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1、

北京四中，只要是北京當地的孩子都知道它還有個別號叫---國家幹部預備役高中。能進四中，相當于半只腳踏進了北清。

一般家庭的孩子，很難考進來。除非你是那種各方面都特別拔尖的好苗子。

小菜考上四中的時候，他身邊那幫朋友誰都不信。一個平時不怎麽太吭聲，反應比別人慢半拍，單親職工家庭養出來的孩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怎麽就走了狗屎運，考上四中了。

中考結束以後，小菜他媽把他拉出去四處溜親戚，在七大姑八大姨面前巡回顯擺的時候，小菜都會特別欠揍的撓撓頭，跟你說“訣竅？我哪有訣竅啊，就是倆字，努力呗。”

譚小飛以前和小菜是同一個初中的同班同學，還同桌，不過他一年裏頭，能出現在學校超過五次就謝天謝地了。他根本不知道，他同桌究竟是叫蔡明俊還是飯明俊。更別提記住他長什麽模樣了。

譚小飛和小菜不一樣，他能進四中完全得靠他爸給他走後門。不過四中就這樣，大部分高幹子弟都是被安排進來的。

因為四中本來就不是像衡水高中那類，培養應試教育機器，拼升學率的普通高中。

四中教書的目的是育人，教育不是把知識灌進你腦子裏，而是潛移默化的塑造你的人格，打開你的心胸和眼界，培養一種精英試的思維模式。

升學，只是一種繼續求知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有句話叫“四中不需要名校升學率，奧賽冠軍來證明自己，沒有這些四中還是四中。”

說的稍微直白一點就是，四中這幫小混蛋，未來就是這個國家大部分重要決策層的接班人。能把他們培養成什麽的德行，未來的中國大概就是個什麽德行了。

2、

柏拉圖曾經說過，每個人降臨到世界上的時候，身上都帶着一種金屬。它就好比人的靈魂，身體裏裝着金子的人，是最有智慧的要做領袖，另一些人身體裏裝着銀，他們要被挑選到領袖身邊，輔佐他們。而剩下的，身體裏是銅和鐵的人，則要把他們發配到田野間，和鐵匠鋪裏，各司其職。

譚小飛就那種，一生下來身體裏就裝着金子的人。而在他眼裏，小菜就是一塊破同爛鐵，一不小心就混進了金子堆裏。

譚小飛是個大高個兒，濃眉大眼長得特別好看。小菜記得他初二的時候跟自己借過一塊橡皮，之後這人就再沒影了。

開學第一天他來四中報道，操場上烏央烏央的全是人，都擠在教學樓大門口，在布告欄上找自己的名字。他一抻脖子就在人群裏面瞧見了譚小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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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就見過寥寥幾面，話沒說上過五個字。但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瞧見一個你熟悉的面孔，還是有種他鄉遇故知的喜悅。

小菜穿過人群，一路小跑，朝着譚小飛奔過去。他戳了戳他的胳膊說“挺巧啊，又看見你了。”

譚小飛正在和他這幫哥們商量，一會翹課去哪打球。一低頭，就看見這麽個白白淨淨的小個子過來戳自己胳膊。

譚小飛一皺眉頭，沖他說“你丫誰啊？”

“你不記得我了？你還欠我一塊橡皮呢。”小菜瞪大了眼睛瞅着黑着臉的譚小飛，甚至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

譚小飛使勁的回憶了十來秒，也沒想起來這個小孩到底是誰。他随手就從兜裏掏出來一張五十塊錢，塞進小菜手裏說“那你再去買一塊新的吧。”

