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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和女兒,她該選哪邊?
“說到底,我如今嫁給了你爹,咱們才是一家子。何況,你二姐姐得魏王恩寵,對你二哥也是大有益處的。”方氏思索着道。
“照母親這麽說,您這是要棄了自己的姨娘,縱然她今後不被外祖父待見,被外祖母打壓,在國公府裏再沒有好日子過,您也不在乎嗎?”
“若你二姐姐得寵,自然也會罩着她的,相信姨娘她不至于在國公府受那麽多苦頭。”
“母親莫不是忘了,縱然二姐姐得寵,妻妾有別,在外人看來國公夫人才是她的親外祖母,你讓她為個姨娘出頭豈不惹人笑話?魏王也不會容許她那麽做的。”
蘇筠越說方氏這心裏就越亂,她是柳姨娘所出,當年若非姨娘想盡辦法勸說國公爺,她這個國公府的庶女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成為武陵侯府的女主人。在國公府之時,她和姨娘相依相伴,她從來不曾因為姨娘是妾而心生埋怨。若非姨娘受寵,她一個庶女還指不定會過程什麽樣子呢。
姨娘為她操勞了一輩子,她若真為了自己的女兒舍棄生母,又于心何忍?何況,她也是有兒女的人,若給女兒做這樣的榜樣只怕不好。
方氏發愁地擰了擰眉:“沒有兩全之法,為娘也很是為難。”
蘇筠笑了笑:“若想柳姨娘不被國公爺和國公夫人排擠,其實我倒覺得不難,咱們只要把表面工作給做好了,他們就怪不到姨娘的頭上去。”
方氏扭頭看着女兒:“你莫不是有了什麽主意?”
蘇筠道:“除夕夜二姐姐不是要接我去魏王府陪她守歲嗎,到時候把方沅表姐一起叫上,如此也算是母親向國公府表了态。外祖父若是知道母親這般幫着方沅表姐,他自然會對柳姨娘偏愛幾分。”
“你這是什麽話,讓方沅去魏王府,那不是明擺着讓她去跟你二姐争寵嗎?若真叫她做了王妃,你二姐還有什麽希望?”
“母親,有我和二姐在,方沅即便去了魏王府又如何,她還能在我們姐妹二人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了王爺不成?不過是做場戲,讓國公爺知道母親你的态度罷了。”
方氏思索良久,滿意地點點頭:“還是你這丫頭思慮周全,明兒個我就去國公府裏回個話,在你外祖母跟前提一提帶方沅去魏王府的事。”說罷,她很是詫異地打量着自個兒的女兒,“阿簡現在是越來越聰明了。”
蘇筠淡淡一笑:“是母親太過為二姐的事着急,沒有細想罷了。何況,阿簡是您生的,還不是随了母親?”
方氏笑着點點她的鼻子,寵溺道:“你呀,就是嘴甜。”
☆、金枝玉葉
出了錦芳院,天已經暗淡了下來,空中又飄起了雪花,洋洋灑灑的。
蘇筠裹着披風默默走着,任憑寒風吹拂,她似乎也不覺得冷,依舊慢悠悠的。
懷裏的綿綿倒是安分,整個身子縮在蘇筠的狐裘之中,只探出一顆腦袋來。
蘇筠伸手撫着它:“綿綿,你說魏王最後會不會娶方沅?”她伸出手接過幾片雪,瞧着它一點點在自己的掌心化作一片濕潤,幽幽吐了口氣,眼神一點點變得冷豔,“他為了皇位如此輕賤人命,我如今報不得仇,也要給他制造些麻煩出來。”
若非有幸重來一世,很多事她至今也不會想明白。
蘇筱一個女兒家居然能千裏迢迢跑到邊關去,還美其名曰“游玩”。這等說辭連蘇筠都糊弄不過去,何況是尹明德這種可以在朝堂上叱咤風雲的權臣?
兩年前蘇筱在邊關同他“巧遇”,憑尹明德的謀略必然知道怎麽回事,卻仍舊願意入了方氏母女的局中,其原因再明顯不過。
比起她這個武陵侯府不受寵的嫡長女,蘇筱既是武陵侯疼愛的女兒,又是魯國公府的外孫女兒,她的身份對他可是有用多了。
如果她沒有料錯,尹明德必然是早就起了反叛之心,想要奪那至高之位。
說來也是,他手握重兵,上馬能戰下馬能謀,這樣一個人怎會甘心做個親王。他如今備受陛下倚重又如何,權勢滔天又怎樣,終究還是個臣子。他辛苦征戰換來的太平天下,豈會甘心讓他人坐享齊人之福?
