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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道:“姑娘莫不是糊塗了, 颉巽可汗遠在塞北蠻夷之地, 咱們如何能抓得了他?”

“不,我料他此刻定然就在荊啓太子帶來的迎親使者當中。”

蘇簡說得篤定,倒讓蔣武和蒹葭摸不着頭腦了。那颉巽可汗又不是傻子, 此時正是兩國交戰之際, 他怎麽可能以身犯險?

見倆人都盯着自己看,蘇簡問蔣武:“你對這位颉巽可汗了解多少?”

蔣武道:“屬下只知他原本是邙利可汗所有兒子中最不顯眼的一個,因好酒色,邙利可汗覺得他不堪重用, 是以選太子時根本不曾考慮過他。但誰也沒想到,邙利可汗亡故後颉巽居然得到了汗位,且數月間使得各部落對他心悅誠服。”

蘇簡點點頭:“的确, 這位颉巽可汗手段狠辣,處事果斷,可謂是雷厲風行。不過,他還有一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特點, 那就是此人喜歡險中求勝。從最不看好的一位王子到如今統領整個塞北的可汗便是如此。

而幾年前, 魏王尹明德與蠻夷交戰之時,曾有名女子女扮男裝入了大舜軍營, 此事被颉巽知道後居然只身前往我大舜的軍營,最後帶着那名女子逃回了蠻夷之地。颉巽對從危險中得來的女人格外感興趣,所以那名女子後來深受颉巽寵愛,至今都不曾失了恩寵。

颉巽此人有野心,有實力, 但桀骜不羁,做事不講章法,此人一輩子都在尋求各種刺激,對他來說,若此時此刻還能來長安走一遭順便帶走攝政王的未婚妻,那不是對我大舜最大的羞辱嗎?我想,他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的。”

蔣武困惑地望着蘇簡,眸中閃過一絲質疑:“姑娘何以對颉巽此人如此熟悉?”

蘇簡面色微怔,正想着怎麽解釋,便聽得蒹葭道:“難道蔣護衛忘了,魏王尹明德可是我們家姑娘的姐夫,我家姑娘從姐姐那裏得知此事想來也不足為奇吧?”

蔣武颔首:“原來如此。不過颉巽既然當年能從魏王的軍營裏将那名女子帶走,足見此人做事也是滴水不漏的,咱們如何能認得出他來呢?”

蘇簡道:“此人隐藏頗深,一時半會兒的咱們自然找不出他來。不過等迎親的大軍出了長安,這一路上,總有辦法讓他露出馬腳。待發現了他的行蹤,我自會想辦法讓你知曉。”

蔣武鄭重應諾。

待他離開,蘇簡方才悠悠嘆了口氣,唇角挂着若有若無的苦笑:“真沒想到,關鍵時刻竟是尹明德當初無意間在書信中與我閑談的那些話幫了我。”

尹明德剛奔赴邊關之時沒少與蘇筠通信,信中偶爾傾訴相思之苦,偶爾則是說些素日裏遇到的喜怒哀樂。蘇簡記得很清楚,有次他在提到颉巽從他眼皮子底下帶走一位女扮男裝的士兵後氣得咬牙切齒,字裏行間都是對此人的恨意。

蒹葭此刻也是明白了,卻又有些不大放心:“姑娘,這辦法當真可行嗎?萬一颉巽可汗并沒有來呢?”

蘇簡道:“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想這個颉巽究竟會是個怎樣的人。這些年關于他的所有傳聞,還有尹明德當初與我通信時提到過的那些只言片語,我斟字酌句的拿來分析,最後才有了如此的猜測。當然,是猜測便沒有十成的把握,我們也只能放手一搏而已。若颉巽當真趕來,只要他落入我們手上,不僅我不用遠嫁,蠻夷和大舜也避免一場惡戰,怎麽算都是好事。”

“姑娘,你說這颉巽也當真是奇怪,身為可汗居然還只身犯險,這種人怎麽能統領那麽多部落呢?”

蘇簡笑:“這汗位本來就是他通過不正當手段得來的,至于他的行徑……那是他們蠻夷各部落該考慮的事,現如今只要對咱們有利就成。至于你說他是個怪人,我倒是不反對。”

* * * * * * * * * * * * * * *

幾日後

月明星疏,皚皚白雪将整個皖雲閣裝飾得銀裝素裹,夜色中白的有些刺目。

蘇簡倚在繡着海棠并蒂圖案的迎枕上,一只手随意地翻閱着矮榻上放着的一本書冊。左側燈架上的燭火微微雀躍着,打在她長而密的睫毛上,在鼻翼的兩端留下兩排淺淺的陰影來。

蒹葭從內室裏拿了雪白色的狐裘大氅幫她蓋住雙腿,側目瞥見擱置在一旁的鮮紅嫁衣,她臉上的神色黯淡幾分。

就在昨日,宮裏下了一道旨意,她家姑娘被封為端和公主,和親塞北的颉巽可汗,明日便随着和親使者共赴邊關。

“姑娘,時候不早了,歇下吧,明兒個還得早起呢。”蒹葭柔聲提醒着。

蘇簡微微一怔,由蒹葭扶着微微坐起身。剛從矮榻上站起身,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阿簡可曾睡下?”