大概在譚小飛的世界裏，沒有什麽是不能用錢解決的。

小菜站在原地攥着錢，還在精神緩沖。譚小飛已經邁着他的大長腿，去實驗樓找教室了。

3、

陸遠剛從英國回來，一下飛機就直奔學校。他站在教室裏的時候，還沒倒過來時差，有點頭暈。

他本來就不怎麽善于和這些個小屁孩打交道，也不想教書。但這次是黃校長親自跑到英國去把它給請出山的。

黃校長說“這一個班，一半都是幹部子弟。還個頂個的都是刺頭，普通的老師真罩不住這幫兔崽子。

尤其是那個譚小飛，出了名的能作。上個月在房山玩車，把人家房子給撞了，一死兩傷，進了三趟局子。仗着未成年，還有他爸撈他，賠了錢也沒事。但是天知道，接下來能又能捅出來什麽簍子呢。

譚局說了，這兒子就交給咱們四中了，撒開手管教。我這思來想去的，能接攤的全中國就獨您一位了。陸遠，這次就當是賣你師哥一個面兒吧。”

陸遠斜着身子倚着講臺，手裏捏着一張名單，他第一眼就直接落在了譚小飛三個字上面。他在教室裏那一圈水靈靈的面孔中間掃了一圈。然後問“譚小飛是哪一個？”

班裏長得最帥的一個大高個，吊兒郎當的舉了下手。拽裏拽氣的仰着下巴瞅着他，像是要當場跟他battle一下似得說。“怎麽了老師？你有事兒啊。”

“沒有，就認識認識。”陸遠沖他笑了笑，然後繼續随機的抽名單上的人名來點。

3、

小菜在教學樓裏轉了好幾圈，跟路過的學長一打聽，才知道高一的教室在實驗樓，他現在這個地方是主教學樓。他背着雙肩包，又屁颠屁颠的往實驗樓跑。等他摸到高一七班的大門口，陸遠人名都點完三圈了。

小菜敲了敲門說“老師對不起，我剛才迷路了。”

小菜個子不高，長得白白淨淨，一路氣喘籲籲的跑過來，一頭小卷毛就在他腦袋頂上，迎着風晃啊晃，像個奶團子似得往門口一站，看得人母愛泛濫。

“同學，你叫什麽呀？”陸遠慈眉善目的看着他。

“蔡明俊。”小菜說。

陸遠對了對名單，然後沖他點點頭說“好，你進去自己找地方坐吧。”

小菜在教室裏掃了一圈，突然嘿嘿一樂，昂首挺胸的朝着譚小飛旁邊的空位走過去。全班同學都看出來，譚小飛的臉黑成了鍋底。就只有蔡明俊這個反應慢半拍的，還一臉陽光燦爛的跟他說。

“哎呦喂，譚小飛同學，我們倆又成同桌了。咱們可真有緣分。”

譚小飛皮笑肉不笑的朝他瞥了瞥嘴，心想反正自己一年也沒幾天來上學的，犯不着跟這個傻逼較勁。

4、

譚小飛剛開學就連着失蹤了一個月。對于譚小飛總是不來上課這事兒，小菜已經見怪不怪了。上初中的時候他就這樣，一年就來上幾天課，還照樣能考上四中，多牛掰的人啊。

放學以後，小菜自己一個人留在教室裏，把凳子一個一個摞在桌上，準備大掃除。譚小飛沒來的這一個月裏，小菜天天晚上放學被班長安排留下值日。

班長也是沒辦法，一個班裏的同學個個有背景，就小菜一個面瓜，不可着他欺負，可這誰呢。

當然在小菜眼裏，每天留下來做值日這不叫欺負，這叫主動為班級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他不但不委屈，還挺樂在其中。

陸遠下課的時候，把教案落在講臺上了。他回教室來拿，發現這個禮拜又是小菜值日。

“怎麽老是你幹活啊？”陸遠問他。

“大家放學都有事。”小菜說。

“你沒事？”