可他這種人又最是虛僞,不敢堂而皇之的領兵造反,還想有個順應民心的名號出來,如此便少不了拉攏朝臣,暗中籌謀。
四年前他在慈雲庵與她相遇應該并非意外,而是他早就設好的圈套。曾經她和尹明德的婚事令人稱羨,如今看來,她終究只是他拉攏武陵侯的一顆棋子罷了。
當時長安城裏跟蘇筠年紀相當的姑娘家大都訂了親,方氏是蘇筠的繼母不曾将她的親事放在心上,致使她到了那個年紀仍未婚配。所以尹明德才會把主意打在她的身上,縱然她不受寵,武陵侯終究是她的父親。他若想起事,武陵侯這個岳父想置身事外都難。
不過,婚後一個月的蠻夷入侵恐怕是他始料未及的,一去四年更是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
如今四年後再回來,放眼這長安城,她蘇筠這個無足輕重的侯府嫡女還能給他帶來多大益處?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她蘇筠自然就成了一顆廢棋。
尹明德會下令将她鞭笞致死,恐怕并非是因為蘇筱流産一事,也不是因為誤會她和顧風有私情,而是因為……她蘇筠這顆棋子,四年前落下的時候便是一場失誤,一顆廢棋卻占着王妃的位置他豈能不趕緊處置了,如此才好給旁人騰出位子來。
方氏和蘇筱母女二人設計她的事,或許尹明德從一開始就知道,卻又裝成被蒙蔽的樣子。畢竟,他和方氏母女的目的一樣——讓她死!
如今再想起這些,蘇筠突然不覺得心痛了,只是覺得自己活的荒唐而可笑。他一直都清楚明白,偏她卻糊裏糊塗。
如今王妃位子是騰出來了,不過她倒是很好奇,這魏王妃的名號究竟會落在誰的身上。他想憑着蘇筱一人聯絡朝中兩位大員,她就偏不讓他如願。
若尹明德最終真坐上了那個位子,王妃便貴為一國之後,母儀天下。武陵侯和魯國公誰不眼紅?一個是魯國公府世子的嫡女,一個是武陵侯府的嫡女,誰又願意舍棄正室之位?
蘇筱終究姓蘇,和國公府關系再親密,在魯國公看來也比不上自己嫡親的孫女兒。何況蘇筱不能再有身孕,這對方沅成為魏王妃是極為有利的籌碼。若他真有讓自己孫女做王妃之心,尹明德又當如何對武陵侯交代?
他可是已經害死了侯府的一個女兒了。
這樣的難題,她倒是想看看尹明德最後會如何解決。
風還在猛烈地呼嘯着,鑽心入骨的寒意讓蘇筠覺得渾身都有些木了。她攏了攏身上的狐裘,下意識抱緊了懷裏的貓,默默往着自己的皖雲閣而去。
穆煥靜靜待着她的懷裏,仰臉看了看夜色下的小姑娘,一陣恍惚。
這蘇筠,遠比他想想的要伶俐許多。
若真尹明德狼子野心,這長安城裏怕是免不了一場動蕩了。
快到皖雲閣的時候,白袖小跑着迎了上來:“姑娘可算是回來了,方才您去找太太又不讓奴婢跟着,這麽久不回來着實讓奴婢擔心。”
“我沒事。”
見蘇筠淡淡說完繼續往前走,白袖有些納悶兒,卻又不敢多問,小跑幾步跟了上去。
回到卧房,櫻桃看她凍得雙唇發紫,臉色慘白,忙端了姜茶給她:“姑娘快些喝了這個暖暖身子吧,外面風雪那麽大,若是着涼可就不好了。”
蘇筠用手捧着,因為心情低落的原因,也不想讓白袖和櫻桃在旁邊候着,便道:“你們倆都退下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櫻桃張口想問幾句,白袖私底下扯了扯她的衣袖,她乖乖閉嘴,随着白袖一起默默退了出去。
穆煥知道她這會兒想到尹明德的那些事必然是心情不好,伸了爪子在她胳膊上拍兩下,見她看過來,它便擡起兩只前蹄扛着肚子學人在矮榻上走路,一晃一晃的,瞧上去甚是滑稽。
不過,悲劇的是他走了兩下身子就搖搖晃晃起來,兩只前爪不受控制地掉落下來,在矮榻上打了個滾兒,像人一樣四腳朝天躺在了榻上。
莫名出了糗的穆煥一陣懊惱,越發讨厭這具貓身子了,氣得拿貓蹄子狠狠照着自己身子拍打兩下,幽怨地叫了一聲:“喵……”他什麽時候才能重新變回人?
