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仙雲洲（十）

齊梁搖着頭，将那唇畔血跡不留痕跡地拭去，手蜷入袖中，溫柔笑道：“珠兒回來了。”頓了頓，他又道，“那邊情況如何？”

雲裳一五一十道：“聽仙霓說，那雪林真實身份是風傾殿的雪部護法，叫梅承雪。仙霓說留着他還有其他用途。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我跟着仙霓在獄中見了他，按照你的囑咐給他看了那個手勢。”

忽然思及一事，她目光微暗道：“對了，梅承雪還應仙霓的要求向淩霄閣那個人寫了一封奇怪的求救信。”

齊梁柔聲道：“信的內容還記得嗎？”

雲裳認真地想了想，将那封信複述出來。齊梁在紙上一筆不落地抄下，凝神看了片刻，忽然哭笑不得：“他耍花招的本事真是……”讓人無語。

那封信表面上是表白書，實則是藏字信，只是将那行一字一字地讀下去，讀至最後兩字時，齊梁神色凝重起來，“小心有詐珠兒”，後兩字是“珠兒”。梅承雪在提醒帝姜小心珠兒。為什麽是珠兒？難道仙霓是要利用帝姜與珠兒的姐妹關系，讓珠兒出其不意殺帝姜？

雲裳感覺到齊梁的情緒變化，關切道：“子高，怎麽了？”

齊梁掩起情緒，摸了摸她的腦袋：“沒什麽。對了，仙霓還說什麽了嗎？”

雲裳蹙眉想了良久，正要搖頭。這時又記起一事，她道：“仙霓說計劃提前一個月。”

齊梁一驚：“提前一個月？”

雲裳點點頭：“好像是因為梅承雪的事吧。”

齊梁輕輕皺眉，神色間露出疲憊。事情有點不太妙，若仙霓将計劃提前一月，那他必須重新謀劃，而以現在的精力，他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見他有面有倦色，雲裳小心地攙了他，揣摩他的心思道：“子高，你不用擔心，凡事有我呢。你看，我這次不是做得挺好的。”

齊梁神色轉為嚴肅，道：“我說過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讓珠兒去打探消息是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萬一被仙霓發現異狀，珠兒必定危險。他本來就是為了護她一路至此，又怎能将她置于險境？

雲裳不覺垂頭喪氣：“子高，我只是想幫你。”

靜靜地看着她，半晌，齊梁嘆一口氣，輕輕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道：“珠兒，你記住了。以後不論發生什麽事，你都要活下去。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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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裳不太懂他的意思：“不論發生什麽事？”

齊梁鄭重點頭：“一定要活下去，這也是我對你的要求，懂嗎？”

雲裳将這句話品味了許久，露出了笑臉：“我明白了。子高，你放心，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活下去的。因為，我答應過會一直陪你。”

齊梁一怔，但也沒多說什麽，掌心貼上她的頭頂，揉亂了她的長發。她能這樣想也很好。

雲裳輕輕撲入他懷中，雙臂環了他的腰，仰頭看他，黑色瞳仁亮晶晶：“子高，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齊梁回抱了她，卻沒有接她的話。永遠是多久？一刻，一天，一年，還是一生一世？而他還有多少時間？

心有所動，他眉頭驀地一皺，唇畔露出隐約血色。唇角輕動，将喉中湧出的血腥盡數咽下，他輕輕一笑：“珠兒，陪我去外面走走可好？”

雲裳點頭，從他懷中輕輕退開，讓他一只臂膀搭上自己的肩：“子高，我們去哪裏？”

擡眼望向渺遠之處，齊梁道：“去島的盡頭，一起看海上日落吧。”

雲裳笑道：“好啊，我早就想跟你一起去看了。聽她們說，大海中的黃昏可漂亮了。”

齊梁也笑了，兩人相扶着慢慢向外走。

來到這裏已一年有餘，可是兩人誰也沒有好好看過海，沒有認真看過海上景色。因為誰都沒有賞景的心境。憎恨，猜忌，嫉妒，讓她痛苦得幾乎瘋狂，她又本能将這痛苦轉嫁于他身上，不斷磨折着對方和自己。

即将失去了才知珍惜，從這一點上講，人真是可悲。

浩淼無邊的大海，寥廓高遠的天空，海天相接之際，一輪紅日苒苒而降。霞光噴薄而出，染紅半邊天空，厚厚積雲也被染作紅雲，似燃燒一般。同時，天空中的景色又倒映入海，海風吹過，海面蕩起陣陣漣漪，那半邊天的仿佛有了生命，翻卷着，波動着，幻化出不同的壯麗形狀。

旭日東升是美的，是震撼的，夕陽西下也是美的，也是震撼的。

正如有些人，無論是嶄露頭角鋒芒初露，還是将軍白發美人遲暮，都将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與影響。

在這個江湖中，齊梁如是，帝姜如是。

時間流逝，海風吹得緊了，齊梁受不住掩口咳嗽起來，咳得兩頰血色欲滴。一雙眼睛凹入眼眶，眼中的神采愈發暗淡，眉眼之間漸露不祥之色。

雲裳握了握他枯瘦的手，心頭酸楚起來：“子高，你是不是不該遇見我？”

齊梁笑了笑，目光依然溫柔：“我若不該遇見你，又該遇見誰呢？我遇見過很多人，但是能讓我心動的只有你一個。”若有所思着，他又道，“這是我的選擇。我從未後悔過。”

雲裳靠在他胸膛前，面有緋色。她輕聲道：“子高，我答應你，我以後會一直很乖，乖乖聽你的話，就像以前那樣，好不好？”

齊梁輕擁了她，笑道：“好。”

夕陽沉入海中，霞光漸漸消散。夜幕正在罩下，海風一陣急過一陣了，吹得島上兩人衣裳翩飛。遠方天空的雲層越積越厚，似有天氣巨變之征兆。

雲裳望了一眼那重重疊疊的黑雲，道：“子高，這天要變了，我們回去吧。”

齊梁點點頭：“好，我們回去。”

原來，這天要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作者回來了……前幾天忽然加班忙成狗，一周時間做了三周的事情。工作終于告一段落了。今天先碼一小章，下章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