“我媽說了反正都是同學，就遷就遷就嘛。”小菜撓撓頭彎下腰，繼續掃地。

“你怎麽這麽聽你媽話呢。”陸遠皺了皺眉頭，有點擔心這個傻乎乎的小個子。

“聽話不好嗎？大家都喜歡聽話的孩子啊。”小菜擡起頭，疑惑的看着他。

“小菜啊，到你現在這個年紀，要開始有自己獨立的思想和人格了。要學會懂得拒絕，長輩的話，也不一定全對，你要批判着聽。”

小菜看着他，點點頭，似懂非懂。

陸遠走過去，忍不住揉了揉小菜頭頂上的小卷毛。“孩子，你這樣不叫聽話，你這叫傻。”

“傻人有傻福嘛。”小菜笑呵呵對他說。

陸遠無奈的搖搖頭，一邊走出教室一邊嘟囔着“孺子不可教也。”

5、

這幾天，小菜一直在琢磨，怎麽着才叫有自己獨立的人格呢？像譚小飛那樣嗎？特別潇灑不羁，想幹嘛幹嘛。還是像陸老師那樣，滿腹經綸，談笑風生。

那蔡明俊該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小菜開始反省起了自己前18年的人生。用心理學上的術語來說，這叫做用內觀法進行自我認知重構。

小菜茶不思飯不想，的琢磨了三天。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沒特點，就是他最大的特點了。

陸老師說，一個人沒有個性，就如同于沒有靈魂。人雲亦雲，活像行屍走肉。

蔡明俊不想做一個沒有靈魂的人，而在他認識的人裏面，最有個性的就是譚小飛了。于是，他決定，把自己捯饬成另一個譚小飛。

譚小飛喜歡抓頭發，還總是帶着跟狗牌一樣的項鏈粗項鏈，校服總是敞着懷，裏頭套着件體恤衫。

小菜偷偷從超市買了一罐發膠，在夜市的地攤上買了30塊錢一件的體恤衫，和五塊錢一根，挂着英文字母的的盜版“狗鏈子”。回家對着鏡子換上一身行頭，把一頭小卷毛梳成一個浪奔頭。

他一大清早去學校的路上，原本是零點幾幾的回頭率，一下飙升到了百分之百。但是小菜，一直被人盯着，卻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特立獨行，原來這麽沒有安全感。他到寧願躲回去，繼續做個小透明。

被人指指點點，譚小飛這時候會怎麽辦呢？小菜想。他大概會一臉不屑的瞪回去吧。

于是，小菜就這麽一路瞪着眼睛進了教學樓。用它陸老師的話來形容就是，這孩子，那天一大早上起來也不知道吃錯什麽藥了，奶兇，奶兇的。

6、

蔡明俊頂着那一身不倫不類的造型去上學的那天，譚小飛正好被他爸給提溜着脖子押回了學校。

譚小飛一臉不耐煩的抱着胳膊，在教導處外頭等着譚局跟教導處主任敘舊，而蔡明俊站在他旁邊蹲着，低着頭，因為個人風紀問題，等着一會兒被教導處主任約談。

兩個根本不是一個世界裏頭的人，現在在同一條走廊裏，一個站着一個蹲着，卻瞅着跟一對兒雙胞胎似得。

“你丫腦子被門擠了嗎？這打扮，真幾把不适合你。”譚小飛看着小菜那個失敗的浪奔頭，得使勁繃着臉才能不笑出來。

“我看你弄，挺帥的啊。”小菜仰起脖子來，看着譚小飛腦袋頂上那個正版的。一擡手，懊惱的把抓好的發型給扒拉亂了。

“我是我，你是你，那能一樣嗎？”譚小飛也趁亂上手，呼嚕了兩把小菜的頭發“再說，你幹嘛非學我呢？”

“我想有個性，就像你一樣，看着特別帥，特別牛逼。”小菜看着他，一臉真誠的說。

譚小飛被小菜這麽一誇，終于繃不住樂出來了。露出一排燦爛的牙龈，嘴巴裂到耳後根子，眼睛擠成一條縫。跟個二逼似得。

“你本來那個樣就挺好啊，真的。瞧着挺可愛的，你沒必要學別人。就做你自己呗。”譚小飛跟小蔡說。

“真的？你覺得我可愛嗎？”小菜笑呵呵的問他。

譚小飛沖他翻了個白眼“傻逼，算我沒說。”