它這般模樣頓時将蘇筠給逗樂了,不由噗嗤一笑,伸手在它雪白的肚皮上撓了兩下:“綿綿,你越來越可愛了。”
蘇筠一顆心頓時化作了一汪水,柔柔的,心底的愁雲霎時間煙消雲散。
她伸手将它捧起來,幽幽嘆了口氣:“唉,可惜你是只貓,若能夠陪我說說話就好了。”
蘇筠這話無意間戳到了穆煥的痛處,它心上微微一沉,竟也起了些許幽怨和無奈。
* * * * * * * * * * * * * * *
定北侯府
一間奢華而又雅致的卧房裏,袅袅青煙自麒麟獸小香爐裏緩緩升騰,清淡的安神香在整間卧房裏四散開來。
鴛鴦帳內,一秀美的婦人醒來時下意識擡起胳膊摸向床榻的外側,卻撲了個空。
她張開雙目看着旁邊空出來的位置,緩緩坐起身來:“攬月!”
守夜的婢女聞聲碎步走進來,輕輕撩起幔帳:“公主怎麽醒了?如今才三更天。”
少安公主問:“侯爺呢?今晚還不曾來過?”
攬月沉吟半晌:“到了年關了,侯爺政務繁忙,興許……是直接歇在書房了吧。”
少安公主氣的将本屬于定北侯的繡枕抱起來扔在地上:“忙忙忙,我看是不想見我才是真的!”
攬月吓得跪在地上,垂首道:“公主息怒!”
少安公主淡淡瞥她一眼:“更衣!我倒是要瞧瞧,他這一天到晚的是在忙什麽!”
寂靜而又濃郁的夜色下,侯府東面的書房燈火通明。
少安公主走過去時,門口的兩個侍衛上前行禮:“見過公主!”
少安公主看都不看他們一眼:“起開,本宮要去見侯爺。”
兩名侍衛卻未讓步,猶豫片刻,其中一個道:“禀公主,侯爺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
少安公主臉色一沉:“你們好大的膽子,連本宮也敢阻攔?看來,本宮需要找人好好教你們規矩,讓你們知道這個侯府裏頭誰最不應該得罪!”
她話音剛罷,兩名侍衛唬了一跳,卻猶豫着仍未躲開。
這時,書房的門突然開了,走出來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他淡淡瞥了眼兩名侍衛,又看向少安公主:“公主金枝玉葉,高高在上,何苦為難兩個下人?”
少安公主勾了勾唇:“穆彭彥,我只當你今晚是不會出來見我的。”
穆彭彥對着少安公主躬身施禮:“臣忙于政務可能疏忽的公主,還望公主殿下恕罪。”
她心中有氣,礙于有外人在場也不好發作,提起裙擺直接進了書房。
穆彭彥淡淡瞥她一眼,也跟着進去,随手關上了書房的朱門。
少安公主壓着心底的怒火,擡眸看他:“穆彭彥,你這究竟是什麽意思?我堂堂一個公主被你娶回家,是被你擺着當花瓶的嗎?”
穆彭彥沒有看她,徑自來到書案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書冊翻看着。
少安公主氣急,上前從他手裏奪過書冊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兩腳:“本宮跟你說話呢,你就是這等态度嗎?穆彭彥,你不要挑戰我的忍耐限度。”
穆彭彥冷聲一笑,站起身來上前兩步逼近她:“公主殿下,這話該是我說才是。”
少安公主自幼驕縱,長這麽大還沒見哪個人敢這般跟她說話,她頓時有些愕然,好半晌回過神來,看到他眼裏的殺意她頓時有了驚懼:“你,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穆彭彥倏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驚人,直捏得她手腕的關節咔咔作響,少安公主的臉色白了幾分。
穆彭彥卻仍不打算放開她,一雙眼眸犀利如鷹,裏面似乎隐藏着怒意:“煥哥兒什麽樣的身手我很清楚,那獵場又是他素來慣去的,怎會在那裏馬失前蹄栽了跟頭?如今我的兒子躺在那裏遲遲沒有醒來,公主你應該很開心吧?”
