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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聿揚驀地睜眼,一把抓住了面前的手,下一秒看清那只手裏巴掌大瘋狂扭作一團的黑影,他神情一僵,随即對上了徐青初眼中的訝然,忙放開手,幹咳了一聲:“你這個……哪兒抓的?”
“在你背上。”徐青初捕捉到了陸聿揚睜眼那一瞬間眼底閃過警惕,眉頭很輕地皺了一下,“應該是上車後才惹上的,入夢了?”
陸聿揚點了下頭,掌心燃起一團很小的熾焰,拍在黑影頭上,無聲無息地把它燒盡了。
沉默片刻,他用舌頭頂了頂後槽牙,低聲說道:“餘羽豐布下的。這趟車固定一天一班,我想,餘羽豐猜到我們要來,并在我們之前進了普拉成。啧,真是陰魂不散。”
“你夢到什麽了?”徐青初忽然問道。
陸聿揚一愣,坐起來皺着眉說道:“雙重夢境,先是清空車內人讓我墜崖,再是變成你的模樣,呵,他真挺惡趣味的。”
“變成我?”
“是啊,為了給你添堵,他還想親我來着。”陸聿揚說着,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也是服了,餘羽豐為了膈應徐青初,還真是什麽損招兒都想得出來。
陸聿揚話音未落,徐青初的眼眸在路燈閃過的光影裏很輕地動了一下,下一刻,大巴駛進隧道,車廂暗了不少,他抿了下唇,傾身湊到了陸聿揚面前。
雙唇即将碰觸,陸聿揚卻突然別開了臉。
呃……剛剛的夢還是有點兒陰影的,徐青初這麽突然一靠近,他眼前驀地閃過餘羽豐的臉,雞皮疙瘩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下意識就避開了。
見陸聿揚眼神躲閃,徐青初眸色愈深,頓了頓,擡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手指稍一用力,轉回他的臉,輕輕含住了他的唇。
微涼的唇瓣帶着徐青初特有的味道,在唇齒交接之際頃刻席卷了陸聿揚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瞬間撫平了那不合時宜的雞皮疙瘩,讓他終于有了脫離夢境的真切感。
車上人不少,夜深了,大部分都睡着,但還有零星的幾張床上亮着手機的白光。
兩人的床位雖然在車廂最後面,但從陸聿揚的角度,遠遠能從司機上方後視鏡裏隐約看到徐青初探過身來親吻自己的側臉。
一股別樣的刺激感自後脊蹿上陸聿揚的頭頂,轟~,腦子像是炸了朵五彩缤紛的煙花,晃得他一時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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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準想別人,不準躲我。”徐青初微微退開些,漆黑的眼眸緊盯着陸聿揚恍惚的眼睛,語氣裏罕見地透露出一絲不滿。
他這表現像極了幼稚園裏差點被其他小朋友搶了小公主的男孩,用最幼稚的口頭方式霸道地宣示自己的所有權。
陸聿揚愣愣地舔了下下唇,回過神來,忍不住笑了:“徐道長今年三歲?”
“嗯,三歲。”
隧道透進來的燈光柔和了徐青初清冷的面部線條,說話間,他眼裏盛着的淺淡笑意,漣漪一般在沉寂的長夜裏擴散開來……
大巴車終于到站,躺了十幾個小時,陸聿揚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僵了。
吸了口新鮮空氣,他轉着發僵的脖子,說:“吃點什麽再坐車吧。”
“好。”徐青初應道。
視線轉過一圈,陸聿揚選擇了一家看上去還算幹淨的面館,沒想到剛進門就碰到熟人了。
看着嘴裏吐嚕着面條僵住的簡霄和面帶微笑、平靜地和自己對視的蕭衡,陸聿揚眼角一抽:“你倆怎麽在這兒?”
“等你們。”蕭衡看了看對面的空位置,示意他們坐下。
“了了大師?”徐青初眼裏閃過一絲驚訝。
蕭衡點了下頭:“好久不見,徐道長。”
陸聿揚訝然:“你們認識?”
“嗯。”徐青初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你是蕭衡?”
“我是。”
簡霄艱難地把嘴裏的面條咬斷,湊到蕭衡耳邊嘀咕道:“你不是說秘密行動嗎?”
“現在公開了。”蕭衡淡淡道。
簡霄:“……”
陸聿揚一眼就看出是蕭衡把簡霄拐來的,眯縫起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蕭衡,一時猜不透他打算做什麽。
“那個……別站着了。”簡霄看這兩人的氣氛有些不對,忙招呼陸聿揚和徐青初坐下,“這家面挺好吃的。”
陸聿揚讓徐青初坐靠牆的位置,向老板要了兩碗清湯面,向簡霄問道:“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也是剛到不久。”
“同一班飛機?”
簡霄點點頭:“嗯。”
“坐什麽車過來的?”
簡霄幹笑一聲,指了指不遠處聽着的卧鋪大巴,說:“和你們同一輛車,我們在最前面。”
陸聿揚拿筷子的手不由一頓,轉而看向蕭衡很輕地挑了下眉毛:“你要去普拉成?”
“嗯。”蕭衡放下筷子,抽過一張紙巾輕輕地擦了擦嘴,“和你們一起。”
“你把簡霄帶來做什麽?”
陸聿揚眉頭緊皺,普拉成一行本就危險難料,現如今餘羽豐又走在他們前面,危險系數更高了,蕭衡貿然前來也就罷了,還拉上簡霄算什麽事?