譚局從教導處裏頭出來，揪着譚小飛的耳朵往教室走。譚小飛對着在牆邊站着的小菜喊“你敢說出去，我往死裏揍丫的。”

小菜蹲在地上傻樂，教導處主任拎着一根小教鞭，走出來敲着小菜的腦袋說“臭小子，蹲那傻樂什麽呢，趕緊給我滾進來。”

7、

譚局在四中門口的五味軒開了個包間，黃校長，陸遠，譚小飛和他四個人在包廂裏坐着。點了一桌子硬菜，兩瓶茅臺，還有一罐葡萄汁。

“老陸，這孩子從今天開始，就搬你家住，我太忙，這段時間要出差。顧不上他。這段日子，麻煩您照顧了。”譚局在桌子底下踹了譚小飛一腳“還不趕緊給幹爹敬酒？”

“靠，憑什麽？”

“我才不跟這孫子住呢。”

譚小飛看着他爹，理直氣壯地瞪了回去。

“嘿，你個小兔崽子，說誰孫子呢？你不樂意跟我住，我還不樂意跟你住呢。你以為你是個什麽香饽饽啊。”陸遠把酒杯往桌上一撩，站起來就要走人。

“哎，小孩子嘛，不懂事。你幹嘛跟他一般見識呢。”黃校長趕緊在中間打圓場。

譚小飛看着那三個老頭在那你推我讓的，白眼飛上了天。這幫大人，真他媽虛僞。

8、

小菜剛吃了兩個包子，喝了一袋牛奶。準備趴在桌上午睡。譚小飛就拎着校服，邁着他的大長腿，吊兒郎當的走進教室裏。他挨着小菜坐下，把他給搖晃醒了。

“怎麽了？”小菜揉着眼睛問他。

譚小飛看着睡眼惺忪的小菜，突然特別想在他腦袋頂上插兩個兔子耳朵。他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裏到底是哪根弦搭錯了，鬼使神差的就對他說“今天晚上，我去你家睡。”

“啊？為什麽？”小菜看着他，不明所以。

“不歡迎？”話都說出口了，也不好往回收不是。

“啊，那倒不是。我家地方小，我屋裏可亂了，我還沒收拾。我怕。”小菜慌裏慌張的解釋。

“我和我爸鬧翻，他把我轟出來了，現在我無家可歸，小菜你說你能見死不救嗎。”譚小飛滿臉真誠的看着小菜，撒謊都不帶眨一下眼的。

“你得和叔叔好好溝通啊。”小菜一臉擔心的看着他，還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譚小飛被他那傻逼樣給逗樂了，但臉上還得繃着，一臉擰巴的說“知道了，等他消氣了我就回去。”

拍譚小飛桌子朝屋裏一吼“都他媽閉嘴，老子要睡覺。”然後往桌上一趴，閉上眼睛，腦子裏卻全都是蔡明俊帶着個兔子耳朵沖他傻樂的模樣。

他譚大少爺想住哪，誰能管得了啊。嗯，他爹都管不了呢。

9、

譚小飛一覺睡到放學，小菜做完了值日，過來推了推他說“走吧，咱們回家。”

“你們家住哪啊？”譚小飛把校服系在腰上，搭着小菜的肩膀往教室外面走。

“就學校後面，兩條街。”小菜回答他。

陸遠也是來接譚小飛回家的，他這一下午肚子裏氣消了，譚局的面子也不能不給。譚小飛那個刺頭，他還就不信自己收拾不了了。

他走到教室門口，看見譚小飛和蔡明俊摟着脖子朝他迎面走過來。

譚小飛沖他陰陽怪氣的說“陸老師，我今兒晚上住小菜家裏了啊，你跟我爸說一聲。”看起來一副，小屁孩惡作劇得逞的樣子，要是他有尾巴，估計早翹天上去了。

“哎？你不住我那了？”陸遠問他。

譚小飛摟着小菜，背對着陸遠，朝天豎起一根中指說。“要小爺住你家？你他媽想得美。”

