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奧斯維德

反複将那段文字看了幾遍後, 西澤忽然道：“上面提到‘幾年後才終于徹底綁定成功’，也就是說還是能完全綁定的，是什麽原因導致綁定不成功？最後又是滿足了什麽條件才成功的？”

蘭登教授随手将自己的精神體召喚了出來, 那是一只腹部長了一撮白毛的大耳狐，這小家夥油光水滑的，甫一出現一股強大溫和的精神力便充滿了整個辦公室。

蘭登：“你展開自己的精神網，放松讓我感知一下。”

西澤依言行事, 先把白虎召喚了出來，随後發現自己不用打抑制劑壓制哨兵能力也能順利感知精神力。不過他的精神網擴散範圍有限, 被蘭登溫和的力量完全包裹着裏裏外外過了一遍, 頓時有一種通體舒暢的感覺。

蘭登眼中亮光一閃，收回精神力笑道：“果然是正式結合過了, 你的精神力好像變強了一些。”

結合時産生的共鳴既能提升哨兵的五感能力, 也能幫助向導提升自身的精神力，因而大部分人在正式結合之後能力都會發生一些變化。

西澤猛地轉頭看他：“真的？”

“應該沒錯。”蘭登把放在桌上的精神球拿過來，開了個E檔，“試試這次能不能進去。”

西澤上一次就是栽在這個E檔上, 這次拿到手裏一試, 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入了這個精神球模拟的E級精神世界中，頓時眉心舒展, 高興起來：“真的能進去了。”

這意味着他的向導精神力至少提升到E級了。

“不過這樣就有些說不通了。”蘭登看着他把玩那個精神球，皺起眉頭, “既然精神力提升了，證明确實結合是實實在在進行過的, 為什麽精神綁定卻沒有成功？”

蘭登教授摸着下巴想了想，問西澤：“你們結合的時候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說到奇怪的地方，确實有這麽一個。”西澤合上書擡起頭，“教授，你知道奧斯維德的精神世界裏那個洞是怎麽回事嗎？”

“洞？”蘭登有些訝異，“你是說天空上面那個嗎？”

西澤點了點頭：“當我嘗試精神綁定的時候，天空突然暗了下來，然後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氣息迫使我離開他的精神世界。”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幾次進入奧斯維德精神世界時看到的景象，篤定道，“那個洞比我前兩次看到的變大了一些，我能看到它裏面一團團的黑霧。”

蘭登聽得認真，顯然在邊聽邊思考，但聽完之後他臉上的困惑并未散去：“我給他疏導了幾年，那個洞一直都在，但從來沒顯示出什麽異樣，都是我疏導我的，它就安靜地出現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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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澤沒料到他也不知道情況，想起他以前曾經說過的話：“教授，我記得你之前曾經說過，幾乎沒有人能幫奧斯維德疏導，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蘭登看了他一眼，有一瞬間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斟酌着道：“幾年前，他帶着一封介紹信來找我，請我幫他進行疏導，我看了他的資料後覺得很奇怪，心想各項指标這麽優秀的人疏導起來應該沒什麽難點，沒必要專門找我疏導，但當我進入他的精神世界後我才發現我錯了。”

他神色複雜，似乎此時想起都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當時那個洞就已經在了，他的精神世界裏什麽雜亂的東西都沒有，平靜得根本不像一個真實的人該有的樣子。”

西澤挑眉：“你的意思是？”

蘭登：“簡而言之，就是看起來沒有七情六欲。”

人是情感充沛複雜的動物，對于一個哨兵來說，每天通過五感接收那麽龐雜的信息，時時刻刻被它們包圍，受到影響在所難免，他們的精神世界會産生許多精神垃圾，包括沒來得及處理的五感信息、被信息影響而變化的情緒以及複雜的情感。

所以雜亂的東西積累多了，哨兵如果得不到疏導，精神很容易狂躁崩潰。

但蘭登話中的奧斯維德卻不同——

“他其實根本就不需要精神疏導。”他說着頓了頓，又道，“這麽說也不完全準确，我後來發現他的精神世界能自發地歸置信息，将一些無用的信息和情緒歸置起來，他的精神世界很排斥向導進入，要不是我是S級向導，估計都沒那麽容易進去，不過我就算進去了，頂多能做的也不過是把那些已經歸置好的垃圾再清理幹淨罷了。”

西澤聽得滿臉詫異，消化了幾秒才道：“他這樣，不太正常吧？”

沒有哪個哨兵會這樣的，如果真有天生體格強健五感超絕又不會精神崩潰的哨兵存在，那還要向導幹什麽，這種人早就成為無敵的存在了。

蘭登點了點頭：“那封介紹信是我前上司寫的，介紹他來我這裏，其實是為了把他僞裝成普通哨兵一樣，只要定期接受我的精神疏導，這樣就沒有人留意到他的特殊了。”