少安公主手腕疼的眼眸含淚,卻仍倔強道:“穆彭彥,你沒有證據就休要冤枉我。我堂堂公主,金枝玉葉,怎會做那等見不得人的勾當?”
穆彭彥眯了眯眼睛,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加大:“你覺得自己沒有動機嗎?煥哥兒是我穆家嫡長子,你擔心他襲了我定北侯的爵位,自己将來的孩子屈居他之下。不過我現在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跟你不會有孩子的,你的擔心不過是場笑話罷了!”
說着,他緩緩松開她的手腕,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少安公主強忍淚水,倔強地看着他:“我看你是病急亂投醫,拿我試探罷了。別以為我鐘情于你,你就可以随意的冤枉我。告訴你,我堂堂少安公主也不是吃素的!”
“冤枉你?”穆彭彥嘲諷一笑,定定地看着她,“你放心,我會找到證據的,到時候公主就等着收下微臣的休書吧!”
“你敢!”少安公主頓時有些怕了,“我可是公主,你知道膽敢休棄公主是什麽下場嗎?我皇兄不會饒了你的!”
“公主若想讓陛下為你做主,只管去了,我穆彭彥在此等着便是!”他說完,再不看那女人一樣,決絕地離開了書房。
☆、再入王府
除夕的清晨,大雪初霁,梨花枝上層層雪。
蘇筠剛一睡醒就聽白袖禀報道:“姑娘可醒了,太太已經派人來問過幾回了,說您若是醒了便先去錦芳苑一趟,太太有重要的話要跟您交代。”
方氏這時候找她能有什麽要事蘇筠不去問也猜得到,想必是為了魯國公府方沅的事。蘇筠點點頭:“知道了,洗漱吧。”
洗漱過後,蘇筠這才不慌不忙地前往錦芳苑。
方氏看見她忙拉她過去旁邊的玫瑰椅上坐下:“可算是起來了,昨日我去了趟魯國公府,跟你外祖母提了方沅的事,她說今兒個會送方沅來咱們府上,等你姐姐接你的人過來,就讓方沅跟你一起去魏王府,到時候你們表姊妹三個一同守歲。”
蘇筠點頭:“我姐姐那邊,母親可有派人說?”
方氏道:“自然說了,不過你姐姐似乎不樂意,有些生氣了。我怕信上跟她解釋不清楚,憑白讓她惱了我。所以還是你到時候再親自跟你姐姐解釋清楚比較好。”
蘇筠很意外的樣子:“母親派人催得那樣緊,我只當是出了什麽事兒呢,一大早就趕緊過來了,原來母親就是跟我說這個的?”
“你這孩子,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姐姐到時候若是見到方沅,必然是要發脾氣的。你可得好好跟你姐姐講清楚利弊,莫要讓她誤會了娘的用意。另外,你們倆在魏王府也要把方沅給看住了,千萬不能給她單獨同魏王相處的機會。”
蘇筠漫不經心地瞧着旁邊飛鶴銅爐裏綿延纏繞的袅袅青煙:“娘,我知道,帶方沅過去只是為了做戲給國公府的人看嘛,你放心,我自己知道分寸。”
這邊母女兩個正說着話,外面的人傳話過來,說是魯國公府的大姑娘方沅來了。
聽到方沅的名字方氏便是一臉不願:“他們倒是積極,大早上的就送人過來了。”
雖然不滿,卻也是自己的侄女,方氏還是着了身邊的趙嬷嬷親自去請她過府。
不多時便見趙嬷嬷領着一位十六歲的少女走進來,巴掌大小的鵝蛋臉,黛眉朱唇,一雙桃花眼明媚如春。她穿了件紅梅色繡着梨花折枝圖案的襖裙,外面披着墨色貂裘,發髻上一支赤金螺絲嵌藍寶石步搖随着她走進來的動作微微晃動,映着臉上那白嫩嬌膩的肌膚,奢華高貴的宛若畫裏走出來的一般。
這樣惹人注目的裝扮讓方氏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阿沅來得可真是早,方才我還跟你阿簡表妹說着待會兒去府上接你呢。”
方沅笑着對着方氏福了福身子:“姑母這說的哪裏話,侄女怎敢勞煩姑母去接呢。”
“阿沅還未用早膳吧,剛好我和阿簡也不曾用呢,咱們便一起在這錦芳苑裏用膳吧。”方氏說着,又對着趙嬷嬷吩咐,“還不快叫人傳膳,今兒個表姑娘好容易來咱們家,讓膳房再另外炒兩個菜。”
趙嬷嬷應聲去了,方沅對着方氏甜甜一笑:“就知道姑母最疼我了。”