小菜用胳膊肘怼了怼譚小飛的肚子。“怎麽跟陸老師說話呢。”

譚小飛笑呵呵的湊到小菜耳朵邊上說“沒事，他慫着呢。”

陸遠一直目送着這倆孩子，有說有笑的消失在走廊的拐角。他知道蔡明俊和譚小飛以前認識，可沒想到竟然關系這麽好。譚大少爺能和小菜那個傻小子成朋友，這事太他媽不可思議了。

可陸遠轉念又一想，他跟小菜玩一起也好，總比在外頭被那些個狗三狗四的小痞子帶壞了強。小菜那麽單純，說不定還能近朱者赤呢。

他掏出手機來，給譚局打了個電話“老譚啊，你放心吧，我這有個特別好的學生，我把你家小飛交給他看着了。”

“靠譜麽？”

“那孩子，特別好。真的，小飛也挺喜歡他的。”陸遠看着操場上越走越遠的倆個背影說。

“這樣，改天你把這孩子帶出來，我見見他。別讓小飛知道啊。”

“放心，一定，一定。”

10、

譚小飛知道小菜家裏地方肯定大不到哪去，但他也沒想到能這麽小。

蔡明俊家住在頂樓，他和姥姥姥爺還有他媽，一家四口擠在一個60平米不到，兩室一廳的房子裏。

他媽住南邊的小屋，他姥姥老爺住北邊的大屋子，他家還有個小閣樓，是後來自己家後來又搭的。最高的地方只有1.3米。嚴格算起來，還是個違章建築。小菜平時就睡這個閣樓上。

那地地方與其說是小菜的房間，不如說是個雜物間，他姥姥的輪椅，他姥爺的拐杖，他媽媽的瑜伽墊，晾衣架，都在這屋裏堆着。

譚小飛墊着腳，從地板上攤開的漫畫書，是四處散落的玩具模型中間穿過去。坐在靠窗擺着的一張單人小鐵床上，譚小飛個高，躺上去還得蜷着腿。

“你就住這破地方啊？”譚小飛躺下的時候覺得有什麽硌着了他的腰，他伸手在床單底下摸索，拽出來一只塑料霸王龍。他扯了扯那條塑料龍尾巴，它就呲着牙發出一陣特別二逼的嚎叫。

“我就說吧，你肯定嫌棄的。我這地太小了，要不你還是去陸老師家住吧。”小菜蹲在地板上，開始收拾他那些個寶貝。

“你這多舒服啊，小閣樓上還能曬曬太陽。我再紐約上學的時候，還睡過地下通道呢。”

“你還去過紐約？”小菜一臉崇拜的看着他。

“我就那出生的，後來我媽死了，我爸把我接回來上學。我現在還挂着人家美利堅的國籍呢。”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問。”

“沒事，都多少年了。我早不在乎了。”譚小飛一翻身，把腦袋埋進了小菜的枕頭裏。他一吸鼻子，一股牛奶味，和小菜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譚小飛用那個枕頭捂住腦袋說 “小菜，我能在你屋裏睡一會嗎？”

“嗯，好。晚飯好了我叫你。”小菜看着躺在自己床上抽鼻子的譚小飛，假裝什麽都不知，輕手輕腳的帶上門。

外頭都說他是個小霸王，其實就是個脆弱的小屁孩而已。

11、

吃晚飯的時候，一家人坐在客廳裏的大圓桌上。小菜他媽，一個勁的往譚小飛碗裏夾菜。

“我們家小菜還是第一次帶朋友回家，小飛你看哪有不合口味你跟阿姨說啊，想吃什麽我再給你做。”