蘇簡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之色:“父親怎麽來了,快請進來。”

蘇鴻祯推門進來的剎那間,眼底滿是疲憊和痛苦。他穿着一件松鶴紋的直綴,外面披着墨色貂裘,束在頭上的發絲又白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又見老了。

看到心愛的女兒,蘇鴻祯拉了女兒的手去裏面坐下:“也沒什麽,你明兒個便要出嫁了,為父來看看你。”

蘇簡對着蒹葭使了使眼色,蒹葭會意地道:“侯爺和姑娘先說說話,奴婢去沏一壺熱茶來。”說罷抱着茶壺退出房去。

父女二人隔着方方正正的榻幾并肩而坐,蘇鴻祯瞧了眼榻幾上下了一半兒的棋局,看向女兒時格外的意味深長:“阿簡長大了,再不是當年那個任性妄為的小丫頭了。現在的你,倒是随了你大姐姐的性情。”

蘇簡狀似随意地将碎發夾在耳後,垂首不去看他:“大姐姐走了這麽多年,父親還記得她什麽性情嗎?”

蘇鴻祯臉上的表情明顯一僵,旋即目光幽幽看向遠處跳躍的燭火:“我不是一個好父親,也不是一個好丈夫。”

蘇簡低着頭沒說話。

蘇鴻祯又道:“當初攝政王上門求娶,我雖覺得這門親事不适合你,但到底相信王爺在朝中的為人,也不似如今這般憂心焦慮。如今你嫁王爺不成,反而要遠嫁塞北之地,這幾日父親總也睡不好覺。你大姐二姐都已不在,你是父親唯一的嫡親女兒,也是父親最疼愛的女兒,一想到你日後要過的生活,我這心裏就……”

“事情已成定局,父親不必為此憂心,好生照顧身體才是。”蘇簡寬慰着道。

蘇鴻祯單手執頭閉了眼睛沒說話,屋子裏靜悄悄的,蘇簡覺得自己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蘇鴻祯倏然睜開眼,轉眸望向自己的女兒:“阿簡,你走吧,我讓琛兒帶你離開。”

父親堅定的語氣讓蘇簡意外之餘又有些莫名的情緒,不知所措地問了一句:“父親你說什麽?”

蘇鴻祯道:“我思來想去,塞北蠻夷之地你去不得。你自幼嬌生慣養,幾時受得了那等苦楚?何況颉巽可汗好色,你若是嫁過去興許過不了多久便會失寵,到那時你又将如何自處?與其嫁到那樣的地方,倒不如讓你二哥帶你離開這是非之地,等避了風頭,父親再另外為你選個好人家。”

“那父親如何向太後交待?抗旨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為父想過了,你再怎麽也是攝政王的未婚妻,若王爺回來必然不會應承這門親事的,若咱們當真抗了旨,太後忌憚攝政王也不敢把咱們怎麽樣的。”

蘇簡眼眶一熱:“父親瞎說,太後既然敢背着攝政王将我遠嫁蠻夷,又怎會不敢對付我們蘇家?我若當真拒了婚,興許明日咱們蘇家百餘條人命便都進了官府了。阿簡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你騙不了我。”

蘇鴻祯眸中布滿血絲,望向女兒時滿目心疼。

蘇簡起身在他跟前跪了下去:“父親不必為女兒憂心,我會好生照顧自己的。這門親事我既然應下了,便不會後悔。”

蘇鴻祯深深凝視她片刻,到底沒再說什麽,只深深嘆息一聲,雙手撐着站起身來。似乎用了極大的力氣才站起來,他起身的那一瞬整個人顯得單薄無力而蒼白。

邁着沉重的步子漸漸走向外面,到門口時卻又頓住:“你祖母說若你執意不肯離開,明兒個出閣就不必去瑞安堂請安了,她年紀大了,見不得生離死別。”

見他說完話頭也不回的走了,蘇簡跌坐在地上,淚水不覺間灑了滿面。她下意識攥緊了拳頭,心中默默念着:我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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