在錦芳苑用罷了早膳,魏王妃的人還未曾派人來接,方氏看見這個侄女兒就心煩,也懶得招待,只借口說府裏有事情要忙,便讓蘇筠帶着去了她的皖雲閣。”
皖雲閣裏,蘇筠坐在矮榻上抱着自己的貓,随意地喝着茶水,旁邊擺着幾碟子糕點,全都是給方沅準備的。
不過方沅對這些糕點不怎麽感興趣,只饒有興味地在蘇筠的屋子裏四處打量,一會兒瞧瞧牆上的字畫,一會兒再看看牆櫃上的瓷器擺件。
“阿簡,都說姑母和姑父疼你,如今到你這皖雲閣一瞧還真是沒錯的,這些珍玩字畫每一樣都是精品呢。”
說罷,她笑眯眯走過去,在蘇筠旁邊坐下:“我那裏前段日子得了一幅山水畫,據說是前朝字畫大師餘舍人親筆所作,如今可價值千金呢。你若喜歡,我送你如何?”
蘇筠悠悠然喝着茶水,聽到這話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好啊,餘舍人的親筆字畫我這裏還真是沒有,表姐不吝于我,我在此謝謝表姐了。”
方沅瞧了瞧她懷裏那只雪白的貓兒甚是喜歡:“那不如你把這只貓送給我,我拿餘舍人的字畫跟你交換。”
穆煥一聽這人居然想要自己,很不屑地給了她一個白眼,下意識把自己往蘇筠懷裏挪了挪。
蘇筠笑了笑:“表姐你若是喜歡,我自然是願意的。不過這貓淘氣得狠,有些難以馴服,前段日子還不小心抓破了我二姐姐的臉,只怕表姐你養着實在有些危險。當然,表姐你若是不怕,我倒是不介意送給你。”
方沅的臉色白了幾分:“抓臉?那,那還是你自己養着吧。”她說着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蘇筠看她一眼沒說話。
外面的人傳話來說魏王府派人來接了,方沅頓時忘了貓的事,上前拉住蘇筠的手:“阿簡,既然筱表姐都派人來接了,咱們就趕緊走吧,總不能讓王爺和側妃久等了不是?”
話剛一落,瞧見蘇筠懷裏的小貓伸出爪子來,兇神惡煞地看着她,她唬得匆忙收了手:“咱,咱走吧。”
* * * * * * * * * * * * * * * *
魏王府大門,還是一如往昔的雄偉肅穆,氣勢威嚴。
蘇筠擡頭看着那燙金的“魏王府”三個大字,一時間感慨萬千。她做夢也沒想到,再一次踏入這道門會是以蘇簡的身份。
“阿簡,你想什麽呢?”方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蘇筠回神,擡頭看向迎接自己的管家魏全,猶記得尹明德回來後一直操辦與蘇筱的婚事冷落她,魏全沒少讓人送東西來慰問。這些恩情她一直記得,如今看到他便颔首施了一禮。
魏全受寵若驚,忙俯身行了跟大的禮:“姑娘折煞老奴了,側妃已經等候多時,六姑娘快随老奴進去吧。”
蘇筠點了點頭:“有勞管家帶路。”
王府還是當初的那個模樣,她曾在這裏住了四年,一草一木再熟悉不過,如今卻物是人非。蘇筠随魏全默默走着,一時間竟不知心上是何滋味。
蘇筱住在王府南面的錦玉軒,是以前閑置下來的院子,不過如今修葺的很是奢華。雖是冬天,院子裏仍有不知名的花兒盛放,門前還有兩株紅梅,竟是比前日她在魯國公府看到的梅花開得更好。
進了暖閣,屋裏的熱氣撲面而來,蘇筱在一柄鋪着虎皮毯子的貴妃椅上坐着,衣着華貴,氣色也是極好。瞧見蘇筠的旁邊還跟着方沅,她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頭,笑着道:“阿簡來了,快來姐姐這兒。”
話一說完,待看見她懷裏那只小白貓,蘇筱瞬時想起當日被抓破臉的時,下意識撫了撫自己的側臉。
蘇筠将懷裏的貓丢開走上前去:“姐姐。”
蘇筱握着妹妹的手一陣噓寒問暖:“外面一定很冷吧,瞧你這手涼的,過來姐姐旁邊坐下。”
見蘇筱裝作沒瞧見自己的樣子,方沅自己走過去,甜甜地喚着:“筱表姐,我祖母和祖父讓我來向您問安。”
蘇筠瞧了眼蘇筱陰沉下來的那張臉,她勾了勾唇角,随手撚起一塊糕點饒有興致地吃着。
☆、涼亭密謀
蘇筱看她一眼,不鹹不淡地開口:“勞煩外祖父和外祖母挂懷,我好好的呢,怎就值得方二姑娘你親自跑上這一趟?”