“阿姨，真不用了。你做的特別好吃，真的。”譚小飛是發自肺腑的覺得，小菜他媽做飯好吃。比他爸請的那個菲律賓廚子做的好吃一百倍。平時他一點青菜都不吃，今晚上的白灼菜心，他還動了兩筷子。

“小菜從小就沒有爸，我又要工作，又要照顧老人。也沒什麽時間管他。他性格也內向，就愛自己一個人待着。我還一直擔心，這娃子在學校被人欺負呢。小飛，這個子真麽高，護着我們家小菜，阿姨特別放心。”

譚小飛咬着筷子，盯着乖乖低頭吃飯的小菜，表情很複雜。他伸出手，揉了揉小菜的頭頂上的小卷毛“阿姨，小菜你就放心交給我吧，我指定好好對他。”

小菜的媽媽笑呵呵的給他盛湯“我怎麽感覺，我們家小菜是給我帶回了個女婿呢。”

“媽，有你這麽損自己兒子的麽？”小菜撂下筷子，表示抗議。

他媽夾了一塊丸子，塞到小菜嘴裏，根本就不給他抗議的機會。

12、

晚上，小菜讓譚小飛睡床，自己打地鋪。譚小飛在床上躺着伸不開腿，就抱着被子到地板上跟他擠着睡。小菜睡覺不老實，譚小飛就上面用胳膊抱着，下面用腿夾着，才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宿。

早上小菜要起來上廁所，但是被譚小飛摟着，爬不起來。他就貼在他身上，扭來扭去。沒幾下，譚小飛就走火了。他那個硬邦邦的地方，怼着小菜的後腰。他伸手往小菜下面一摸，也硬了。

譚小飛聞着小菜脖子上的奶香味兒問他“臭小子，你做過嗎？”

“做？做什麽？”小菜刷拉，臉一紅，掙紮着要起來。

“就，那事兒。”譚小飛湊過去，吹了吹小菜的耳朵。

“哎呦喂，你放開我，我要上廁所。”小菜一邊縮着脖子，一邊叫喚。譚小飛一撒手，他就跟兔子似得竄出房間直奔廁所了。

譚小飛從地板上坐起來，也往衛生間走。他和小菜并肩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面刷牙，譚小飛忍不住湊過去又在小菜的脖子上聞了聞。“你用什麽洗面奶啊？”

“就這個啊。”小菜指着架子上的相宜本草說“我媽買的。”

譚小飛把洗面奶打開蓋，聞了聞。嘀嘀咕咕的說“不對，不是這個味兒。”

“啊？什麽味兒？”

“沒什麽。”譚小飛搖搖頭，覺得自己怎麽跟個變态似得。

13、

小菜早上剛一到學校，就被陸遠拉去辦公室談心了。

“小菜，你跟陸老師說實話，譚小飛那個臭小子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啊，他為什麽要欺負我？”小菜撓撓頭，一臉無辜。

“你幫老師看着他，他要是有什麽出格的地方，你過來跟我說。老師給你撐腰。”陸遠義正言辭的說。

“陸老師，你可能是誤會譚小飛了。其實他人特別好，真的。他就是脾氣有點倔，你幫他跟譚叔叔多說說好話吧。哪能不讓自己兒子回家啊。”小菜這邊還一門心思的幫着譚小飛說話。

“他跟你說他是被他爸轟出來的？”陸遠問他。

“對啊，他是這麽說的。”小菜點點頭。

陸遠看着小菜清秀的小臉蛋，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還有那一頭小卷毛。又想起了來，今天早上譚小飛總是有意無意的湊過去聞小菜的脖子。突然覺得有哪裏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他嘆了口氣，讓小菜從辦公室裏出去了。