教授把書收起來放回書架上，繼續道：“你既然和他有95%匹配度，又能順利進入他的精神世界，這種情況遲早都會知道的。”

西澤：“那他自己知道嗎？”

蘭登：“他對情感情緒的反應很不敏銳，一直以為自己精神穩定是因為自己個性冷淡的原因。”

西澤心中微動：“冒昧請教一句，教授你那位前上司是？”

蘭登：“他的祖父，已經退休的前聯盟上将道格拉斯·希爾先生。”

西澤覺得很不可思議：“為什麽？我不是很明白，你是說上将寫了封介紹信把奧斯維德忽悠了過來找你，但他自己卻不知道自己其實不怎麽需要接受精神疏導？”

蘭登聳肩：“差不多這個意思。”

西澤：“這圖的什麽？”

蘭登：“上将他是怎麽考慮的我不清楚，只讓我保守秘密，如果奧斯維德能成功匹配并結合，就讓我再将情況轉告他的匹配對象。”

西澤沉吟不語，覺得這位素未謀面的上将太奇怪了些，誰會給自己的哨兵孫子弄一個前提說“如果他能成功匹配”呢？

這是一開始就對奧斯維德能匹配成功不抱希望嗎？

西澤手裏撥弄着精神球，感覺腦中的線索雖然清晰了，但出現了一些新的線頭，愈發有種雲裏霧裏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收攏回精神力去理順自己的思緒，幾秒後聽蘭登笑道：“不過可能因為終于匹配到對象了吧，我感覺他和你相處了之後，精神世界終于有了些起伏，多少有了些像人的情緒波動。”

西澤手上動作一頓，面上微哂，正想說點什麽，突然見到旁邊的窗戶外出現了一陀黑漆漆的物體。

那龐然大物不知什麽時候來的，撲扇着翅膀，一雙金燦燦的眼睛從窗外看進來，先是落在他的身上，随後便緊緊粘着一旁趴着的白虎不放。

白虎發現了對方的存在，擡起頭來嚎了一聲，西澤頓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窗外的獅鹫就利用了精神體的優勢，穿窗而入，呼嘯着撲在了白虎的身上。

西澤避之不及，被掃過來的翅膀撩中，差點吃了滿嘴的羽毛。

“呸呸！”他感應到某人就在附近，幹脆無視在地上滾成一團的兩只巨獸，三兩步走到窗前往外一看，果然瞧見奧斯維德正往教學大樓這邊走來。

蘭登教授目瞪口呆，看着滾着滾着開始有點兒童不宜的兩只精神體氣結：“快給我把它們弄出去！”

桌上一應物件慘遭波及，被獅鹫的翅膀刮在地上，蘭登搶救無效，最後沒好氣地動用了一波精神力，把一人兩獸打包着轟出了辦公室。

他一邊搖頭嘆氣一邊撿起了地上的東西：“不只是多了些像人的情緒了，獅鹫都快活潑過頭了吧？”

他嘀咕着，把撿起的精神球放回桌上，手剛要松開，卻發現精神球上控制模拟評級的切換燈還亮着，然而原本是綠光的燈卻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紅色。

“壞了嗎？”他皺着眉頭拿起來，伸出思維觸手探視了片刻，最後詫異地瞪大眼。

精神球中的精神網仿佛崩塌了一般，原本完整的網狀結構支離破碎，像是被什麽細碎鋒利的東西掃過一樣，非但不能重新聚形，還一點點碎得更為徹底。

這明顯是精神網受到攻擊後崩碎的現象。

蘭登面色微微一變，精神球雖然遠比不上真實精神力，但在制作的時候也是注入了少量從真人那獲取的精神力的，平時最高能模拟B級精神網狀态。

要将它的精神網破壞掉，斷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他一時忘了去管地上的狼藉，走到窗前往越走越遠的兩人看去，目光落在西澤身上，眼神漸深。

西澤還有些不習慣身上産生的那種共鳴感。

似乎結合之後，他就多了這麽一種奧斯維德出現在附近就能感知的能力。

蘭登剛剛說的話猶在耳邊，西澤看了旁邊那人幾眼，想要出口問他一些什麽。

但對方神色匆匆的，上來就道：“我們馬上去琥珀G星一趟。”

西澤一愣：“琥珀G星？”

奧斯維德邊走邊道：“今早琥珀G星自動清掃機器人例行清掃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死人。”

“死人？”西澤複述了這個字眼，等着下文。

奧斯維德：“那人脖子上長着魚鰓，我們懷疑他就是來偷精神膠囊的那個家夥，但只有你見過他，所以需要你去認一認。”

西澤微感詫異：“怎麽死的？”

奧斯維德：“摔死的，但估計從很高摔下來，爛得幾乎不成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