“他想來。”蕭衡擡眼,面如止水地和陸聿揚對視。
“是……是我讓蕭衡帶上我的。”簡霄連忙出聲,“陸處,你要是覺得不方便,我馬上回去。”
陸聿揚看着他沉默了一瞬,道:“沒事,進了山,跟緊他。”
沒被陸聿揚趕回去,簡霄的眼睛亮了亮,忙點點頭:“好。”
走出面館,迎面跑來一個男人,男人看到蕭衡,先是一愣,随即一臉恭敬地說道:“大師,你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蕭衡道了聲謝,接過男人遞過來的車鑰匙,跟着他走到一輛越野車旁,兩人不知又說了些什麽,男人很快離開了,蕭衡轉身對陸聿揚幾人招招手:“上車。”
陸聿揚和徐青初對視了一眼,壓低聲音說道:“你怎麽想?”
“若安寺名氣很大,他跟在主持身邊去過不少地方,借輛車不難。”
陸聿揚點點頭,比起擠小巴一路颠簸,蕭衡的準備可以說是很貼心了。
車子很快駛出縣城,蕭衡沒開導航,一路輕車熟路,看樣子不是第一次來。
“你進過普拉成?”陸聿揚看着後視鏡裏蕭衡沉靜的眼睛說道,“我指的是這一世。”
蕭衡沒有擡眼,語氣平淡地回道:“嗯,來過,進不去。”
冬日的天色黑得早,越野車在柏油路上開了快兩小時,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才拐入一條曲折泥濘的小路,越野車性能好,他們倒是免遭了不少颠簸的罪。
一個小時過後,車子終于穩穩地停在了離普拉成最近的一個村莊裏。
下了車,蕭衡說道:“這裏很少有外人來,沒有招待所,去我家吧。”
“你家?”陸聿揚表示相當意外,他記得蕭衡自小在若安寺長大,怎麽還在這兒安家了?
“我在這裏出生。”蕭衡神色平靜地說道,“是個棄嬰,被一個孤寡老人收養,她怕養不活我,求師父把我帶走。”
蕭衡很快把幾人帶到了一間民房前,老舊的磚瓦房,沒有亮燈。
“她前兩年過世了。”蕭衡說着,拿出鑰匙開了門,“屋子沒人打掃,也只有兩間卧室,将就一下吧。”
陸聿揚幾人倒是都不在乎這些,沒說什麽。
進了房間,陸聿揚簡單打掃了一下,盛了盆熱水和徐青初一起泡了泡腳才躺上床。
只是長期積壓在櫥櫃裏的被褥散發着一股潮濕的黴味,蓋在身上總有種黏糊糊的感覺。陸聿揚皺着眉在被窩裏翻了個身,下一秒對上徐青初明亮的眸子,忍不住彎了彎眼睛:“你在想什麽?”
“餘羽豐的目的。”
聽到這個名字陸聿揚就覺得頭疼,他躺平了長嘆出一口重氣,盯着天花板模糊的燈泡輪廓,不由想到了枭傳給南聞秋那句“好久不見”,嘴上頗有些心不在焉地說:“寶貝兒,這個時候怎麽能想別的男人呢?”
徐青初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把陸聿揚攬進了懷裏。
陸聿揚還想說些什麽,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陸聿揚轉頭便見徐青初閉着眼,似乎睡着了。
想來大巴車的一晚上他都沒怎麽睡,而前天因為陸聿揚的事他就沒休息好,再加上這一路舟車勞頓的,這時候估計是撐不住了。
陸聿揚轉回視線看着燈泡的影。
南聞秋說,十年前枭想吃了他,字面意義上的“吃”。陸聿揚聽了只覺得驚悚,這個枭未免太過膽大包天了。
說實話,若不是橫亘着殺父的仇,陸聿揚真想離他遠遠的。
村莊的冬夜寧靜得不可思議,就連煩瑣的心事都無聲地慢慢沉澱在了肚子裏,陸聿揚把鼻子埋進徐青初的脖頸間,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眼跟着睡去……
“師父……師父!”
誰在說話?
“啪”,陸聿揚兩臉頰一疼,一個激靈睜開眼,正對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師父,您可算醒了!”大眼睛的主人是一個四五歲、穿着無袖對襟衫的小男孩,見陸聿揚醒了,拍在他臉上的兩手反倒加重了力道,“您的小罐被虎子偷走了!”
啥小罐?我那罐兒大着呢,這娃是誰?虎子又是誰?
陸聿揚想扒拉開那雙把自己的臉擠得變形的小手,沒想到身體完全不受他控制,先是打了個呵欠,接着抱着男孩從藤椅上站了起來,語調懶散地說:“四郎,虎子拿小罐做什麽?”
陸聿揚能明确感受到這話語出自自己之口,但聲音卻不是他的。
懂了,是夢,又是在做夢。
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夢境格外真實,真實到他能感受到四郎抱在手中的溫度和重量。
“當球踢呢!”四郎有些着急,“師父,您不是說小罐裏裝了只妖怪嗎?要是被摔碎、磕破了可怎麽辦?妖怪會把我們都吃了嗎?”
腳步一頓,陸聿揚從四郎的卡姿蘭大眼睛裏看到了自己所在的這副皮囊,英氣的入鬓羽玉眉,內勾外翹細長的丹鳳眼,微揚的朱色薄唇……
楚淮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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