“那老頭跟你說什麽了？”譚小飛看見小菜從外面回來，盯着他，緊張的咬着嘴唇。

“陸老師說，讓你對我好點。”小菜沖着他得意的晃了晃他的一頭小卷毛

“放屁。”譚小飛翻了個白眼。趴在桌上，睡過去了一個早自習。

14

吃午飯的時候，譚小飛又沒影了。

小菜本來還想等着中午他們倆一起去吃飯，但是等到快上課了他也沒個人影。他餓的前胸貼後背，只能跑樓下賣部買了個面包充饑。他還惦記着譚小飛可能沒吃飯，也給他帶了一個。

下午第一節就是陸遠的歷史課，他一進教室就看見，譚小飛那位置空着。他就問“譚小飛去哪了？”

全教室的人目光齊刷刷投向了蔡明俊。小菜無辜的搖搖頭“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

教室有人說看見譚小飛中午往天臺上走了，可能躺在樓頂上睡着了。

陸遠把教材往講臺上一扔，指着蔡明俊說“你去把他叫下來，跟他說，他不來今天咱這課就不上了。”

小菜拎着一袋面包硬着頭皮往教室外面走，他站在門口猶豫了兩秒，又折返回座位把自己的水杯也拿上了。

他走到天臺頂上，果然譚小飛躺在長椅子上，用一本雜志蓋着臉在睡覺。

小菜走過去，把雜志拿下來，張嘴第一句話就問他“你吃飯了嗎？”

“你怎麽找到我的？”譚小飛猛地做起來，不可思議的瞪着小菜。

“上課了，陸老師讓我叫你回去呢。”小菜挨着他坐下。

“我知道，我懶得看他。你陪我在這躺會兒吧，放心他不敢怎麽着你。”譚小飛一翻身，躺在小菜大腿上了。

“還是回去吧，他說你不回去，他就不上課了。”小菜伸手拍着譚小飛的肩膀，像哄小孩似得說。

“蔡明俊，你到底站誰那邊啊？”譚小飛想瞪着他，可是太陽太大，就變成了眯着眼瞪人。

“我不是站在誰這邊，我就是覺得，你這樣拿着自己前途跟陸老師賭氣特別沒勁，這書是給你自己念的，你将來買房子娶媳婦也沒他的份。你出息，風光了他更沾不着邊呢。你要是真讨厭他，就使勁努力，變成特別牛掰的人，讓他以後來巴結你都巴結不上。”

譚小飛噗嗤一下樂出來了，他伸手捏着小菜的下巴說“沒看出來啊，你小子一肚子壞水兒呢。”

“那可不，我壞着呢。”小菜對着譚小飛，學霸王龍的龇牙的模樣，卻怎麽看怎麽像一只小奶貓。

譚小飛也不知道是被太陽晃得，還是被天臺上冷風吹得，心髒撲騰撲騰的跳。他從蔡明俊腿上起來說“走吧，回去上課。”

小菜把面包往他懷裏一塞說 “你先吃完再回吧。”

譚小飛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抱着面包，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蔡明俊，你對誰都這麽好嗎？”

“你是我朋友啊。”小菜理所當然的回答他。

“我什麽時候和你成朋友的？”譚小飛挑着眉毛，看着他。

“要不是我朋友，我能讓你吃我們家飯，睡我們家床，還沒事就聞我脖子，薅我頭發呢？”

“誰，誰沒事聞你脖子了。”譚小飛臉一紅，把頭扭到一邊，撕開塑料包裝，一個勁的往嘴裏塞面包。

他想，這個世界的人，要是都像蔡明俊這樣沒心沒肺的，那得多幸福。

15

開學第二次月考，譚小飛除了英語，其他科目全都慘目忍睹。總分全年級倒數第三。坐在他旁邊的小菜，平時不吭聲不吭氣的，結果成績一出來，全年級前三。

陸遠下午自習時候，走到譚小飛座位旁邊，當着全班的同學說“小菜啊，作為譚小飛同學的好朋友，咱班的優等生，你得扶貧幫困，幫助你旁邊這位特困生好好輔導，提高一下成績。”