蘇筱這話明顯很是生分,話語中也透着不喜,不過方沅似是沒聽出來一般,她莞爾一笑:“兩個月前筱表姐落了胎,二十八那日祖母見表姐氣色不大好,擔心是還未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祖母甚是憂心,特讓沅沅過來陪表姐解悶兒。”
方沅無端端提及這件事,一時間戳到了蘇筱的痛處,她臉色瞬時變得越發難看起來:“我怎麽覺得,方二姑娘是來瞧我的笑話的?”
方沅受驚了一般垂下頭:“沅沅惶恐,表姐您現在可是魏王最寵愛的側妃,借妹妹一個膽子我也不敢造次啊。”
蘇筱睇她一眼,突然拉住蘇筠的手腕:“阿簡,前段日子姐姐讓人給你做了件新衣裳,你跟我進去試試合不合适。”
眼見着蘇筱将蘇簡拖進了內室,方沅眸中閃過一絲得意。
進了內室,蘇筱拉下臉來看着蘇筠:“你和母親合起夥來給我找氣受是不是,早說了不要讓方沅過來,怎麽還是來了?你看看她方才的那副嘴臉,恨不得我被她給氣死!”
蘇筠随意地攪着手裏的帕子:“姐姐想哪兒去了,帶方沅過來只是不能得罪魯國公府罷了,也是無奈之舉不是?”
“什麽無奈之舉,魯國公府得罪了又能怎樣?母親為了她自己的姨娘,就要舍棄我這親生女兒的幸福了嗎?”
蘇筠瞧着蘇筱的表情,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不過就是讓方沅在這魏王府裏過個年罷了,難道姐姐對魏王這般沒有自信?你不是說……魏王很疼你的嗎?”
蘇筱推開妹妹的手背過身去:“是對我挺好,可我總覺得自己看不透他,忽遠忽近的,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對蘇筠還沒有忘情。”
蘇筠面無表情地望着蘇筱的背影,默了好一會兒才上前道:“看來姐姐對魏王的确沒多少信心,說來也是,當初魏王對大姐姐何嘗不是千嬌百寵,可大姐姐最後落得如何下場?姐姐你是怕自己有朝一日會步了大姐姐的後塵吧。”
蘇筱回頭瞪她一眼:“你一個黃毛丫頭知道什麽,小小年紀倒是操心起我的事情來了。你姐姐我若不得魏王寵愛于你又有何好處?我真是白疼你了,盡讓你在此說風涼話!”
蘇筠暗自握了握拳頭,上前對蘇筱甜甜一笑:“姐姐能從大姐姐手裏把魏王搶過來,沒有把握牢牢拴住魏王的心嗎?這方沅不過在王府裏待上一日,姐姐你怕什麽?”
