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我們在一家不知道名字的咖啡館相對而坐。與我分享同一張桌子的人似乎是禿頂——他不肯把滑稽的毛線帽摘下,即便是在室內,潔淨的襯衫領箍着粗壯的脖子,渾身散發出一種羊毛衫的溫暖氣味,低下頭去尋找,還能隐約瞥見褲腳上的一兩根貓毛。
我并不記得他的臉長成什麽樣,他,或者說這一類人,在我的周圍天長日久地生活着,卻僅僅傳達給我一種印象,那些顯著的、類似的特征,比如一個收入和家庭都不錯的好爸爸,就是那種在鄰裏之間都會被稱道的男人,構成了我對他們全部的記憶。
這就是我的同事,我所頻繁接觸到的那一類人。至于咖啡館的女侍、百貨商場的售貨員、寫字樓的保安、電視上熠熠發光的模特,對于我來說連印象都不曾留下,就像是行走在街道上吹來的一陣風,我在兩三個呼吸之間嗅到他們的氣味,然後抛諸腦後,僅此而已。
他們并不曾在我的世界長久存在。對于我來說,世界的路線是固定的,那些商鋪林立的林蔭大道,被溫暖燈光照耀的磚石路,和雨天令人倍感凄涼的泥水街,統統化為飓風中的碎片散落遠方,然後我将穿過覆滿白雪的荒原,沿着面前唯一一條路摸黑走回家去。
我從來不曾走到過,正如聖馬丁鳥無法落地。有各種各樣的人在半途中将我拉開,講一些我可能永遠也無法記得超過一個鐘頭的事情,然後我不得不停留在中途的驿站休息,次日從那棟別人眼中“屬于我的公寓”裏再度走出,忍受新一天的孤獨。
比如今天,這個自稱是我同事的人邀請我來到這家咖啡館,我只是呆呆坐在座位上,機械地談笑。聖誕節的臨近讓街道變得熱鬧起來,歡快的歌曲和孩童的嬉笑伴随着叮叮當當的鈴兒聲和飄落的雪花,從玻璃窗外傳到我耳邊時就變得模糊。我從來無法融入這一切所謂的熱鬧,當一個人被動地從這個世界中剝離時,他盡管冷眼旁觀,卻始終無法有一絲一毫的參與感,孤獨就漸漸成為了他的所有感受。
我注視着面前的咖啡杯,乳白的拉花被小勺攪來攪去,對面男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耳中:“伊森,你喜歡小孩子嗎?”
“呃……不算很讨厭吧。”我含含糊糊地應着,心裏滿是起身走人的渴望:“怎麽了?”
“你聖誕節會回家嗎?我太太說如果你樂意,可以來做客。”他對我和善地笑着:“你看,你的拉花,像不像一個小姑娘?”
“什麽?”我被他驚了一下,低頭去看自己的杯子,深褐色的液體上浮着微微顫動的奶沫,被我的勺子攪得看不出形狀,我想他是為了強行找一個話題罷了:“嗯……是有些像。”
“所以,你願意來我家做客嗎?我女兒央求我很久了,她特別喜歡你上次送給她的小貓。”他友善的眼睛期待地盯着我,我一時手足無措——我完全忘記了他有個女兒,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送給她一只小貓,話語堵在我的喉中,我吞吞吐吐,不知如何作答。
“伊森,你回家嗎?”他問。
我思索着他的話。回家?我不确定。也許人們把我的公寓叫做家,那的确是我結束一天的事務後歇腳的地方,幹幹淨淨,只有一些消毒水的味道,潛意識裏我總覺得什麽東西缺失了,一個家應該有的聲音、氣味和顏色,在公寓裏都遍尋不到,我并不想回到那裏,可目前為止我只有那裏。
“我是說,你父母的家,他們會不會也想要你回去?你知道,他們年紀大了,就會想要更多的陪伴。”
他繼續絮絮叨叨,而我已經無法繼續忍受這場對話。很少有人這樣讨厭,專注于你不願提起的事物孜孜不倦地探尋,我幾乎不去想我的故鄉,那個被我的記憶埋葬了的地方,雖然尚未記起原因,可那時光深處的某些事情卻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中。
“不,我是說,我接受你的邀請。”我放下杯子,站了起來:“為什麽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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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疲憊而發福憔悴的臉煥發出喜悅的光輝,一瞬間讓我有了些許真實的觸動:“謝謝,伊森,我們會很期待你的到來……”
他之後說了什麽,我已像往常一樣忘記,無非是些鮮少意義的祝福罷了,我只記得我披上大衣,推開門去,面前金色的歡樂之海漸漸消失在飓風中,孩童的笑聲頑強地停留片刻,最終一道消失在寂靜的荒原上。我沿着那條走了千百遍的路踽踽獨行,到公寓門前時不由得擡眼向路的盡頭望去,一片永夜的漆黑,可我卻總是對它充滿恐懼而渴望的情感,像是有魔鬼在等待。
我回到驿館,在冷冰冰的床上躺下。孤獨像一個老朋友,給予我擁抱和寬容的安眠,從前我便在這樣死寂的雪夜中沉沉睡去,可今夜我睡不着。我睜着雙眼,它們在我因憂郁而刻上皺紋的額頭下像兩口幽深的井,裝着迷惘的寒水。我隐約聽到窗外北風的呼嘯,和小姑娘斷斷續續的笑聲,仿佛在我與世隔絕的窗外,有什麽我遺失已久的幸福正在上演。我幻想着我立刻從床上彈起來,奔到窗邊,一把拉開那兩片礙事的玻璃,緊接着看到她光着腳丫在學雪地中飛奔,快樂地尖叫,然後一口氣朝着我道路的盡頭跑去,渾然不覺兩旁積雪開始融化,紛飛的落葉變為嫩綠新芽,直到撲進久遠的夏天的懷抱。
我将雙手覆蓋在臉上,任憑北風繼續路過我的窗棂。
也許我的生活本不是這樣的,可原本應該是什麽樣,我記不清楚。大概在我的夢中曾經出現過一個暖黃色的金鄉,包裹着我尚未死去的童年,那裏總有一雙綠色的眼睛,宛如夏日最澄澈的湖水,回頭對我張望,我着魔般盯着那雙眼睛,從中尋找開滿野花的草地和抱着貓的小姑娘,最後都消失不見。
我從未在一雙孩童的眼中見過那樣清澈而又濃烈的悲傷,它們緊追不舍,在每個夜晚闖入我的腦海,從我能回想起來的最早的時日起,一直驅趕着我步入孤獨的中年。這雙眼睛大約屬于一個壞透了的小女孩,自私、愛瘋愛鬧、殘忍又天真,總是惹下無數的麻煩,到頭來被父母教訓了也要咬牙切齒地緊守着倔強的淚水。她透過我辦公桌上的相框靜靜觀察我無聊的工作,在荒原的風雪中嘲弄我半途而廢,透過咖啡杯的拉花憐憫我的驚惶,可就是不肯離我而去,逼迫我将這綠色的雙眼視為我世界的一部分,并且無法擺脫。
多麽壞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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