“哦，好。”正在埋頭寫作業的小菜，放下筆，把隔壁譚小飛的卷子往自己桌上一鋪，一本正經的問他“譚小飛同學，你有哪裏不懂得嘛？”

草！這太他媽的折面兒了，自己竟然要low到讓這個傻小子輔導。譚小飛受了刺激，拎着書包就從教室出去了。

“哎，你去哪啊？”小菜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圖書館。”譚小飛撂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連着一個禮拜，譚小飛上午乖乖聽課，下午就拎着書包往圖書官裏面鑽，也不打球，也不張羅着跟他那幫哥們出去玩車了。

小菜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把他給惹毛了，晚上回家倆人也不說話了。後來小菜憋不住，主動去給譚小飛道歉，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錯了。

譚小飛跟他說“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是生我自己的氣，一想起來我竟然比你差那麽多。我堵得慌。尤其是陸遠那孫子，還他媽瞧不起我。”

“所以，你就開始發奮努力了？”小菜問他。

“什麽啊，我以前是懶得認真，你信不信，就憑小爺我這智商，用一個月就能超過你。”譚小飛指着小菜，拽的要上天。

“那我等着。”小菜說。“哎，譚小飛，你要你不要跟我打賭啊？”

“賭什麽？”譚小飛問他。

“下次期中考，你要是考的比我好，我陪你出去玩車。我要是考的比你好呢，你以後就好好聽陸老師的話，別跟他擰巴着來了。”

“嘿，蔡明俊，我怎麽覺得這兩條都是你占便宜呢？”

16、

譚小飛在小菜家裏住的這一個半月，譚局差不多快把小菜家裏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查了個遍。底子幹幹淨淨，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他們家做過唯一一件違法亂紀的事情，就在房頂上搭了那麽個小閣樓。

自從和小菜一起玩，譚小飛這段時間特別消停。期中考，從全校倒數第三，直接突飛猛進到正數第二十八。

譚局看着陸遠拿給他的卷子，樂的直拍大腿。

難怪，陸遠一個勁誇這個蔡明俊，自己兒子還死乞白賴非要賴在人家不走。這個小菜太好了，簡直太好了。這要是個丫頭，他肯定立馬讓譚小飛把她給娶回家來了。

譚局放下卷子，跟自己秘書說“明天中午，四中門口那個五味軒，訂個包間，我要見見這個小菜。”

昨天晚上，小菜他媽剛問過他，譚小飛在他家住了快兩個月了，怎麽還不回家。她說她倒是不心疼那點飯錢，就是覺得這孩子一直這麽在外面待着也不是個事兒是不是。

今天中午小菜就被陸遠拉倒五味軒的包間裏，跟譚局面談了。

“來，小菜，快坐下。還沒吃呢吧？這一桌子都是給你點的。”譚局招呼着小菜挨着他坐下。

“譚叔叔，小飛最近表現特別好，您就原諒他讓他回家吧。”小菜說。

“我早不生他氣了，我跟他說什麽時候想回來都行，我們家小飛說你家飯太好吃了，還想再住一段時間呢。我就想，老這麽蹭飯，我們也怪不好意思的。來，這是叔叔一點心意，你拿回家給你媽，就算是小飛的夥食費了。”譚局從包裏拿出來碼整齊的兩萬塊錢，擱在桌上推給小菜。

“譚叔叔，這個我不能要。小飛吃飯就是加一雙筷子的事情。他是我朋友，照顧他是我應該做的。”小菜一伸手又給推回去了。

“那不行，你得必須得收着。不收就是不給你譚叔叔面子。”譚局直接就把錢擱在小菜手上了。

“譚叔叔，我真不能要。”小菜又把錢給他推回去了。

“喲，嫌少了是不是？”譚局這回直接跟他甩臉子說。

“譚叔叔，我知道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