蘇筱沉默了一會兒擺擺手:“罷了,來都來了我還能說什麽,只希望這個方沅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太過分了。”
說罷,她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對着丫鬟清英道:“去把前兩日剛做的新衣裳拿出來給六姑娘換上。”
清英應聲很快拿了衣裳出來,是件櫻紅色繡着丁香花圖案的襖裙,衣領和袖口處是象牙白的動物毛發,腰間收得很細,做工精湛,巧奪天工。
蘇筠瞧了瞧,實際上對蘇筱送的東西卻沒多少興致。
“怎麽了,不喜歡嗎?姐姐記得你最喜歡紅色,特意命人選的這櫻紅色,你肌膚又白嫩,最是襯這樣鮮豔的色彩了。快讓秦清英服侍你穿上試試。”
蘇筠點了點頭也沒拒絕,由着清英上前幫自己換衣裳。
蘇筱在一旁看着連連點頭:“尺寸剛剛好,我家阿簡穿在身上像個小仙童,着實很漂亮。”她說着從自己的發髻上取下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搖簪在蘇筠發間,眼睛裏透着贊賞,“阿簡是咱們家最漂亮的姑娘,連姐姐我都自愧不如呢。”
蘇筠沒回話,只是道:“姐姐,咱們再不出去只怕方沅該起疑了。”
蘇筱這才想起方沅還在外面,臉上剛有的笑意又拉了下來:“罷了,出去瞧瞧她。”
姐妹二人走出內室,卻見方沅正指着牆上的一幅山水畫品評着什麽,魏王尹明德坐在太師椅上喝着茶水,聽着她的評語連連點頭:“方姑娘果然才情遠播,倒讓本王刮目相看。”
“還真是個狐媚子,不知道魯國公府是怎麽教導自家姑娘的。”蘇筱氣的咬牙,低聲叱罵了一句,顯然已經忘了自己當年又是如何博得魏王青睐的。
她理了理情緒,笑意盈盈地走出來:“王爺和表妹還真是好雅興,不知在說什麽,妾身也想聽聽。”
尹明德看她一眼,一雙黑漆漆的雙目深不見底,叫人看不真切。他将手裏的杯盞放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柔夷随意玩弄着:“方姑娘在說那幅黃昏山林圖,品評的很中肯。你怎麽跑裏面去了,本王在這兒坐了半天都沒見你的人。”
蘇筱笑了笑:“方才帶阿簡去內室試一下給她做的新衣裳,王爺瞧瞧好看嗎?”
尹明德順着蘇筱的目光望過去,內室的門口正占了一位八.九歲的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杏眼桃腮,鼻膩鵝脂,雖年紀不大,但眉眼間卻有着不屬于這個年紀的穩重和成熟,透着若有若無的韻味。
他癡看了一會兒,這才順着去瞧她身上的衣裙,櫻紅色的襖裙穿在她身上明豔的好似春日裏最美的嬌花,衣裳的顏色映在那張粉嫩無暇的臉蛋兒上,紅撲撲的,美不勝收。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四年前洞房之夜,一襲鳳冠霞帔、欲語還休的動人少女,原本深沉的目光變得迷離。
蘇筠緩緩走上前去,對着尹明德屈膝叩拜:“給王爺請安。”
尹明德回過神來,目光卻一直落在她的臉上:“阿簡長得随了你的姐姐。”
蘇筱聽了眸中帶笑:“王爺這話說的,妾身和阿簡一母同胞,自然是極為相似的。”
尹明德眼角的餘光瞥了眼蘇筱,并未接話。
一旁的方沅從壁畫旁走過來,笑意盈盈地開口:“其實在我看來,阿簡的眉眼倒是更像蘇筠表姐些,王爺方才說的……也是這個意思吧。”
蘇筱神色微冷,恨恨地剜了方沅一眼,再看向沉着臉的尹明德時心不由得提了上來。
尹明德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笑看向蘇筱道:“是時候傳午膳了吧。”
蘇筱頓時松了口氣:“瞧我,說了這麽久的話都給忘了,王爺想必是餓了吧。清英,還不去讓人傳膳。”
清英剛走後沒多久,管家魏全進來回話:“王爺,少安公主來了。”
“少安公主?”蘇筱蹙了蹙眉頭,“今兒是大年三十她不好生在家過年,來這裏做什麽?”
