西也敢變成我家徐道長的模樣?餘羽豐,你腦子被驢踢了?別告訴我,你整這一出是想勾引我。”

“勾引?”

“徐青初”低低地笑了一聲,緊接着皮膚竟在陸聿揚眼前一點點變成了黑色,清俊的五官也模糊地扭作一團,下一瞬化出餘羽豐的臉來,俨然和前段時間在橋上看到的如出一轍。

他毫不在意作為替死鬼的怪正被陸聿揚扼住咽喉,還膽大包天地伸手捏住了陸聿揚的下巴,眯着眼看了看,面帶遺憾地說道:“你真不是我的菜,我只是覺得給徐表弟添個堵還挺有意思的。”

陸聿揚一聲冷笑:“傻逼。”

餘羽豐似乎對所有罵聲免疫,反而笑了笑,道:“對了,還有個朋友,托我帶句話。”

“朋友?誰?”陸聿揚眸光一凜。

餘羽豐扯了扯嘴角:“你不是知道嗎?”

“枭。”陸聿揚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說什麽了?”

“南聞秋,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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