尹明德松開蘇筱的手站起身來:“本王先出去看看,待會兒傳了膳你們先用。”
蘇筱随之起身:“沒關系,妾身等着王爺回來一同用膳。”
尹明德看她一眼,點點頭,闊步出了門。
魏王一走,蘇筱想到剛剛方沅的那些話免不了話裏帶些機鋒,蘇筠只當自己聽不懂,彎腰抱起乖乖趴在芙蓉椅上的綿綿在臉上蹭了蹭,半晌卻得不到回應,她這才發覺自家綿綿似乎有些不在狀态。
穆煥自方才聽到繼母少安公主來找尹明德,心裏便莫名覺得不安,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自己過去一瞧究竟較為安心。他這般想着,從蘇筠的懷裏蹿了出來,飛速向着院子裏跑。
蘇筠吃了一驚,作勢便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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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府後花園的一座涼亭中,尹明德旁邊坐了位衣着華貴、氣度雍容的婦人,尹明德為婦人斟了一杯茶水遞過去:“皇姐怎麽這時候有空來我這裏坐坐?”
少安公主看他一眼:“你我是姐弟,你自當知道我的性子,若非是有要事我也不會跑這一趟。”說着她嘆息一聲,遙望着旁邊的翠竹,“還能是什麽事,當然是定北侯世子穆煥摔馬重傷的事。”
尹明德漫不驚心地為自己斟了杯清茶捏在手裏,俊逸的臉上瞧不出情緒,只淡淡瞥了眼對面的少安公主:“這件事已經結束了,皇姐在擔心什麽,不放心皇弟我的手段?”
“當初我若對你不放心,便不會将此事交給你去做。可那穆彭彥也不是等閑之輩,現在他對我起了疑心,想盡辦法查找證據,當初跟着穆煥出去打獵的幾個人也全都被他三番五次叫去詢問,這叫我如何心安?”
“既然他詢問了那麽多次都查不出緣由,皇姐還在憂心什麽?”
說到此,她不由心生不滿,緊接着抱怨道:“說起來,你這事辦的也着實讓我心裏沒底,那穆煥的命也忒大了些,到如今還吊着一條命不肯斷氣,你說他哪日突然醒來,你我之前做的豈不是白費力氣?若是他再跑到穆彭彥跟前告我這繼母一狀,我可還有什麽活路?”
尹明德不以為然:“穆彭彥查不出來,穆煥也未必找得出他當日落馬的證據來。當初我派人對那匹馬動了手腳,随後就将那人給處理掉了,就算他們知道那馬出了問題又如何,無憑無據的又能怪到誰的頭上去?皇姐你貴為一朝公主,還怕他穆彭彥敢殺了你不成?”
“他自然是不敢殺我,卻必然會冷落我,若真如此,我殺掉穆煥圖的又是什麽?自嫁入定北侯府,他從不肯正眼看我,幾時把我當成正妻,在他的心裏眼裏就只有那個兒子,還有已經死了多年的女人!”
尹明德抿了口清茶:“這事可怪不得定北侯,說句不好聽的,皇姐你有今天還不是你自己造成的?當初穆彭彥明确表示不願再娶,你卻讓陛下以聖旨相要挾,如今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其中苦果還不是皇姐你自己吞下去。”
少安公主橫他一眼:“你少在此跟我說風涼話,我今日來此找你可不是為了聽你數落我這個姐姐的。”
尹明德淡淡一笑:“皇姐想讓我做什麽,給穆煥徹底來個了斷?”他說着用手掌抹了下自己的脖子。
少安公主嘆息道:“我倒是想,但穆彭彥不知何時趁我不注意将穆煥給轉移了,現在連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兒。穆煥的事暫且不說,我要你一定想盡辦法不要讓穆彭彥查出任何蛛絲馬跡來。否則,到時他冒着殺頭的罪名也要休掉我,還叫我堂堂公主如何做人?”
“聽皇姐這口氣,似乎更在乎自己身為公主的名譽,而非穆彭彥對你的态度。”
少安公主的臉色黯淡幾分,盯着茶盞裏飄着的一朵金銀花,喃喃道:“曾經我一直希望他能注意我,關心我,不過如今徹底心涼了。穆煥的死縱然沒有真憑實據,他也早認定了是我幹的,我還能指望他回心轉意不成?我現在最擔心的,自然是他掌握證據之後休掉我。我貴為公主,這輩子縱然老死在他定北侯府,也絕不會背負上被人休棄的罵名,你可明白?”
“若如皇姐所說,此事豈不是好辦了?”
少安瞧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了片刻,猛地一驚,倏然站起身來:“你是說……不行,你不準動他!”
“我也就是給皇姐一個建議,具體怎麽做自然還是要你自己拿主意的。”
少安公主一臉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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